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邪 流年》南宫七七

43、第043章

　　吴邪回到父母家已是晚饭时分，途中张起灵简单说明了家里目前的情况，之后两人都显得很沉默。面对外界，吴邪可以毫不在意的压迫威胁他们，可面对父母，就是借他十个胆，他也不敢那么做。

　　今天因吴邪回来，分散各处的记者都去机场堵人了，小区外显得很安静。吴邪和张起灵走进电梯，同行的住户一幅吃惊看着他俩，想说什么又不敢开口，电梯里气氛着实压抑。吴邪父母的住房在五楼，很快就到了，两人走出电梯的那一刻，张起灵牵起吴邪的手，缓缓走向家门。

　　按响门铃，来应门的是吴妈妈，看到站在门口的吴邪和张起灵愣住了，被吴邪一声“妈”叫醒，随即赶忙将人迎进去，两人紧握在一起的手在门开的那瞬就松开了。走到客厅，吴一穷瞥了吴邪一眼，说回来了，吃饭吧，便起身向饭厅走去，态度跟平时一样。

　　吴邪呐呐应了一声，去卫生间洗了手坐到餐桌前，吴妈妈从厨房将菜肴一一端出来，很丰盛，都是吴邪爱吃的。看着母亲忙碌的身影，父亲鬓边斑白的头发，吴邪愧疚万分，直到此时，他才意识到父母已经老了，可他这辈子注定要当个不孝子。不敢再看，吴邪忙低头看着眼前的菜肴，视线已然模糊。

　　张起灵扶着吴奶奶走过来，老太太最近精神头不错，听说吴邪回来，高兴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在张起灵的搀扶下坐到餐桌前，一坐下就问吴邪在国外辛苦不辛苦，要是觉得累了就休息一段时间，不要那么拼，身体最重要，关怀之情言溢于表。吴邪听得心头一热，忙说不辛苦，互相慰问一番后，吴邪便说些国外的趣闻给老太太听，逗得老太太呵呵直笑。

　　菜肴全部上桌后，众人落座亨受晚宴，吴妈妈时不时嘱咐吴邪和张起灵多吃点，可怜天下父母心，既便两孩子伤透了她的心，吴妈妈对两孩子的关心不会因此少一分。吴邪心里五味杂陈，一顿饭吃得食不知味，他宁愿父母打他骂他，也好过他们这样隐忍憋着自己。

　　“你今天刚回来，早点去休息，有事明天再说。”用罢晚饭，吴一穷如是说，让吴邪的愧疚感又加深一分。

　　新闻联播的片头曲在每家每户响起，吴一穷早早钻进书房，吴妈妈在厨房忙活儿，客厅里吴邪和张起灵陪着吴奶奶边看新闻边闲话家常。吴三省来的时候快八点了，客厅里的三人正在看黄金档播放的海外连续剧，吴三省先问候了母亲，暗地里向吴邪使眼色，吴邪愁眉苦脸摇摇头，吴三省长叹一声，陪老太太坐了一会儿，吴三省便向吴奶奶招呼一声，钻进书房去问候自己的大哥了。

　　吴三省直到九点多才出来，吴奶奶已经去睡了，吴妈妈忙完也早早去卧室了，现在客厅就只有吴邪和张起灵。吴邪见吴三省出来，忙迎上去，知道他想问什么，吴三省摇摇头表示任务坚巨他没完成，吴邪顿感失望，闷闷说麻烦三叔了，然后便没精打彩的去卫生间了。

　　吴三省忍不住再度叹了口气，心说这叫什么事儿。和张起灵谈了一会儿，吴三省便告辞离去。

　　明月当空，万赖寂静，吴邪再度翻了个身，拿过手机看了时间，已经凌晨一点多了，他却没有一点睡意。这是十年来的第一次，他和张起灵在同一屋檐下分房而居，不习惯是当然的，不过睡不着却是因心里装着一堆事。在床上又烙饼似的翻来翻去翻了十来分钟，吴邪终于忍受不住坐起来，蹑手蹑脚走出门，准备摸进张起灵的房间，结果在经过客厅时灯突然亮了起来，吓了他一跳，吴妈妈脸色憔悴看着他。

　　“妈，这么晚你怎么还不去睡？”平复受惊的心绪，吴邪走过去扶着母亲坐下。
　　“睡不着，”吴妈妈瞥了吴邪一眼，对方眼睛清亮没一点儿睡意，便叹了口气，缓缓道：“陪妈说说话。”

　　“好。”
　　母子俩相对而坐，吴妈妈仔细打量面前的儿子，久久不语，吴邪也不催促，耐心等着母亲的责问。大约过了五六分钟，吴妈妈才收回打量的视线，声音微微发颤问道：“你也要一意孤行是吗？”

　　“妈，对不起。”吴邪低下头，一脸愧疚。
　　“连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吗？你知道你们这叫什么吗？”连日来的刺激和压力，使得吴妈妈终于崩溃。

　　“知道，世人称这种行为叫□□。”他和张起灵不仅仅是同性相恋的问题，还有另一层更大的隐患，在法律上，他们的关系是父与子，他们现在的行为是完全违背了道德伦理的，绝大多数人都接受不了。

　　吴妈妈突然安静下来，吃惊看着自己儿子，虽然他一脸愧疚，却没有后悔之色，亦没有退缩之意。

　　“妈，我不奢求你们的谅解，我只是希望你们不要为难自己。”握着母亲枯瘦的手，吴邪诚恳道，“妈，不要憋着自己，把心里的不痛快都说出来好吗？”

　　这一晚，母子俩长谈了一晚上，记忆中，这还是吴邪第一次跟母亲聊这么久，两人一直到黎明才各自回屋。看着微熹的晨光，吴妈妈露出这段日子以来的第一个微笑。

　　吴邪摸进张起灵的房，刚走到床前那人就睁开了双眼，目光清明，分明就没睡。吴邪爬上床躺到张起灵身旁，侧过身看着那张青春洋溢的脸，伸手摸摸，道：“我们是不是真的错了？”

　　拉下吴邪的手，将人搂进怀里，张起灵道：“错了又如何，对了又如何，何必在意别人。”
　　吴邪忍不住笑了，这家伙还是一如既往的狂妄，视世俗礼法为浮云。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吴邪打了个哈欠，坐了十来个小时的飞机，又陪母亲聊了个通宵，就是铁打的身体也吃不消了，这会儿躺在亲亲爱人的怀里，睡意一下就袭来了，嘴里咕哝了一句让张起灵也睡会儿，他知道这家伙肯定也是一晚没睡。

　　这一觉吴邪睡得很沉，一直到下午五点多才睡醒，张起灵早就起来了，他躺的地方都凉透了。顶着一头乱发去洗漱，一出门就遇到从书房出来的父亲，吴邪顿时一阵紧张，尴尬叫了一声爸，对方嗯了一声，吴邪连忙火烧屁股的钻进卫生间，以最快的速度打理好邋遢的自己。

　　从卫生间出来，吴邪便见父亲端正坐在客厅，他稍稍犹豫了一下才走过去。这一关迟早要面对，早死早超生，吴邪以壮士断腕兮的壮烈意志在吴一穷对面坐下。

　　吴一穷一生钻研学术，虽没有卓越的成就，可也是个光明磊落之人，人生基本没有污点。可自从儿子吴邪的事被曝光，他的工作环境遭到严重骚扰，同事对他也是欲言又止，目光躲躲闪闪，刚开始吴一穷是异常的震怒，回到家立刻盘问张起灵，结果被张起灵的“豪言壮语”唬得气焰全消，之后这件事愈演愈烈，外界对吴邪和张起灵的评价有些极是难听，吴一穷又恼又恨，他儿子行事大逆不道，自有他去管教，那些不相干的人有何资格指责。当吴邪回来时，吴一穷已不如刚开始那般情绪激烈，可以坦然面对吴邪。

　　昨晚吴邪和吴妈妈的谈话，吴一穷也听见了，大概昨晚睡得最好的就是吴奶奶，其他四人各怀心事，都是睁眼到天亮。吴一穷听到吴邪和当初张起灵的态度是一样时，心里知道这事已没有一点儿回旋的余地，吴邪不是什么都不懂小孩子，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如果硬逼着他二人分开，只怕是伤人伤己。

　　正当吴邪和父亲对峙时，客厅的座机响了，嘟嘟声叫个不停。吴邪迟疑了一下过去接起，没想到竟是个警（和谐你妹）察打来的，问是不是吴一穷家，吴邪心脏蓦地狂跳不止，他忽然想起父亲说张起灵今天出门了，十年前的那场血腥之灾在脑子里不停盘旋，抖着手，吴邪说是，问对方什么事。

　　“吴先生，有位张起灵先生……”
　　“他怎么了？他怎么了？”吴邪失控叫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