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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恨不相逢未嫁时(二) ...

  •   红烛。喜果。软床。
      姬禅静坐于床沿,顶着重重的凤冠,脖子又酸又疼。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兀自傻笑了一阵子,一把扯下红盖头,关了门,摘了凤冠。
      银河岸他不会来的,自己又干等什么,害怕什么?杞人忧天而已。
      环顾了一下四周,奢华耀眼,几乎没有一件东西不是大红色的,可真是喜庆到极致。从此以后,这里便是她的小天地了么?
      “砰——”的一声,门被撞开,姬禅手中的瓷杯“当啷”一声落地,碎了。
      对望,跨越了五年的光阴。熟悉而陌生。
      “沈…沈音哥哥,你怎么来啦?”姬禅打破僵局迎了上去,挂着惯有的笑容。
      这五年来在心底默念数次的名字,此刻一开口,竟然陌生到让人惊讶。
      这惊讶冲淡了所有的喜悦。
      他不应该来的,不该来这里,不该这个时候出现。
      沈音直直盯着眼前人:一袭嵌金丝大红色凤纹嫁衣曳地。广袖长襟,璎珞流苏缠于发间,丹冠耀眼,粉荷露垂,杏花烟润,媚丽欲绝,一粒丹色珍珠悬于额心,霎是美艳。
      她竟然美的这样惊心动魄。为什么以前没有发现?为什么总是讥笑她不施粉黛的平庸素颜?
      “哈——妹妹成亲,做哥哥的不能来看看吗?”沈音说着,一步步朝姬禅靠近。
      “你醉了”姬禅故意冷冷道。
      这样突如其来的重逢快让她尖叫起来了。她还没准备好与他见面,还没有想好要说的话,而重逢之时,必是了断之日。
      “你流血了,我去找块帕子替你包下”。
      她步态悠然。
      左手猛然被他抓住放在胸口,“别走,你还是很在乎我的,是不是?那你为什么不多等我几天?几天就够了。”沈音眨着迷离的双眼质问。
      姬禅抽手,仰天长吸一口气,“你走吧,我再也不想见到你。我已经二十五岁了,足足等了你五年,你知道五年对一个女人来说意味着什么吗?我们都不恨你,因为——你沈音不值得”。
      “我不去见你,是因为——”沈音蓦然清醒了许多,想解释,却又无从开口。
      “因为什么?不要再拿一些理由、承诺搪塞我。你对不起的人是李天竺,不是我。如果你真的念旧情,就不要来打扰她和我的生活。没有你,我们一样过的很好,像五年前一样好”。
      她的声音平静地不着一丝痕迹。
      “见了我,你怎么可以这么平静?!”沈音晃了晃脑袋,“走!我带你走!我不相信你对我没有感情!我不相信你爱的是他!我、可以给你幸福。”盯着她沉默了许久,他讷讷的开口,“姬禅,我们私奔吧”。
      “你疯了?!我现在已经是别人的妻子了,我对你是有感情。正如你所说,不过是兄妹之情。而我对他——”恍然发现有一道视线正追随着自己,姬禅警觉性地瞥向门口,果然看到一双饶有兴味的眼睛。那目光带着玩世不恭的戏谑,叠在一起,便成了闪烁着的鄙夷。
      姬禅过去对银河岸浅浅一笑,转头正对上沈音深邃受伤的目光。
      “而他,我今后的夫君,是我一生的最爱。沈音,你给我好好看清楚了。”姬禅话音刚落,就用双臂缠住了银河岸的腰,仰起脸凑上自己的唇,一闭眼,便咬上了他的唇。
      银河岸眉微蹙,眼底翻涌起深深的嫌恶,眼眸亦愈加幽暗。他挡开姬禅的左手——那只被别人握过的手,右手背在背后,青筋根根暴起。

      他暗示自己,不可以有情绪,绝不能够伤人,不能成为魔。而这个面子,他又必须要给她,他不笨,是必须要给。
      感受到他紧绷的身体,姬禅暗暗心惊,脑中的热潮渐渐退去。
      缠在他腰间的手慢慢放开,她突然觉得自己腰间一紧,心底暗叫不妙,银河岸霸道地回吻回来,咬住她的唇,细细地汲取辗转,不留给她一丝呼吸的间隙,他以这种方式来侮辱她,发泄着聚积起来的怒气。
      现在银河岸必须要找到一个发泄怒气的出口,否则,如若一任那不满的情绪暗涌波涛,堆积累叠在心底,那个魔便会趁机逃逸出来。
      它不像神那样心胸宽广,相反,它的眼里揉不得一粒沙子,容不得一丝背叛,点点滴滴皆会铭刻于心间。
      而这股怒气,便是它的力量之源。
      这便是魔。
      解铃还须系铃人,她引起的怒气,他必须用最残忍、她最害怕的方式来平息。
      都是因为帮阿未重生时的最后一步耗尽了自己的灵力,才让心底的魔有了可乘之机。不能动用灵力,不能动武甚至是怒气。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他怎么就没有料到,沉静内敛如她也会做出如此疯狂的举动?
      “够、够了!”姬禅挣扎着挣脱他的怀抱,“他已经走了”。
      “先去洗净你的左手”他的面容有些不寻常的阴郁,音调亦变得深沉起来。
      姬禅一声不吭洗了。她倒了一盏茶,嗅了嗅,皱眉道:“今晚你喝了不少酒。“
      “你呢?今晚你的举动也大胆的可以呢!”银河岸讥讽的目光扫过她的脸,森冷。
      “唔~是,客人太多了,喝了几杯,头有点晕,做事欠考虑。”姬禅红了脸,扶住头装模作样。
      “那就难怪了,这才不到一天而已,我们定的条约你怎会全部触犯?”
      姬禅听了,在心里细数起来:第一,她主动招惹了他。嗯,没错;第二,好像没触犯。第三,她是不忠心,细枝末节先不算。是她不对。
      他发怒也是应该的。只不过她现在心里乱极了,不想与他多做纠缠。
      与沈音不经意间的相遇,轻易击溃了她所有的伪装。之所以平静,是因为她比他会掩饰,她需要时间来清理这一切然后将过去一并忘记。
      她不喜欢杂乱无章的心绪。她必需要掌控这一切,不然会疯的。
      就差几天么?
      “眼光不错”银河岸敛了笑容,抿着唇说,颇有几分认真的味道,“刚才那人算是一表人才。”
      “姬禅太过心慌,以致于没有发现银河岸的周身开始泛起了微微的白光,他整个人看起来愈加干净俊秀。
      她的心思还是停留在沈音身上,一颗心乱糟糟的。
      不知是银河岸倒霉还是她倒霉,每一次遇见他都是在最不愿让人看见的时候。她是人,也有脆弱的一面,全部隐匿起来很难。
      银河岸关好门。
      姬禅这才意识到他在做什么。
      “你、那个、你不出去睡么?”
      “这是我、的、新——房。不然,我能去哪里?”他说的淡然,声音愈发低沉。
      姬禅“哦”了一声,悬着的心慢慢放下,他确实不能去别的地方,不然被人发现了,他的颜面又该往哪里放?
      她抱出两床松软棉被来,“好女不跟男争,我睡地铺,你睡床。”
      “我记得你还有一个戒条没触犯,今天给你一个机会,让你保留一条,我便既往不咎,怎样?”
      姬禅猛地抬头,脱口便问“你怎么了?现在的你和平常,有些,那个,好像不大一样。”这会儿他好像沉稳了许多,不像白天那样邪魅,张狂,倨傲。
      “哦?是吗?”银河岸朝她走来,气定神闲。
      姬禅的心又吊起来了,一种恐惧在她心底冲撞着。才结识几天而已,或许是她还不够了解他。
      “你不说话就算是你默认了”他的声音冰冷的不带一丝温度。
      “什么?”她一头雾水,“默认什么?”
      “没什么,一会儿你就知道了。你还头晕么?”
      他突如其来的关心让姬禅的身子一阵哆嗦,只觉一股凉意沿着背脊慢慢向上爬。她几乎都要退到墙角了,他还步步紧逼。
      银河岸始终低着头,她看不到他的眼眸。
      “好多了”姬禅的每一根神经都紧绷起来,看着他渐近的脚步,吓傻了。
      “你不要过来!”
      微凉的指尖触上她的额头,清凉感迅速蔓延开来。
      “你今天占了我的便宜,我想讨回来,你说好么?”虽是商量的话,在他口中吐出便成了一种不可逆转的命令。
      “不好”姬禅冷静而干脆的回答,“我困了,明天再说,明天你想怎么样都可以”
      “好,那我们就寝吧”他的声音低沉而魅惑,转身走到窗前吹灭了蜡烛。
      脚步声转而朝她的方向移来,越来越清晰。
      “你想要做什么?”她瞪大眼,一愣,这才反应过来什么叫‘我们就寝’吧!
      “行夫妻之实。懂了么?我们已经有了夫妻之名,这样做,天经地义。”
      “改、改天好么,我还没有准备好。”
      黑暗中,他将她抵在墙上,脸埋进她的颈窝,温热的呼吸拂着她的脖颈。姬禅一动也不敢动,全身的血液一齐涌到了脑海里。
      一切都乱了,乱的彻底。
      “没关系,择日不如撞日,我会教你的。”
      “……”
      姬禅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觉得憋闷的慌,全身都软软的,该怎么办,谁来告诉她现在该怎么办?第二条戒律,天知道第二条戒律是什么?好像是,是不能干涉他去了哪里,做什么。
      做什么?!不能干涉他做什么?!!!
      “这只是个小小的惩罚,以免你以后忘了不该忘的东西,比如说——戒律”他说着便开始亲吻她的唇角。
      姬禅呆立着。
      不对,这一切完全不对,可又说不出来是哪里不对。眼前的人似乎变化太快了,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另一个陌生的他,还是,这个他才是真正的他?
      “你知道这世间我最痛恨什么人吗?不忠之人。”银河岸低低的声音传来,像是一团炸药惊醒了尚在混沌中的姬禅。
      她已经是他的妻子了,行夫妻之事天经地义。
      她二十五,他二十八,他们都不小了。
      该知足了,既已为人妇,已经做了选择,就该明白已经自断退路,除了一直往前走没有别的办法可寻。
      从此她便是银河岸明媒正娶的结发之妻,要对他好,要照顾他,要关心他,孝顺他的父母。
      这个世间,她不能对不起谁,否则会活的很累。愧疚足以将她压死。
      既然已经定局,爱与不爱,都没有了任何意义。
      姬禅用手轻轻捧住银河岸的脸,颤抖着,对抗着自己内心情感的叫嚣。将自己的唇粘了上去,然后试探性的勾住他的脖子。
      新婚之夜,她迎来了一场华丽的绽放,迟来十年的绽放。对方的名字她一时间无法想起,只记得那一次初相遇时半开玩笑地对话。
      “我该怎么称呼你?”
      “夫君”
      他是她的夫君。以后都会是。
      原来,自己没有被流放,她有了夫君,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家,不是由别人的闲言碎语堆砌起来的空白而长达五年的等待,而是一场在众人的喝采声中盛大而奢华的婚事。
      这样或许真的是最好的结局,即便无关爱情至少也不会有心痛。
      ******
      姬禅无论如何也无法抹去昨夜令她心惊的一幕:月华氲染了整个房间,淡雅不真实。他右耳上的东西又不可一世地张扬起来。而他的眸子,墨华流转的眸子却是狠厉的,她甚至可以借着月光看到一抹精锐和理智在细细流转。虽然吻着她,他未曾闭合的眼眸写着两个令人无法忽视的字——无情!
      那是真的无情,这种残厉的眼眸骗不了人,而他日间明亮温润的眼眸最多可以算是冷清罢了。
      她完全可以认为,这是他从小养尊处优不知不觉中形成的一种霸气与傲气,正因为此才那么干净,有严重洁癖,对她漠然视之,就像是初相遇时那样。
      可是此刻她骗不了自己,他与沈音不一样。如果说此刻的他才是真正的他,那需要怎样的压抑与克制才显出那样干净温和的面容?他似乎不是一般人,这种天下唯我独尊的霸气又是从何而来?他那精壮的体魄,像是战场上厮杀拼打多年之人,而他白皙的肌肤与之极不相称……
      屋子里弥漫着一股不知名的香味,像是花香,味道很熟悉,在哪里闻到过?
      一切都无法解释。
      天啊,他身上有太多的疑点和秘密,还是,只是她多心而已。
      “对不起,昨夜我喝多了,完全不记得发生了什么,”翌日银河岸一脸温良无辜,“有没有发生什么?”
      “唔,我也忘了”姬禅讪讪地答,“忘的干干净净,一点都想不起来”。
      “我再说一次,不要胡乱猜测,知道的越多越对你没好处。”
      “不劳你多费口舌,我会谨记,况且我没那个闲心”她反唇相讥。
      “嗯”他又变的珍字如金了,只给了她一个眼神。
      于是,他们便一起去给爹娘奉茶。
      随后,银河岸差人为她熬了药,姬禅抿唇浅笑,喝得一滴不剩。
      他果真想的周到,不愧是精明的商人,算计的倒是精细,亦正合她意。
      多一个人便多一份牵绊。生子这种苦差事她不想为他做。至少,现在不行。
      沙老爷子也不用愁,有两个儿子,还怕沙家绝后?所以她不必担心背负不孝的罪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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