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与刺》安若薇

15、Chapter 15 旅途

　　Chapter 15 旅途

　　BGM：自新大陆二德沃夏克的e小调第九交响曲第二乐章淡淡的悲伤与思乡

　　睡梦当中，熟悉的温暖让林花音情不自禁的靠近，那是一双极其温柔修长的大手，默默的给予她安慰。在这样的抚慰之下，她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心都平静下来，停靠在这样的依赖当中。

　　一夜的好眠让她几乎无梦，只是这梦中熟悉的抚触让自己留恋不已。

　　一直到窗外被淡淡的阳光洒落，她自梦中苏醒，才发现房间的冷清。

　　林花音感觉到了些许不安，自从和河原天童签署了离婚协议以后，冻结许久的属于自己的音乐事业竟然渐渐的开始有了复苏的力量，她不知道是哪里涌来的这股暖流，能够将干涸的自己送回这缀满旋律的彼岸。

　　本想去三神弦和其木格的房间看看陷入沉睡的他们，但手头音乐事务所需要自己做的企划还没完成，她只得先在自己的方面坐下来将工作做完。

　　她发现自己已经习惯了和他作伴的生活，即使隐约感觉到他已经不再将自己当情人看待，她依然甘之如饴。

　　但奇怪的是，以往即使很晚回来都能够感觉到他的气息，但今天她却感觉这里宁静的仿若初生一般。

　　似乎有这样的一种感觉，温柔而疏远的缭绕在林花音周围，当她做完那份企划报告的时候，依然没有等到那熟悉的身影。

　　于是有些疑惑的走进三神弦的房间，才发现已经收拾整齐，曲谱本上似乎还有未干的墨迹，钢琴则优雅的矗立在角落等待着主人的弹奏，但因为没有了主人，一切都显得冷清而寂寞。

　　突然的她想听到他的声音，醇厚的，磁性而沉稳的声音，这显而易见的冷清似乎在昭示着林花音什么，她不敢往下想，必须听到他的声音自己的内心才会安静下来。

　　但当拨打电话的时候，不断提示的关机才让她隐约的嗅出了事态的不寻常。

　　空落落的房间，偶尔会有微风吹过，纯白的窗帘随着风而舞蹈，林花音站在窗边看着这座积累了三神毕生精力的学校，以及往来于其中的学生们，不禁有一种一直陪伴着的冲动。

　　似乎和这些年轻人在一起就能够继续自己的梦想。

　　可等待的间隙，那不确定以及焦急的情绪不断的挑战着林花音的承受底线，她焦急而又不断的劝告自己要冷静，就这样的独自一人和时间对抗，默默的等待着他的回音。

　　许久以后，她才收到来自三神弦的短信。

　　“我已离开，勿念。”

　　“……好好照顾自己，我亲爱的花音。”

　　她并不知道三神是怀着怎样复杂的心情，在去往维也纳的飞机上让其木格用自己的手机打下这几行字。他似乎已经不能亲自完成这样的任务，因为要让他说出这些告别的话，他做不到。

　　因为自己的选择，她到现在为止都还仅仅以为是自己的原因而导致其事业停顿，过程当中的纠缠和挣扎，以她激烈而又倔强的性格，肯定要抗争到底。

　　所以与其与凡罗耶纠缠不休，不如自行选择放弃，即使这样的代价大到让常人难以想象。

　　但牺牲自己的事业，来成全花音未来的幸福，同时保护她不受伤害，是自己能够给予她的最好的守护。

　　因为自己是她的父亲。

　　同时也是她的挚爱。

　　其木格看着皱紧眉头才渐渐陷入沉睡的三神弦，内心的复杂无从说起。

　　他们要前往新的目的地，以至于到现在其木格都不知道先生内心真实的想法，不过让一直处在焦虑状态的他平静下来，是现在自己唯一能够做的吧。

　　长久的沉默，当面对这样的短信，林花音感觉到自己的手都在颤抖。

　　和上次的离别不同，他与她在音乐上的契合让她曾经以为即使是分离也能够再见，而这次他的不告而别只让自己感觉到了离别的味道，的确不如想象当中的那般撕心裂肺，但透骨的思念如同毒酒侵蚀人心之时，才惊觉时光的流逝。

　　她以为自己会大哭，会难过，会不由自主的发呆，甚至就像是第一次知道他是自己的血亲时候那样茫然，但她没有。可是隐忍许久，她才慢慢捂住自己的脸，制止那些不断掉落的眼泪。

　　感觉到阳光的剧烈灼烧，她忍不住用手将自己的脸全部捂住，默默的流泪，似乎整个空间都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和悲伤。

　　这样安静哭泣的林花音，就这么在M教育振兴学院来来往往的人流当中独自站立着，偶尔会有学生惊异的停下来看着这个秀丽典雅的女子，但学业的繁忙督促着他们必须前进，也慢慢的离开。

　　不知道是怎样走回三神所在的公寓，现在的自己似乎又回到了独自一人的状态，无人陪伴无人停留，只留下自己的思绪和挚爱的音乐，全部都回归到真空状态。

　　说不清是心痛还是麻木。

　　很久以后，林花音才慢慢的转动钥匙孔把门打开，孩子稚嫩的声音让她有些惊异，而孩子熟悉的脸庞让她忍不住鼻酸。

　　她隐约的感觉到，就是天童把孩子送来的，因为在离婚协议当中他提到了孩子的抚养权归自己。

　　兜兜转转这么多路途，她最终回到了终点，她抱起孩子安顿好他的起居和睡眠，那封留在客厅的信引起了她的注意。

　　写信给她的就是天童，在信里他提到了凡罗耶集团给予她的压力，以及后来自己在调查当中所取得的结果。

　　整个事件当中，他的面貌已经模糊，似乎已经站在了旁观者的角度，一丝不苟的叙述着这件事情，以至于后来三神弦作出的选择他也提及。

　　“他选择了离开，花音。”

　　“你知道吗，凡罗耶提出了怎样的要求，她是知道你和他的关系的，你想想，如果真的公布出去，你会受到怎样的指责和压力？”

　　林花音就着东京上空炽热的阳光一字一句的读完这封信，从最早三神的选择，到后来凡罗耶的压力，到最终他的离开，最真实的面貌，被一一还原。

　　她没有力气再去想天童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情绪当中久久的沉默着。三神弦，她的挚爱，最终选择了这样的方式和自己告别。

　　其实她不知道的还有很多，比如他尚未写完的协奏曲《花音》以及即将要发行最终被搁置的交响总谱，这些在古典音乐市场被乐迷们奉若至宝的东西在三神的心中只是想要写给花音的爱恋，即使在拍卖市场他的早期黑胶唱片已经被捧到一个很高的位置，但这一切都和他无关。

　　这时她才慢慢的明白，为什么当自己奋不顾身的投入他的怀抱他会那样理智而疏远的离开，为什么第二次见面的时候她是那么渴望得到他的爱怜他却只是给了她淡淡却情深意长的拥抱。

　　她是他内心最挚爱的花朵，他想以一个男人甚至一个父亲的身份守护着自己，即使最终两人必须要离别。

　　他给了她此生最盛大的爱。

　　河原俊介醒来的时候，看到了母亲忙碌的身影。

　　当他的父亲河原天童把自己送到妈妈这里的时候，他并没有多说话，在父亲和母亲签下离婚协议书之后，他才知道两个人已经分离。

　　他的母亲，林花音开始了新的旅途，重新回归到人们视线当中的她愈发从容，拉起小提琴曲来浑然天成的气质再次让人惊叹着时间对她的宠爱，虽然已经快29岁，但她的音色依然纯挚的如同少女一般。

　　不期然的，唱片开始慢热起来，以至于后来渐渐的人气扶摇直上。与此同时，凡罗耶旗下的新人音乐家也开始筹备自己的新作品，可是历经了爱恨浮沉之后的积累是那青涩不经世事的新人所无法比拟的，她对作品精准的理解力以及精湛的技巧和充沛的感情已经让古典音乐达到一个新的高度，她们要想跨越，极其艰难。

　　表面上看，凡罗耶旗下的唱片公司依然在持续盈利，但罗耶夫人明显的力不从心，相应的宣传和政策也慢慢的撤出，她们在亚洲市场所占据的份额逐年减少，商业上的极致宣传最终无法抵挡的住古典音乐因为时间而打磨出来的坚韧光华，以娱乐和商业为主的运营模式渐渐的开始被评论家们所诟病，并且引发了新的思考和讨论。

　　最终公众也并不知道三神和花音之间是怎样的纠缠，因为他的选择和牺牲，这个让人心痛的秘密得以永久保存。

　　这是否就是命运给予凡罗耶集团最终的答案，如同最初她跨进这片土地时候的疯狂和毫不犹豫，她应该知道，自己是无法获得三神弦这样如风一般的男人的内心的，在他和花音初见的那一刻，就注定了彼此的永恒。

　　其木格以高分通过了维也纳一所音乐学院的面试，这个来自查干，跟随着三神弦一直学习音乐的蒙古少年有着惊人的沉稳和才华，除去三神的推荐，他依然是那年考进音乐学院的海外学生当中分数最高的。

　　能够拥有这样的成绩，让放弃了亚洲音乐市场重新站在欧洲准备以自己力量再次出发的三神弦十分欣慰。

　　因为特殊的经历和多次拿到的国际音乐性大奖，三神弦被聘为音乐学院的教授，即使这里依然有着凡罗耶集团的阴影，可是纯粹的氛围已经让三神弦十分满意。

　　他把自己仅剩的关于自己在日本的所有作品的版权全部留给了林花音，份额虽少但价格已经无法估量。无疑，他给花音所留下的每一步都让她在未来的路上走的极其稳健。

　　对她全部的思念和眷恋，变成了那首再也不会再演奏出的《风之声，花之音》，封存于记忆的最深处，默默的自己回味。

　　其木格一直觉得，这样的先生，足以成为自己值得信赖的老师，甚至是父亲。

　　慢慢的他开始专注于自己的研究和教学，脱离了凡罗耶集团，他最终在这里站稳了脚跟。将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对于其木格的培养当中。

　　人们会常常看到其木格的演奏，他师承三神弦锐利而明朗的风格，指挥起来风格厚重且姿态潇洒，而专注于小提琴演奏的他更是有着来自草原的纯净气息。

　　即使到后来，已经成为青年乐迷极其欢迎的音乐家，他都没有答应众多唱片公司的邀请。

　　他想好好的照顾自己的老师，报答他这么多年来的栽培之恩。

　　在忙碌的间隙，其木格会偶尔的问起自己的老师三神先生，需不需要把自己所在的位置告诉她，三神弦听到这样的疑问，只是微微笑了笑，然后摇摇头。

　　其木格，不要告诉她我在哪里。

　　我不想让她为我担心。

　　但这倔强的少年知道，远在日本的林花音小姐，会多么思念这个对自己极其重要的男人。他不忍看见林花音在媒体当中出现时候那憔悴而美丽的脸庞，通过电子邮件的方式，偷偷的告诉了她现在的三神弦所在的位置。

　　在太多的起伏和选择之后，天童与花音终于能够平心静气的面对彼此，不再带着爱情的成分。

　　此时的天童才真正了解到，他与花音的相处，只有做回兄妹一般的朋友，才能够有着继续细水长流下去的可能。虽然两人已经离婚，但她与他相敬如宾，但在感情上给了彼此足够的空间，不再干涉。

　　河原俊介敏感的察觉到，自己的母亲有了写信的习惯。

　　他会常常看到自己的母亲拿着笔，在纸上一笔一划的写着什么，有时她会低头沉思，有时她会隐隐眼眶含泪。

　　得知其木格给自己的关于三神在维也纳的地址，她很吃惊。

　　她开始有了给他写信的习惯，如同一个执拗而心怀纯真梦想的少女，明知道他不会再有回应，但依然执着的写着，可能只是这样的倾诉，才能够让她的心找到方向。

　　这样的习惯持续了很久，而她的每一封来信都被其木格仔细的保存，编号甚至积累成册。

　　那时的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把花音写给先生的信拿给他看，直到三神弦的晚年，他才慢慢的把这些信拿出，交给自己的导师。

　　其木格清晰的记得三神弦接触到这样厚厚的一册的时候，脸上那平静但微微动容的神情，这记载和包容着时光的手札，最终落到了他的手里，让他慢慢的回味和阅读。

　　河原俊介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母亲的故事，只是看到她会提到这个男子，以一种十分眷恋且怀念的语气。

　　此时的林花音，已经是十分成功的音乐家，她知道，自己在生活的道路上应该坚韧起来，为着内心的希望和企盼而活，她把最美的爱留给了他------三神弦，她毫不遗憾。

　　而做他期望当中最骄傲的女子，是她一生都为之珍藏的宝藏。

　　她曾经以为整个世界都已经将她放弃，但当她渐渐的感悟到他的苦心之时，才明了他真正的用意。

　　她摸着孩子的头，用很温柔的语气说着。

　　“他是我最重要的男人，一生未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