《[龙门同人]雾锁龙门》青墨居士

1、初见

　　景泰元年，冬，大雪，天将微明。
　　紫禁城有车声由远及近，车轮碾过积雪，一架马车驶出宫门，行了不远，便在一处宅子门前停下。
　　两个老太监先下了车，而后，又下来了十个小太监。不消多言，这十个小太监自动排成一列，毕恭毕敬的跟着两个老太监往宅子里走，稍有个机灵点的小太监抬头看了一眼，但见两盏灯笼中间，挂着一块牌匾。
　　上书三个大字：督公府。
　　绕过正堂，穿过回廊，小太监跟着老太监到了后院的正屋前。
　　“督公已起身了，已用了早饭，正等着二位呢。”台阶下站了个青年太监，一边让同伴进屋通报，听到里面的应答，方才请这几个老小太监进屋。

　　屋内点着许多烛灯，照得敞亮得很。
　　一个大团圆的桌子摆在正中，上有一鼎白玉香炉，熏得满屋子冷香，细细闻了，方品出这恰是一股子白梅香。除去这香炉，桌上只摆了三盘小菜，一碗米粥。
　　桌前坐了一个二十五六的青年，正是东厂督公曹少钦，但见他穿了件二色金穿花银缎宽袖袄，也不正经坐着，只歪歪斜斜靠在椅背里，手里拿了一方白绢帕子，微微掩着朱唇，一双桃花眼慵懒的垂着，明知屋里进了人，也不说话。
　　两个老太监，靠左的唤名万喻楼，靠右的唤名贾廷。万喻楼素来与督公疏远，此刻不过是奉命带小太监前来，倒也不好说话，只由贾廷上前道：“督公，这是今年新挑的几个小太监。”
　　曹少钦抬眼，两个老太监便识趣的让到一旁。
　　宫里每年都要选几个漂亮乖巧的小太监，送到豹房去伺候皇帝后妃玩乐，这虽有些令人不齿，却也是每个小太监都乐意之极的。若伺候得好了，自然是深得皇帝后妃的宠爱，荣华富贵一应不缺；即便表现平平，在豹房端茶送水、伺候沐浴，日子久了，倒也能有幸被其余皇室贵戚挑走。
　　这几个小太监都听说过，如今的督公曹少钦，少年时也是在豹房伺候先帝爷的，否则如此年轻，又怎能得此位高权重？
　　曹少钦斜靠在椅子里，懒洋洋的扫了几眼，于他而言，这几个小太监实在没什么可看的，不过是例行公事的“审查”罢了。
　　也就在这匆匆扫过一眼的时候，他看到了一张较为精致的面孔。这些小太监自然是百里挑一的漂亮孩子，他看到的这个，则是他们中最出众的——倒不是有多么闭月羞花，而是有一股子气质——宫里竟能有这股子灵气的小奴才，倒有点儿意思了。
　　曹少钦朝这个小太监的方向说了一句：“你，出来。”
　　这小太监尚不知是叫他，直到万喻楼戳了一下他，他才赶忙走出一步，低垂着眼，看着是有点紧张了。
　　“叫什么名字？”曹少钦问。
　　“秉督公——”贾廷正要回答，见督公动了一下手，赶忙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小太监抿了抿嘴角儿，低声道：“回督公，小的叫雨化田。”
　　“多大了？”曹少钦又问。
　　“回督公，小的十五了。”雨化田应道，不敢抬眼看，但听督公那冷冷淡淡的语气，觉得自己怕是进不去豹房了。
　　“嗯。”曹少钦应了一声，帕子掩着嘴，微微眯了眯眼。
　　想必这孩子是跟着雨公公的，那雨公公是出了名的蠢物，老糊涂一个，没想到，倒带出了一个这般出众的小太监来。
　　他曹少钦十岁入宫，这十几年来见了不少太监，倒头一次见到如此乖巧俊秀、聪明空灵的孩子，有这般气质，却当了太监，倒是可惜了。
　　“雨化田留下，其余的，”曹少钦边说边站起身，慢悠悠的踱步到门口，一边让门口的太监为他系好斗篷，一边对贾廷说，“按例办事就是。”
　　“是。”贾廷应道。
　　曹少钦再不多言，直径走出门去。
　　万喻楼见雨化田还站着不动，心说这孩子竟如此迟钝，便推了他一把，说道：“还不赶紧跟上去，伺候督公更衣！”
　　雨化田一怔，方才明白，原来是曹少钦把他留在府里了。

　　方才吃饭的屋子，本该是主人居住的正屋，但曹少钦生来乖僻，偏爱住侧旁的厢房，须得穿过一个拱门院子。雨化田一人循着路走，一边走着，心里一边不觉沉重了几分。
　　他与其他小太监没什么区别，都是渴慕进入豹房，寻一条便捷荣华之道的。甚至于，他比别人更渴求这份荣誉。
　　他自幼不知父母是谁，被人贩子来回转卖，一路从南边儿卖到了京城，十岁时被卖到了宫里，净身成了太监。偏巧，带他的老太监，又是宫里出了名的蠢物，什么也不晓得教他，让他白白受了领头太监的许多打骂，又受了同龄小太监的诸多嘲讽——雨化田心里明白，在宫里一穷二白的他，唯一的资本就是俊秀的脸蛋，可寻的出路也就是去豹房伺候，方才有缘见到皇上和妃嫔，才能摆脱低等太监的地位。
　　可是……
　　他不知自己为何被淘汰了，他甚而隐隐的有些怨恨曹少钦。兴许只因某个细微他看不过眼，甚至……雨化田有些幼稚的猜测……兴许是因为他比督公年轻好看，心生嫉妒也未可知。
　　但总归，站在督公卧房门口的那一刻，雨化田已经知道，自己是再无缘借着豹房往上爬了。
　　因是厢房，这间屋子显得略小，也并未多做布置。屋内设了一面一人高的玻璃穿衣镜，此刻督公正对镜换了官服，一个比他稍大点的青年太监，正为他整理身后黑绒大麾的边角。
　　曹少钦从镜子里看到了站在门边的雨化田，桃花眼眯了一下，随后对身边的青年太监浅浅一笑：“常言笑，这便是雨化田了。”
　　常言笑扭头打量了一番，随后笑道：“与小川倒差不多大。”
　　“嗯。”曹少钦应了一声，随即转身往门外走，到雨化田身边时，脚步不曾停，只对常言笑吩咐道，“让小川带他四处看看。”
　　“是。”常言笑应道，一边随着往外走，一边还不忘拍马屁，“督公高见，这孩子身段高挑，年纪也正好，是个习武的好料子。”
　　曹少钦行至轿前，听得常言笑这番话，竟莞尔一笑，但脸上虽是笑了，语气却依然带着冷意：“他？哼，怕是心里还怨恨我呢。”
　　“小孩子不懂事，过阵子，就知道您的苦心了。”常言笑说道，为督公挽起轿帘，伺候他上轿。
　　轿子行至内宫的时候，天方大亮，恰是皇帝起身的时候，只是这皇帝颇为懒散，似也无意早朝，待到曹少钦行至龙床旁时，还赖在床头，只让宫女跪在跟前，捧着香炉、花茶、点心等伺候着。
　　“曹卿家，”皇帝见状，示意宫女将点心放下，一面遣散了宫女，一面拍了拍床沿，竟示意赐座，“尝尝今儿的桃儿糕，还温着，不吃倒可惜了。”
　　“谢皇上。”曹少钦应道，却并未坐下，也不吃那盘点心，只问道，“再过一刻便将早朝了，皇上却还不起身？”
　　皇帝听了这话，反倒露出一副小孩子的嘴脸，更赖在床上，一手支着头，一手伸出来，拉住了对方的手，笑道：“既要朕起，如何不伺候朕穿衣？”
　　曹少钦垂眼看了一下这娇纵的皇帝，心中不觉升起一丝愠怒，嘴角却勾起一个不浓不淡的媚笑，衬着他这股子不阴不阳的气质，别有一番说不出的韵味，竟有些直摄心魄的魅力。
　　他微微用了些力气，一把便拉起了皇帝。
　　这皇帝被奴才强行拉起来，反倒丝毫不恼，只笑道：“莫怪父皇娇宠你了——”他说到此处，信手搂住东厂督公的腰身，继而道，“这性子，朕也喜欢得紧。”
　　曹少钦仍带着那浅淡的媚笑，抽离了皇帝的手，随即轻轻一推，用了一二分的力，便将皇帝推得倒回龙床，继而道：“罗玉，罗夕，伺候更衣。”
　　话音落了半晌，进来两个宫女，皇帝摇了摇头，站起身来，理了理衣袖，趁着两个宫女忙着倒水递衣的空当，凑到督公的耳旁，低语了一句：“总有一日，朕定要了你。”
　　他说罢此话，一边伸出手让宫女伺候擦洗，一边又道：“对了，方才我听说，你又为朕选了几个小太监——还扣了一个？”
　　听得此话，曹少钦心中一动，区区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他扣留雨化田的消息就传进了宫，谁的嘴这样快？贾廷……还是万喻楼？或是别的小太监？
　　“那小太监，”他一边想着是谁监视了他，一边回道，“颇为倔强，只怕未必乖顺。”话说到此处，话锋一转，语气里略带了点嘲讽的味道：“皇上若喜欢，小臣这就为您带来，倘若哭闹坏了雅兴……”
　　“这倒不必，”皇帝说道，对镜里的督公一笑，“倔脾气的，朕有一个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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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豹房什么的，我知道有悖历史了- -
GN们就当没看见吧，收了我吧，包养我吧，摁爪痕吧，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