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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第十章、争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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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颊贴上冰凉的剑鞘,让沈离忍不住一激灵,下意识地清醒了些。她抬头去看门口,被一脚踢开的大门外,站着一个穿绿衣服的女人,正狠狠地瞪着她,一脸复杂微妙的表情。
沈离闭了闭眼,有些倦怠地翻了个身,背朝着大门。
“喂!我在跟你说话!”这种行为在一路冲过来的谢语童眼里无疑是赤裸裸的蔑视,她怒气冲冲地冲到沈离床前。
“不请自来、登堂入室,我想我没有交过不会敲门的朋友。”沈离没有睁眼,淡淡地回了一句。
“你!你说我没教养?”谢语童当即青了脸色。
“不是我,是你。”沈离不堪其扰,半撑着身子靠坐起来,随意地看了这个不知道为什么很生气的女人一眼。
“别以为阁主把你捡回来你就有资格嚣张!你知道我是谁么?”
“没兴趣。”
谢语童再次气结。
“我还以为你是个多么漂亮多么优秀的人呢,连阁主都被你迷惑了,原来也只不过是个牙尖嘴利的臭丫头!”
沈离听她说得越来越离谱,终于忍不住皱了皱眉,用让人无法领会的目光看了谢语童一眼,才慢吞吞地说:“你确定你不是在说你自己么?”
如果刚刚的对话还只是埋下了炸药,那么这一句无疑就是导火索,张了张嘴发现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反驳沈离的谢语童彻底被惹恼了,她不管不顾地拔出了自己的“影”,一长一短两把匕首通通指着沈离,恨恨道:“只会装娇弱算什么本事!起来!拔你的剑!”
沈离这才正视眼前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圆圆脸、大大眼、满脸不服气,一看就是个未经人事的小姑娘。头疼被耳边一直不停的尖锐女声引得越发剧烈。视线有些模糊,沈离下意识地摸摸额头,决定当她不存在。
于是默默地躺下来,把被子盖好,并且最后不忘回答谢语童的宣战,“趁人之危,原来是寻簪阁的传统。”
闭上眼睛,料想对方必定不会就此罢休,一定还会接着聒噪。她决定等会儿不管听到什么声音,都当做没听见,要是她愿意一个人唱独角戏,就让她唱去好了。
谁知这回谢语童没再呈口舌之利——她直接掀了沈离的被子。
沈离只穿着单衣,寒意立刻浸上身来,冷得皮肤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这风寒只怕要愈发严重了。
忍无可忍的人再次坐起来,一手握着刚刚抱在怀里的剑,一手撑着床板,冷冷地看着谢语童,一言不发。
怒意到达顶点的谢语童看到对方眼神,霎时如有一盆冰水当头浇下,怒意去了大半,反而有隐隐的不安萦绕心头。她已经注意到沈离的脸色苍白,应该是真的病了,可惜此时已经骑虎难下。况且要她这样打道回府想想也不甘心,只能装作没有发现一样不甘示弱地一抬下巴:“出来!我们决一胜负,让我看看你有什么本事哄得阁主收你做徒弟!”
沈离没有理她,拿过衣服穿好,拽紧了剑就要下床。
谢语童原以为她必然会以生病为由推搪过去,自己也正可以借个台阶就此罢手,大家就都不用面对这样尴尬的场面。却不想沈离性烈如斯,当真要应战。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闻讯赶来的苏真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苏真绝对不可能放任这样的场面愈演愈烈,可惜如今屋子里这两位身份都比她高,只能好言好语地调解。她忙忙地向谢语童行了礼,用尽量温和的语气满心担忧地劝道:“副阁主一路辛苦,要来看人也不急于一时,不如先回去休息。少主她身体不适,这样子只怕风寒之症会更加严重。”
原本听苏真软软糯糯地说了前面两句,还算合人心意,谢语童也就准备顺水推舟,暂时先按兵不动。谁知又听见“少主”两字,心里那无名怒火立刻像被浇了油一样蹿起来——少主这种名头抬出来,是为了提醒她眼前这个女人在寻簪阁已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她以后见了她还要恪守下属礼仪?笑话!
苏真倒没顾上谢语童在想些什么,匆忙上前想把沈离扶回床上,谁知沈离推开了她,摇摇头,走到谢语童面前,嗓子有些喑哑地说:“阁下既然邀战,沈离自当奉陪。”
“好。这可是你说的。”谢语童一口答应下来,两人谁也没有再看苏真,走到院子里摆开架势,随时都要打起来。
沈离全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舒服的,站着都勉强,却不想在这种人面前示弱。两人之间暗流汹涌,急的苏真直跺脚。忍不住高声对谢语童喊到:“副阁主!你看不到少主正在生病么?何苦非要这样?”
谢语童冷哼一声,反驳苏真,:“难不成到了外面,她也说一句身体不适,对手就放过她了么?”
苏真一时无言,场中两人气氛紧张。
谢语童看沈离“唰”地一下拔出长剑,随手挽了个剑花,然后摆了个不太标准的起手式,忍不住嘲笑对方:“连个起手式都摆得不伦不类的,你真的会武功么。技不如人就快点认输,没的浪费我的时间。”
沈离自顾自地调整了一下握剑的手感,波澜不惊地对谢语童说:“难不成到了外面,你也是靠一张嘴说得对手自动认输的么?”
“你——!”谢语童终于认识到跟沈离吵架自己永远都不可能占到便宜,面色一沉,脚下使力,人已经向沈离冲了过去。
沈离凭着直觉抬剑格挡,顺势转腕,出剑。人是在与谢语童打斗,脑海中却开始浮现墨夜平常的教导。
“剑术初级境界,以剑为剑、以招为招,拘泥于形,对敌时凭借的是招数与运气;剑术第二境界,剑不为剑、招不为招,化形入意,对敌时凭借的是经验与判断;剑术之化境,无物不可为剑、无招胜有招,无形无意,对敌时凭借的是本能与直觉。本能和直觉是所有人天生拥有的东西,却不是每一个人都能运用、敢运用……”
低沉的话语仿佛响在耳边,沈离闭上眼睛,不去管谢语童到底在用招式,也放任自己不去听不去看不去判断——她知道以自己现在的能力这样做还非常危险,几乎就是找死,但不知为什么她觉得她应该这么做。
又想起第一天墨夜在她面前演过的那一套“杀鬼”。
手中长剑发出一声清啸,沈离开始按照自己的理解把那套杀鬼重新拆解。她完全融入了自己创造的天地里,这一刻,没有匕首、没有决斗、没有病痛、没有谢语童。
而在谢语童看来,则是对方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竟然闭上了眼睛!随着沈离那一套不伦不类奇奇怪怪的剑法的展开,谢语童发现自己很难近对方的身,明明看上去到处都是破绽,却偏偏让人无从下手。
谢语童的好胜心也被激起来,不知不觉地开始使出全力。
沈离终究习武不久,况且带病上场,谢语童全力施为之下,绝无胜理。谢语童与她缠斗一番,终于找到一个破绽,手中匕首狠狠向沈离划去,丝毫不容情。此时她已经无法去思考这下沈离会受多严重的伤了,满脑子都是兴奋喧嚣的声音,在不停地喊“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
沈离体力不支,手下一顿。
眼看匕首就要直取沈离心脏,终于一个低沉威严的声音从外面传入杀伐之气满溢的两人之间。
“够了!”
谢语童猛地一顿,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再差一点就杀了沈离,惊出了一身冷汗。回头望时,那站在一边的不是墨夜又是哪个?
“阁主。”心下发虚,连带着声音也软和起来,讪讪地退到一边。
沈离这才睁开眼睛,有些茫然地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几乎已经脱力,再也拿不住手中之剑,任它“当啷”一声坠在地上,自己也单膝跪地,大口喘着气。眼前涌上一阵黑暗,不由自主地向后倒去。
已经准备好重重摔在冷硬的地上,却不想倒入了一个坚实有力的怀中。
墨夜面无表情地抱住沈离,吐出一句,“太乱来了。”不知道是在说谢语童,还是说沈离,或者两个都有。
跟在墨夜身后的正是苏真,她一见情势不好,又不能对这两个人出手,只好去找阁主。幸好墨夜就在寻簪小筑里,好歹及时赶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她立刻走到沈离边上,给她把脉诊断。半晌轻吐一口气,禀告抱着她的人:“还好,少主没有走火入魔,倒是误打误撞出了一身汗,这风寒反而能好得快些。”
“误打误撞?”墨夜抱起沈离,把她带回屋里安顿好,对跟着进来的谢语童漫不经心地说:“能给我解释一下么,童童?”
谢语童咬着嘴唇,感觉有些委屈,又有些畏惧,吞吞吐吐地回答:“禀告阁主,我只是一回来就听说多了个……人,一时好奇,只是想看看她武功有多高……”
“一时好奇。”墨夜点点头,“好奇到要杀人,这可真不是个好习惯。”
谢语童一听墨夜的语气,就知道要糟,想申辩,却又不敢再多说。只好垂着头站在一边等墨夜说话。
墨夜看了床上的沈离半晌,挥挥手:“你先回去。”
“是。”
谢语童不情不愿地走了,墨夜又叩叩沈离还拽在手里的长剑剑柄,问她:“那你呢,也是好奇?好奇到命都不要了?”
沈离微微摇头,显然不想回答,墨夜也没再追问,只是忽然说:“你刚才使的,是那一路剑法?”
沈离睁了睁眼,看看这个数次救她又教她武功的男人,心里有些难以形容的感觉。然而刚才比武时那种奇异的境界立刻涌上来,把这种感觉挤到了角落。
她低声呢喃着回答墨夜:“杀鬼。”
墨夜却摇摇头,语音里忽然带了点笑,不是嘲笑,而是欣慰的笑意,对沈离说:“那已经不是杀鬼了,那只能算你自创的新剑法,虽然幼稚,却至少得窥门径。”
“我那时有一种直觉。”沈离不太惊讶也不太惊喜地点点头。
“取个名字吧,那是专属于你的剑法。”
沈离侧头,略微想了想,又抬头看着墨夜,最后吐出两个字:“灭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