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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林冽 ...

  •   车子从负二楼开出,刚好看到背一只大吉它的小九从正门走出,叼着块水果,双手忙着系紧头上兰白相间的头巾。我将车不着痕迹地停靠在路边,没有熄火,借着车灯看她沿马路一直走下去,直到车灯再照不到人影。

      我自己也不知道那个不施脂粉的女孩哪里吸引了我。下了班请客户喝酒,一进酒吧就听见她的歌声。音量不大,不会打扰到闲聊的人,但极有穿透力,在喧闹的PUB里,硬是让人无法将它当成背景音乐。唱歌的女子坐在吧台前一个小小的迈克风架后面拨着吉它,灵巧的指像有自我意识的精灵,快活地在弦上打转。

      正在唱的那首歌叫小镇姑娘,简单的吉它伴奏,衬得她独特的嗓音平和清越,不卖弄声乐技巧。完全配合自己音域的编曲让她气息流畅,歌词咬得漫不经心,每一个音碰到就走,不想被人听清样子,像是只唱给自己听。演唱的人并没有笑的表情,而我却听出欢喜的音调,很淡很淡却一点点触在心上,留下扉浅的痕迹。是个打心底爱唱歌的姑娘。

      陆达通说这是两个月前新换的21点场歌手,简单介绍过来的。
      我侧首枕在托空的掌心,一只脚跟着她的节奏在地板上踏动,不在意自己过于专注的目光。“叫什么?”我问。
      “小九。”
      酒吧九点场的小九。怎么听都很匠气!然而却仍然在下班后转进来听这个名字匠气的小姑娘唱歌。天花板嵌着千盏小灯,洒得满室幽柔,像璀璨的星辰。军舰造型的吧台角落里,缓缓逸出的吉它声轻松自在,呼吸和视听都变得不真实,情人卡座的男男女女都一副已经醉死在爱河里的模样。
      我也听不清她在唱什么,像做梦一样。梦应该没有感觉,但常常让人真实得心悸。
      ***       ***       ***
      惯例回总部汇报营业情况,在宾馆的卖场听到一首熟悉的歌。歌声空空灵灵,清晰又饱含韵味,酒吧角落里那个弹吉它的身影毫无预警地浮现,之后的一整天耳边都回荡一种细腻绵长的歌声,唱词不清地哼唱有时候,有时候……
      出差回来到酒店,顺便去酒吧转了一圈。
      陆达通眼尖地从吧台后边走出来:“不是去北京开会吗?”
      “刚回来。”
      “我真有面子。”他递给我一根烟,同时召来服务生,“晚饭吃了没有?”
      “吃过了。克罗那。”
      “我可不陪你喝,周末客人多。”
      “不用管我,我坐坐就走。”
      “嗯,早点回去休息。”
      “我又不是去美国还用倒时差不成?”我在靠近门口的一个位置坐下将烟点燃,目光被人群吸引,“看小包厢门口一堆人怎么回事?”
      “我去看看。”陆达通匆匆离开。
      身边仿真弹壳串制的门帘发出相互撞击的哗哗声,示意有人进来。门口的带座侍应生没有“欢迎光临”的招呼声,而是问候熟人地说了一句:“过来啦?”
      我直觉地扭头,只看到一只大吉它长着两条长腿朝吧台走去。它的主人顶着一头清爽短发,黑色T恤浅色仔裤,略高于一般女孩子的身材加上中性的打扮,我们21点场女歌手的背影看起来更像是个营养不良的小男生。

      烟燃到尽头,我走向吧台。“嗨~”我坐在埋头看歌谱的人对面,“我可以点歌吗?”
      “当然可以,”barking颇觉好笑地接口,熟练地调了杯酒放我面前,“很久没过来了。”
      “很少这个时间过来。”我随口答道。即使想喝酒也不会来这里,全是熟面孔,一个晚上招呼下来比上班还累。
      小九听到我们的对话抬头打量我。这是我第一次近距离看她的脸。

      难掩的稚气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客气离奇结合,给人的感觉是记忆中操场上的女孩,孤单地等待在角落的绿荫里。不同于大城市聒噪的浮嚣,她的五官只能算做一曲简单的欧洲小调。而那双黑白分明带着诧异难解眸光的眼瞳,却在瞬间就攫取我所有的注意力。一如我杯中的琴浪尼,微甜带苦的气泡,凉凉淡淡但入口则迸出杜松子的清香,很耐喝。

      她应我的要求唱着那首红豆,迷人的嗓音,恍如掺了秘方的魔咒,吞噬着我的感官。她随着歌曲忽失落忽温婉的神情,沉醉在角落里哼唱心爱歌曲的喜悦,指尖下的棕褐色吉它弹跳出好听的音符,一切都使这个瘦弱不起眼的小姑娘变得格外耀眼,以至于到了眩目的程度。

      饮酒和品女人一样,都有着奇特的规则,对我来说,不容置疑的,这是一杯绝妙好酒。

      爆起的掌声拉回我的神智。“唱得不错。”我颇不自在地调整坐姿,鼓掌的动作略显狼狈。看了她几个晚上,想过几十种和她相处的模式。结果她在唱歌,我却像被雷劈中一样动弹不得地坐在那儿发呆。形象全毁!
      多年与人打交道的经验直觉地提醒我不能坐得这么近听她唱歌,否则不在我掌控之内的事情会更多。低头喝光杯里的酒,我起身离开吧台,她已经开始唱下一首歌,我朝她笑了笑,她只微微颌首。
      零点场的歌手来接班,帮她收拾吉它,两个人有说有笑,我忽然想起,好像还从来没听过小九说话。除了唱歌,她只对我点头和浅笑。
      有点孩子气的不甘心。
      ***       ***       ***
      我的车子在她身边嘎然停止,她随之收住脚步,拿着吃剩一半的白梨迟疑地回过头,以手挡住车子强烈灯光,看清是我后呆了一下。我提出要送她回家,她马上露出古怪的表情来。

      这个胆敢一个人走在午夜马路上的粗神经小姑娘,居然害怕坐我的车!毫不掩饰被刺激的表情,我打开车门下了车,站在她面前挫败地瞪着她:“我看起来不安全?”她不着痕迹地退后一步,嘴巴张了又合,低头咬了一口梨子,拒绝回答我的话。
      我彻底失去耐心地将她拉至身前附视她的眼,直接说出追过来的目的:“别老是摇头和点头。跟我说话,”她周遭的空气有梨子酸香的味道,让我微微发醺,声音不由低沉了起来。“我喜欢听你的声音。”
      她的眼波迷离,散发着天上银河般的星光,声音清晰地说:“你吓到我了。”
      “你哪有那么胆小啊?”我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她大口吃梨的模样。
      “谢谢你让我搭你的车,可我是不能坐的。”她的声音里有着坚决的认真,“那么好的车坐上瘾了怎么办?”她的唇角微微上扬,弧度好看得让我失去了调笑的笑容。
      看她毫不犹豫地转身,心里一急,我大声喊道:“那你就天天坐好了。”如果她喜欢,我愿意用这部身家性命引诱她。
      而她却恍若未闻地走开。完全不考虑?我也就罢了,我那身价几十万的发现III,开到哪里都无比拉风……现在却不足以让我看上的姑娘回头看一眼!我迁怒地瞪着它,不明白花那么多钱买这个没用的破铜烂铁干什么。
      ***       ***       ***
      周一早上饭店服务质量管理会议,主管级领导各自报备近期部门情况。客房部经理心不在焉地喝着咖啡,公然溜起号来。
      “简经理……”坐在她身边的助理轻声提醒。简单一怔,马上神态自若地清清嗓子进入主题,变脸的速度让我再次五体投地。
      会议结束后我叫住她。“不好意思啊林总。”她抢先表态妄图阻止我的责备。
      不过我可没打算放过这么难得挖苦她的机会。“一大早开小差,这种事不应该出现在简经理身上哦。”
      “呵呵。”她聪明地一笑而过,低头翻看资料,“刚才我没说错什么吧?”
      “完美无瑕!”我抚掌一笑,“不愧是我最精明干练美丽绝伦的简单经理。”
      “定语加太多了。”她搔搔鬓角,“听起来动机不纯。”
      “哪里话!”我一阵心虚,“对了,你推荐来酒吧的那个歌手还不错。”
      “你说小九?”她眼里闪过不容忽略的在意,“是个好苗子,可惜无心事业,不愿登台表演只爱在角落里唱歌,不然一定能红起来。怪女孩……我招来的人当然不会错,”话题突然一转,她有些嗔怪地看着我,“不过林总,您这种话不是应该两个个月前对我说吗?”
      “抱歉,”对于这件事我也有些懊恼,“最近才在酒吧看到她唱歌。”
      “忙人嘛!忙人忙人!”她眨眨眼,“您这种大忙人怎么有空管酒吧的事?”
      “什么盲人!”我失笑,这女人含沙射影的功夫果真了得。“那小姑娘是你什么人?亲戚?不像同学,比你小很多吧?”
      “这话是说她幼稚还是说我老了?”美人马上不悦地扬起打成八字结的漂亮眉毛,“让我用这张年轻的脸跟你谈谈岁月吗?”
      “小简,”我靠进椅背大笑,“当年你进公司交简历的时候可不忌讳谈这个!”
      “你都说了是当年!”她无限伤感地叹口气,“跟小女生还是没得比了。她跟我合住一套公寓。”
      “合住?”我讶然挑眉,“我以为上头给的工资足够你应付房车。”
      “老板放心,不是叫您去给我申请加薪。”她没好气地瞥我一眼,“房子挑得太大了,我不想一个人住,两个人比较热闹嘛,小九那女孩不错。”
      “怕寂寞的话可以来找我啊。”我大方邀请,不确定那个只会弹吉它唱歌的小姑娘是否真能让人觉得热闹。事实上我没见过比她更爱点头摇头的正常人。
      “性骚扰啊性骚扰!”简单合起文件夹站起来邪气地笑,“没事我就回自己办公室了,和你单独相处对两个人名声都不太好。”

      一个真正内外俱佳的女人。有着得天独厚的外貌和不逊于外貌的工作能力,又懂得机敏谨慎,用顺从和变色龙似的才能在自己和世界造了一堵墙。巧妙地避开不利于自己的一切。
      小九明显学不来简单这一套,向往默默无闻生活的她却丢不掉我行我素的个性。说到这个,我似乎不该用这么熟悉的语气来评价一个才认识没几天的人。
      ***       ***       ***
      母亲频频来电话,我答应她会抽空回沈阳老家陪她住几天。拖到她生日前一天,才订到一张晚上的机票。飞机起飞的前两个小时,我在酒吧里打发时间,一直到期待的那只大吉它掀起弹壳门帘,才对不停在旁边催我走人的陆达通说:“搭你顺风车去机场。”
      “我哪有去机场的顺风车?”陆达通哭笑不得。
      “小九!”身边突然传来响亮的呼唤声,一位客人抛了个苹果给闻声望过来的歌手,“开场就唱那个红豆吧。”
      小九点点头,眼角余光看到我,没多言语,低头吃着苹果走向吧台。
      什么都吃!也不怕被毒死……我坏心眼地看着那个一摇三晃的吉它。

      在老家偷了几天闲,酒店那边终于有电话陆续追回来。老妈十分通情达理:“小四你回重庆去吧,我和你二姐去海南了。过年你带个媳妇儿来?”
      “妈,我上哪给你带个媳妇去?”
      “老家的最好,”老太太思索之后认真地回答,“重庆话我听不大明白。”

      怀揣老妈每年一次的通谍回到重庆,处理完假期积攒的工作后回家补眠。按下停车场负二楼的按扭,电梯徐徐下行,到一楼有人按停,我鬼使神差地跟着出去了。
      在酒吧门外听到小姑娘熟悉的歌声,不适时宜地想起老妈的话。
      自嘲着走进酒吧时,一曲刚好结束,她低头调着吉它,短发上扣了个显眼的桔色帽子,帽沿低得让人看不到脸,只有小小尖尖的下巴露在外面。有点想念她那张唱出动听歌曲的嘴巴,藏不住心事的眼睛,总是拧成个小刺猬的眉毛……正想过去打招呼,远远看见陆达通和另外两个人走来。我躲闪不及地被逮个正着。
      “唉哟林总林总,好久不见。”中气十足的广告制作人已经客气地抢先伸出手。
      我硬着头皮寒喧起来。“陆经理安排个包厢,我和两位主编叙叙旧。”嘴上说得十分热情,心里却在暗咒陆达通没事给我找事。
      陆达通一脸苦色低声解释:“我刚要给他们送走你就进来了。”

      偷瞄一眼手表,还不到十点钟,个把小时打发走人出来还能听两首歌。算盘拨得噼啪响。从包厢出来时歌手位置已空无一人。纳闷地将客人送出大门,意外地看见拐角处谈话的阿楚和小九。
      不在里面唱歌两个人跑出来聊什么!脚迈出一步又停下,我要干什么?员工偷懒有酒吧经理管着,我一脸捉奸相地走过去该说哪句台词?
      犹豫间阿楚已经转回来。“林总?”他恭敬地叫道。
      “嗯,”我装作刚出现看到他的样子,另有所指地问,“这么早就来了?”
      “哦,小九不太舒服先回去了,陆哥叫我替个班。”他简短地说明后便进门,“那林总我先去唱歌了。”

      不舒服?我看着那个已经模糊的在夜色中的身影,转身去找陆达通。“以后他们来先跟我说一声,免得再碰上。”
      “哪知道你这么积极地过来!以前基本上都知道避开这个时间才来玩,现在专挑这人多的时段……”陆达通精得像鬼,“我哪敢多嘴!再误了林总正事。”
      “你已经误到了!”我在那双阅人无数的眼睛面前从不妄图做任何掩饰,“小姑娘怎么了?刚才不是还坐在那儿唱歌吗?”
      “嗓子是有点干,这两天看起来精神都不太好,可能是病了。”
      “陆哥。”
      “嗯?”
      “再多嘴一次吧。”

      车子发动了半天,手机键盘锁了开,开了锁,十分钟后才下定决心拨号过去。电话接通却没人讲话,我愣了一下,问:“病了是吗?”
      好一会儿,话筒里传来干哑的声音:“是。”

      还不知道简单住得离酒店这么近。刚刚在电话里我对小九说要来看她,她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拿着从陆达通那儿得到的地址,我开车驶进小区,等了一个世纪,她终于出现。
      以一种谨慎的眼光远远看着我。
      独身一人走夜路,随便就吃陌生人给的东西,这种对危险没什么概念的小姑娘,独独对我要这么防备,摇头或者点头,话也不舍得说一句!我并没有做什么。恼火地关上车门朝她走过去,她眼神有点迷茫,像只解不开线团的猫。是不是发烧了?我在她面前站定,微微低头迎接她直视的目光。
      看着看着我忽然想,女人是不可太瘦弱的,否则就会让男人有把她揉碎的冲动。
      被她盯得气有点喘不过气,我艰难地开口:“你再这么看我我会吻你的。”她的眼睛倏地张大,马上垂下脸庞,看不到我的心疼,也错过了我把她拥进怀里时不安的表情。
      “接受我,小九,我不会伤害到你。”我保证。她点头。我收紧手臂满足地叹息。

      如果说不想拥有太多是害怕麻烦,那么已经惹上了麻烦的我,还顾虑什么呢?
      ***       ***       ***
      不再只是摇头和点头的小九非常可爱,有着一个年轻女孩的全部特质,爱笑爱玩,性格明朗但不放肆。她比较喜欢安静和人少的环境,但并不害怕与人交往,果然是一杯越品越有味道的佳酿。陪她的时间并不多,我得经常在北京总公司与重庆之间往返,她偶尔会在挂掉电话之后害羞地发条短信告诉我她想我。
      有一天陆达通说:“小九好像不知道你是老板。”
      “不管她,”我好笑地看着那个一唱起歌就忘了身处何地的小姑娘,“等她自己发现。”那傻丫头的确有点迟钝。还问过我为什么和酒吧的员工混得那么熟,是不是把这里当成家了。我们老总听到这种话会很欣慰的。

      给老妈打电话聊家常,她又问起儿媳妇的事。小九在我的厨房煎蛋,手艺糟糕,难以下咽,当天晚上我把晚餐替换成她。

      枕在我臂弯里的猫样女子,绽出咪咪的微笑,眼神灵动,皮肤像婴儿般不见峥嵘。进入她身体的那一刻,吧台角落的那些歌曲充斥在我耳边,小九落寞的眼神像是一根针刺进我的胸口,心疼得无以复加。我发誓再也不要让她露出那么孤单的表情。这个由女孩蜕变成女人的夜晚,素来畏首畏尾的小姑娘眼神坚定,没有任何不安。我由心底浮起一种浓浓的感动,拥着她吻了又吻,几乎落下泪来。
      ***       ***       ***
      简单在下班的前几分钟来到我办公室。一改迂回的说话方式,明快干脆地问我:“为什么跟小九在一起?”
      “交朋友!”
      “她晚上不回家是在你那儿?”
      “除了你家跟我家,她哪有别的地方可住。”
      “你动了她?”
      “话太难听了小简,她自愿的。”
      简单的脸色变了,是我从来没见过的愤怒。早在总部上班的时候就认识简单了,知道她不是什么脾气温忍的女人,但并没见过她发火的样子,看来小九有个相当重视她的室友。
      “林冽,你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我莫名其妙地坐直身子,手指交叉着放在办公桌上看着我的美女下属。“这种话我现在也想问问你,听口气你不赞成我和小九在一起。”
      “当然。”她居然想也不想地承认了。
      “为什么?我配不起她?”
      “她只是个普通女孩,你为什么会找上她?你们根本不合适。”
      我有点蒙,简单倒底是站在哪一边的?
      “放了她林冽,她不是那种好玩的女人。”
      “你什么时候见过我玩女人!”我沉下脸声音放得严肃。说来说去还是怕我欺负她的室友。
      简单一时词穷,转身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稍稍平静了一些:“可是……这没道理。她跟你比还是个小孩子……”
      “小简,”我正色看着她,“你怎么不去问她为什么跟我在一起?”我保证小九没跟简单提过我们两个的事,否则有些人不至于到现在还晕乎乎地搞不清我的身份,对我经常出入酒吧的事感到鄙视。
      “这跟你没关。”
      “我们认识时间不短了吧小简?”我递她一根烟,自己也点了一根,“你多少该了解我。我身家清白,经济独立,没有不良记录,这样的男人,不能让你放心把朋友交出?”
      “你们决定结婚了吗?”她突来的一问让我愣了半晌。
      “这是我们自己的事。”我诚实回答。
      “没有决定就不要碰她!”她又激动起来。
      “这种事……”我没兴趣跟一个女人讨论,而且还是个企图阻挡我情路的女人。
      “你怎么能那么不珍惜……”
      “简单,”我打断她的话,尽量用最温和的语气问她,“为什么特地跑来质问我这些?如果想验证我对小九的真心,来日方长。还是你有更自私的想法……”话一出口我自己也呆住了。
      “你说什么!”她像被刺到一样猛然站起,两颊泛起两朵可疑的红云。
      我暗叫不妙,不太情愿这种艳福落在自己身上。“你爱上我了?”
      “爱上你?”她错愕地看了我一眼,长呼了一口气坐回去,狼狈地吸着烟,“没想过。”
      “没想过最好。”

      一段不愉快的对话,虎头蛇尾地结束。我没有把这种事当成是一个烦恼,即使她是小九的室友,我的属下,即使她真的爱上了我,都不会对我现在的生活有任何影响。直到隐隐觉得小九在有意避免我和简单的见面,简单对她说了吗?想想又觉得不像,如果简单对小九说爱我,以那傻丫头的性子,绝对马上会找个壳子钻进去再也不出来见我。难道是她自己觉察到?更加不可能,她可能到现在都不知道我是简单的顶头阿HEAD。

      想找个适当的机会适当的方法来改变三个人这种尴尬的关系,然而拜那该死的“混血美人”所赐,一切都酒醉似的脱离了原有的轨道。
      ***       ***       ***
      我还没有写好接下来的剧本,帷幕就已拉开,一幕幕从来没有想到的剧情惊人上演。我努力控制着手边的一切,沉着面对那些我猜不到的情节。没想到我引为自豪的稳重有序,却让我失去了最重要的结局。

      小九体内大概不存在乙醛转化酶,据说小时候吃酒心巧克力都会醉上一整天。

      宵宵给新调出的那杯绿色鸡尾酒起名叫“混血美人”,我喝了一口,甜得腻人,后味的辣中也隐隐回甘,料想是干姜汁薄荷水一类。虽说喝起来不同于果汁可也不像含酒精的样子,不等我再三求证,手上的酒已被一把夺走喝了个精光。喝水也没这样的!半分钟后小九脸颊红红地要求再来一杯。
      “宵宵,”我开始咽苦水,“确实没有酒精吧?”
      “只有点甜酒借味。”
      “甜酒?”小九的身体已经软软地就要滑下高脚凳,我一把抱住她,拿起空荡荡的酒杯闻了闻,只有清爽的薄荷味,甜酒?“利口吗?”
      “波士绿薄荷利口酒。”
      果然!我恶狠狠瞪了她一眼,用力将那个几乎已失去神智的女人拦腰抱起。

      麻烦大了!我帮她系好安全带,心疼地摸着她手臂上浮现的红疹。她的两只手没有意识地在疹子上抓来抓去。我一只手控制着方向盘,腾出一只手按着她。“乖,别抓了,这就去医院。”
      她突然趴到我身上笑嘻嘻地看着我:“你慌着的样子真好玩!”
      “好玩个屁!”我没好气地瞪她,“不要胡闹,我在开车。”
      “开车去哪里?”
      “医院!”
      “我不去医院!”
      “你喝醉了。”
      “你送我回家。”凑近的亮眸闪着魅人的水光,“我们回家!林冽!”
      “好,我们回家。”我不跟撒酒疯的人争,车子坚定地开往附近的医院。
      “这不是回家的路!”她扑上来转方向盘,车子危险地划出个S型。
      我迅速将车停在路边,浑身冷汗地把她圈在怀里。考虑着是否应该把她打晕再上路。
      “林冽,送我回家,我要简单。”
      “你要医生。”
      “我要回家……”
      无奈之下给简单去了电话,简单在电话里破口大骂。贴在电话上的小九揉着耳朵傻笑,她告诉我:“你要挨揍了。”
      “小九……”重新发动车子后我眯着眼睛瞥她一眼,“你真的醉了吗?”
      “并没有!”她好像昨天在我家看的那部卡通片里的小猪,“简单好漂亮啊,你知道有多少男人愿意为她去死吗……做饭又好吃!我们娶她……说好不好?”
      她确实喝醉了。
      “……还是我自己娶吧,你别见她!你会不要我……”她神智不清,但是很不安份,一直在喃喃自语,偶尔还唱歌。
      ***       ***       ***
      十分钟后我们出现在脸色铁青的简单面前。躺在我手臂上的小九欣喜地向简单摆手,笑得很妩媚,大声说:“简,你回来啦。”
      简单一言不发地让我把小九抱进她房间,拿起早已准备好的药片哄她吃下去,然后安静地守在她床边。小九睁大一双眼睛看我看简单。“睡觉。”简单说,她马上合起眼。
      “我……”我站在门口看着简单有条不紊地照顾小九,有种把别人的东西弄坏的感觉。
      “你配不上她。”简单一句话堵得我无言以对。
      小九悄悄张开一只眼睛,小声说:“把吉它给我。”
      “她睡觉去了,你也睡吧。”
      “我又不是小孩……”
      “所以不要胡闹!”
      “……好吧。”眼睛再次闭上。
      我想笑,又怕简单骂我,掩饰性地干咳了一声,果然立即收到警告的目光。

      “好痒啊……”
      “不要抓,留疤就不迷人了。”简单抓起她的手臂对着疹子轻轻吹气,“乖,睡吧。”她整理着她凌乱的短发,低头在她前额上蜻蜓点水般一吻,动作温柔得像母亲一样。“这家伙是个大麻烦,”她的目光心疼地落在小九脸上,话却是对着我说,“你放手吧,重新找适合你的女人去。”
      “我们出去谈。”我看看小九忽扇忽扇的睫毛,知道她还醒着。
      “她吃了抗过敏药,很快就会睡着。而且就算醒着也不会记得听到和见到的。”
      “我知道她酒精过敏,这次真的是不小心。”
      “你刚在电话里说过了。”
      “要怎么说才能相信我是真心对她的?”头疼地揉了揉鼻梁,显然那个醉鬼整夜的胡闹也不如简单的冷嘲热讽令人伤神,我有点后悔听小九的话把她带到简单面前。
      “也许……我只是拒绝相信。”
      我抬起头,看到简单欲言又止的模样,一时间竟不知说什么好。“不要这么傻,你们是好朋友,你应该祝福的。”
      “祝福?”她冷笑,对我的话不屑一顾,“你凭什么得到我的祝福?”
      小九的手又从被子下探出,向脖子上的红疹抓去,简单马上按住她,倾下头向她的脖颈处吹气。两个人形成暧昧的姿势,我突然有种不舒服的怪异感。
      “……林冽你不要闹!”小九推她的脸,简单的身体明显地一僵,正要起身,刚推开她的手却在下一秒紧紧攀上她的脖子。“别走。”小九的声音越来越含糊,“你说过,林冽你说过,不会让我再孤单一个人……”
      一滴泪很分明地自简单的眼角滑下,她拍着小九的肩,声音哽咽:“我不会走……”
      我不动声色地走过去拉开小九的手,简单失神地直起身。“回房间休息吧,”我说,“我会看好她。”

      简单离开房间前看了我一眼,小九始终捉着我的手。我脑子里有缠成团的混乱思绪,有个声音警告我最好不要把它们理清。

      但事关小九,我能够不闻不问吗?
      ***       ***       ***
      手机嗡嗡的振动声让我惊醒,竟然靠在床头睡着了,连忙低头查看小九身上的疹子,所幸已无大碍,放心地走出房间接电话。

      结束通话,我在沙发上坐下,点了一根烟,顺便打量了一下身处的这间客厅。和主人的名字一样,简约大方不失品味。温馨的布艺沙发,摩砂的玻璃小几,酒柜上贴着几张两人的合照,性感妖娆的美女身边,我的爱一脸傻笑。

      已是上午九点钟,大片的落地窗洒落一室明亮,简单穿戴整齐地从房间出来,走过去打开窗子。“她还在睡?”
      “嗯。”
      “中午之前就能醒来,记得弄些东西给她吃,她就只会煎蛋。”
      “每次也都弄碎。”我不满地抱怨。简单会心一笑,阳光从她身后的窗子照进来,一切都被巧妙地掩饰了。“要去上班了吗?不多睡一会儿?”
      “跟你不能比,我要打卡的。”
      “已经迟到了。”我提醒她。
      “比旷工好。”
      我笑笑,不再多说,简单也没有再说话,却并没有出门的意思。站在窗前看了好一会儿,她叫我的名字。
      “如果不想说就别说了。”我不忍看她心口两难开地挣扎。
      “我爱的人是小九。”
      悬浮的气泡破裂,露出我不乐于见到的答案。
      “在她出现以前我是孤单一个人,讨厌与人接触,我觉得周围都是猜测和探索的目光,或者想得到我身体的猥亵目光。我怕人看穿我的秘密,没有人知道在光鲜的皮囊下,我有一颗不正常的心。我遇到小九,她的眼神像孩子一样,在她那双纯洁的眼睛中我看到自己,有一张正常女人美丽的脸,我相信那就是小九看到的我。”
      “小简……”我担心地走过去,她的声音有些不对劲,颤抖得接近崩溃边缘,“别说了。”“三年来我细心照顾她,帮她找到她喜欢的工作,给她她想要的生活。我夺走那些投驻在她身上的视线,只要让她孤单一人,她就可以快乐地待在我身边。她喜欢一个人唱歌给自己听,喜欢在角落里看别人的热闹自己笑。林冽,你把她还给我吧,只有我才知道她想要什么。你做不到的……”她转身捉住我的手,声音已带着浓浓的哭腔,“把小九还给我吧,除了她我什么都没有,没有人像她那样对我笑没有……”
      “你清醒点小简,这么做对小九不公平。”我压住心头的震惊,尽量平静地安抚她。这个女人聪敏成熟,但此时却因着自己无力的恋情像孩子般地哭诉,纤细的肩膀抖动得厉害,整个人似乎就要垮掉。我将她拥进怀中,听到她怨恨地说:
      “那对我就公平吗?我的爱难道错了吗……我觉得好恨哪,林冽,老天为什么要给我这样的孤独,把小九送到我身边,却让她永远也不能爱上我。”

      房间里的小姑娘安静地睡在床上,什么也不知道。简单神情柔和地看着她,突然叹了口气:“我舍不得,她是个好女孩,在她面前我整个人都轻松。”
      “她只是个普通女孩。”我选择一种最不残忍的说法。
      ***       ***       ***
      酒店临时有事,我不得不丢下仍在睡梦中的小九回去工作。结果她一整天不见人影,晚上打电话给简单,才得知她已回家。有一点反常地窝在房间里弹吉它,没有去酒吧上班的意思。我给陆达通打了电话让他找人换班,然后快步走过去推门而入。她坐在地板上,背靠着床垫,眼神空洞地弹着怀里的吉它。听到开门声也没有抬头看一眼,灵魂好像已经不在现实中。我被自己的这种比喻吓得心惊胆颤,挨着她坐下,点了根烟。
      她终于扭头看我,然后唱了一首歌,台湾某部偶像剧里的歌,旋律轻快,我听不太清歌词。
      “好烦哪。”她突然停下来做了个深呼吸,声音疲软无力。
      我也松了口气,她总算是说话了。“怎么了?”
      “真的有点透不过气!”
      “啊?”好像是刚刚唱过那只歌里的。
      “今天你们两个在阳台上说话我全听到了。”
      她的语出惊人让我顿时失去了所有表情,事情来得太突然,让人手足无措。

      对从小在亲戚家长大的小九来说,简单的存在亦母亦姐。结果她对自己的好竟是出自于另一种情感,这种发现让她脸色发白,有种跌进深井后抬头仰望蓝天的担忧。“……我究竟算是什么?我真想问问简单……”她在我怀里无声地哭泣。
      我心疼地拥着她,不知道从何安慰。
      ***       ***       ***
      第二天简单送来一份辞呈。
      “决定了?”看着她神情疲惫的脸,我想我理解她的心情。
      她点头,我没有多说地在上面签下名字。
      “有什么打算?”
      “下午六点钟的飞机,先回广州妈妈家。然后,可能出国走走。”她平静地说,“一会儿我会跟助理大致交待一下,抱歉太仓促了。”
      “我会处理。小九她……知道你走吗?”
      “没机会跟她说,”她黯然地垂下头,将手里的东西放到桌上,竟然是小九的电话和钥匙。“昨天晚上她出去时忘拿这些了,替我交给她,跟她说声再见。”
      “晚上出去了?”我不解地望着那些东西。“她没来我家……”
      她讶然:“那去了哪里?连吉它一起拿走……”想了一下,“是不是去赶零点场,没戴钥匙回不来就在酒吧住下了?”
      有点怀疑。我微微眯着眼暗忖:如果简单知道小九听见早晨我和她在窗前的对话,一定不会相信小九可以若无其事地去唱歌。
      我拨通酒吧的电话:“陆哥?昨天晚上零点场谁唱的?”
      “还是阿楚,连着两天晚上都是他一个人唱,刚给我打电话说今天还会连场。”一听到我的声音陆达通马上抱怨连连。“小九又不能来!有没有醉那么厉害?宵宵快畏罪自杀了。”
      “我知道了,她没事。就这样,晚点我过去。”我不动声色地挂断电话,目光落在眼前那串钥匙上。
      “在吗?”
      “啊……”焦急的声音拉回我的神智,简单脸绷得很紧,担心之情不溢言表。“是的,陆哥说打烊之后她和宵宵在酒吧住的。这会儿大概去琴房了,东西我回头拿给她。”
      “哦。”她站起来,“那么……我回办公室了,要交待的事还很多。”
      “记得打电话。”
      “房子我给小九当嫁妆了,没还清的贷款让她自己解决。”走到门口她停下来,回头看我,“想办法跟她解释我的不辞而别。我希望她以后再想起我时,是一个干净的简单,是一个好朋友。
      “你是的。”我靠近椅背朝她笑,“我最精明干练美丽绝伦的简单经理。”
      “定语太多了。”她掀起唇角,好看至极。

      简单一走,成堆的事务落到我身上,也许算是一种简单式的报复。小九已经消失了十几天,我不知道去哪里找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说走,就只是得知了简单的心意?这对我太歹毒了,我又没做错什么。
      ***       ***       ***
      打开她的手机,看到最后一通电话她打给了酒吧的阿楚。在新主管来的当天晚上,我去酒吧找到正在吧台边上唱歌的人。那小子眼神凌厉地看我。
      “小九有没有跟你说去哪里了?”
      “没有。”
      “我要听实话。”
      “我这份薪水并不包括汇报朋友的行踪吧,林总?”
      “你如果当她是朋友就告诉我她在哪。”
      “不好意思,我真的不知道。”
      “那你晚点对警察说吧。”我转向一直沉着脸站在旁边的陆达通吩咐,“有员工失踪,陆经理麻烦报个案。另外当事人的手机通话记录显示最后一通电话和这位先生有关,顺便带他去协助调查吧。”我并没有什么耐心跟他在这里打机锋,既然从他这儿得不到小九的下落,我只能求助于警力。
      “她只是打电话叫我替她上班……”
      “留着跟警察说去。”我面无表情地起身,不准备在他身上浪费太多时间。
      “林冽!”他大声音叫我的名字,引来吧台附近客人的注目。
      陆达通表示抱歉地压压手,低声对阿楚说:“你究竟知道不知道小九到哪去了?真惊动警察的话可不好收场。”
      “你知道了又怎么样?会去找她吗?她不见得想见你。”
      “不想见我?”我听见自己磨牙的声音,“你知道什么!”
      “知道你为了接近简单利用她还不够吗?”

      利用她?接近……简单!
      这就是酒醉后那天早晨她所听到“真相”?她到底是耳朵有问题还是脑子有问题。难怪她那天失踪了回来后说话莫名其妙。什么“偶尔也会换抽别的烟,但还是喜欢老牌子”,原来是暗指我和简单。我真想把她吊在大厦门口的旗杆上暴晒两天,让她那些阴险古怪的想法全都被紫外线杀光。

      我打算给那个动则人间蒸发的女人一个小小的SUPRISE,她蚀骨不化的大脑皮层不用力刺激一下会变成坏死组织的。一切安排妥当后刚好是年底,跟公司请了婚假,我刻意选在除夕夜逮补逃妻。一个祥和的新年,小九,你会终生难忘的。
      ***       ***       ***
      满大街是冰雕烟花,星斗般迷幻的迪厅里,镭射灯下人头攒动。酒台的灯光很弱,但我还是一眼看见她,穿过于单薄的牛仔夹克,绑着花里胡哨的头巾,对周遭狂乱的氛围显得意兴阑珊,不太专心地给客人拿酒和零食,以凶狠的速度抽着烟。看来是不打算再继续唱歌了!很好,我坐在混音台后咬牙切齿,反正我也不乐见到自己的女人成天混在这种地方唱歌,深更半夜还不回家。

      不知是真的麻木还是故意麻木,她的眼睛半眯,不对任何人投以长时间的关注。看到这,心中的某个深处纠结发痛。

      舞池上方的大灯由暗转明时,不等DJ将事先安排的话讲完,我已从混音台上跳下,直朝吧台走过去。那女人呆呆地坐着,一只烟还来不及点燃,粘在她因受到惊吓而半启的唇上。她颊上的酡红,瞪得老大的黑瞳,狠狠撩拨着我的思念。“嗨,”隔着吧台,我倾身取下她的烟掐灭在酒杯里,“我可以点歌吗?”

      她已经忘了此刻有多少人在盯着她看,双掌交叠着覆在嘴上,大量的泪水涌出,顺着手背流进袖口。

      刚下过一场雪,刺骨的风偶尔吹落建筑上的积雪,飘到皮肤上瞬间融化的冰冷让人感受着冰城的严厉。掌中的她的手指也冰冷,我的手收了又收,想给她更多的温暖,直到她低低痛呼一声,神情微怒地瞪视我。
      “小九。”我轻唤。
      “嗯?”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爱你?”我以诱惑的方式询问。
      结果她又哭了。
      “说话,”不允许她用发顶回答我,我托起她削瘦的两颊,认真地看那被泪氤氲的双瞳,“我喜欢听你的声音。”
      “从来没说过。”整晚对嗓子进行那种残忍的虐待,发出的声音让人为之心揪。
      “把烟戒掉。”我用力搂住她,想把她肺内含尼古丁的空气全部挤压出来,“我每天说一次。”

      只怕我自己会爱上你,不敢让自己靠的太近。怕我没什么能够给你,爱你也需要很大的勇气
      只怕我自己会爱上你,也许有天会情不自禁。想念只让自己苦了自己,爱上你是我情非得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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