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家主》锐舞

5、第 5 章

　　金宗辅躺在地板上久久回不了神儿……

　　怎么上一刻才衣袂飘飘地跨进了门，下一刻就四仰八叉地被人放倒了呢？没有经过只有结果，在他明白过来时，已经脊背着地面朝天地被人摞倒了，侧目瞧了眼正端着肩膀正用鼻孔对着自己的翩翩少年，又看了看一脸古怪的手下，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可能是……丢人了……

　　这不能怪金罗目瞪口呆，实在是……实在是眼前的场景，太出乎了他的理解范围，自家爷是什么身手，他这个属下可是心知肚明，不说绝顶高手吧，也是少有人能近得了身，今儿这一出……到底是唱的啥……他可是想破了头也没想明白。

　　还是……刚刚晚了两步错过了什么景儿？

　　正思存着，就感觉爷望过来的目光，忙敛了眼睑瞅着自己的鼻子屏着气息，生怕恼羞成怒的爷会将火引到他身上。还在心中不停埋怨着阿鲁，早不惹爷生气晚不惹爷生气，非得昨天夜里挑着老虎须，被赏了板子，不然今儿这趟也落不到自己身上……

　　小文眼睛扫了地上那个走神的人几眼，才带着不过如此的轻视，骄傲地扬着下巴，转瞬……就笑眯了眼睛，冲着安安稳稳避到了最里面软塌上的陈鱼，以食中二指比了个“V”字，还左右小幅度地摇晃着……

　　陈鱼将胳膊支到了小几上托着腮，满意地冲着她回了个了然的默许……

　　她的手势并不是代表的胜利，也不是直抒着的兴奋，而是……告诉告诉陈鱼……要吃两盘酱排骨……

　　呃……陈鱼都对自己善解人意的程度，到了汗颜的地步了，尤其是这么另类的理解……

　　回了个“OK”的手势，自然……也不是传统观念里的意思啦，只是回小文说：三盘也没问题……

　　小文这回连眼睛笑得都看不到了。

　　那边的小文还没得意完毕，就感觉有带着疾风的铁拳袭来，来不及收敛面上的余欢，右脚向侧小跨一步避了过去，然后两腿微屈含胸收着下巴，而两手则弯曲在身体两边，眼睛盯住了挥拳落空的汉子，如蓄势待发豹子一样。

　　这是自从知道小文有功底后，头一次见识，当然……那次街上逞凶是不能算数啦。陈鱼边品评着小文不仅前倾身体，将要害护在自控范围内，而且还对来人的攻击没有加以回敬，对这种礼遇，陈鱼由衷钦佩着。

　　那两人并没有僵持多久，很快就在斗室中扭打到了一处。与其说他们在过招，还不如说是一攻一防，开始的时候，那个壮硕的汉子还能小占上风，可随着退招换式间，就全剩下了弱势。这样明显的强攻弱防，居然让陈鱼看出了另一番的趣味。

　　竹编的茶桌，竹杆粘合的椅子，随着两位的见招拆招，拳风腿风以及衣摆所带着劲风，被撞飞挤歪，连桌上的竹节茶杯都不能幸免，直滚得四处都是。

　　金宗辅在金罗出第一拳时，就已经缓过了神若无其事的起了身，掸掉了身上的浮尘，用余光瞄了眼正在专心看着二人掐架的陈鱼，才有些讪讪地收拾着自身的狼狈，边坐到最里手的塌上，边语中含嗔地说道：“大奶奶的礼数，让金某可是领教了……”知道这是她给的下马威，是在发泄对自己先前所作所为的不满，金宗辅也就无法再有什么怨言，只得生生地接了。

　　可是，不知为什么，一向脾气不怎么敢让人恭维的金家大当家，面对如此大辱，非但没心生恼怒，反而却以浅笑视之，只当是女人撒娇抱怨的手段……竟然还在其中的到了丝享受。

　　“是嘛……”淡淡的语气，满是过于敷衍的心不在焉，话虽然是对金宗辅说的，可是连脸都没转，只是随口答着。

　　这边风轻云淡，那边却火药味十足……

　　小文见自己视为杀手锏的左右横踢接下劈都被眼前这个壮得一塌糊涂的男人化解了，心中难免急燥了起来，脚下也跟着使出了连踢。

　　陈鱼皱着眉……虽说她身上没有功夫护体，可是多年打比赛看现场的经验还是在的，对小文的现在心理还能体会几分，又见着了那人左躲右闪间，总是想去叼小文的腕子，心中一动……他怕是在怀疑小文的身分了吧……也多亏了小文长年练功，磨粗了腿脚和两手的皮肤，可是……被衣衫掩盖的地方就不一样，男女之别还是存在的……

　　想到了对方的意图，陈鱼才出了声，“店里的东西虽不起眼，可也都是明码标着价的……”

　　声音虽然清淡，却如同石子暗器一样，直砸得金罗头晕眼花，跟着一个虚招，退出了战圈。他边调着气息，边盯着自家爷。

　　金宗辅一脸的原来如此，才一进门时，就见着了二楼的过道上贴着碗大的字迹：茶盅多少钱一个，面碗多少钱一个……眼睛扫了一遍，心中还在狐疑，这位大奶奶到底在装什么神怪，居然连筷子汤匙都给定了价儿。原来是在这等着人呢啊……

　　好笑的同时，也冲着金罗一点头。

　　金罗这才本份地走到了金宗辅的身侧。

　　小文见没架可打了，掸着平滑且连半个浮皱都没有的肩头，往软塌边走，眼睛却看到躲在门边的小二，正一手执着黄铜壶，一手端着翠色茶具，左右为难的不知进退，眼眸立时眯了起来，低喝着，“没见爷们都渴着呢嘛？怎么还跟没事儿人一样看大戏？”

　　听到了训的小二心里可是委屈着呢，刚刚那一室混乱，他个小小的杂仆也得敢往屋子里进啊？先不说会不会被无情的手脚给扫到，就是自己提的滚水，也怕被那俩个交战正酣的人给不小心碰翻啊，到时真烫到了哪位贵客，掌柜的不得扒了他的皮啊？再说左手的翠玉茶具吧，这可以价值百两呢，是这位陈家大奶奶的专用之物，本来还在感激着掌柜的将这个能得赏的肥差给了自己呢，谁成想，银子赏钱还没见着，先挨了顿骂……

　　没有办法，做服务行业的，哪容得下骨气二字？再说，这可是跺跺脚，建康城都跟着晃的陈家的掌权人，也就只剩下陪着小心称罪的份儿了。

　　陈鱼睨了眼明显在迁怒的某人，招手让正低头哈腰的伙计先给大伙泡上茶。

　　小二如释重负，对这位大奶奶的亲和也由心地生出了敬意，才恢复了往常的机灵样儿，极有眼色且手脚颇为麻利地给陈鱼，金宗辅，小文用碧玉茶具注了三盏茶，而又从一旁的暗格里拿出一只竹节杯，为金罗倒满了。

　　其间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只是在退出前，随手将静落到屋角的竹杯捡了出去。

　　金宗辅呷了口茶，唇齿蕴醇回甘绵长，浓重的茶香取代了他周身的浊气。

　　他们正喝着水，听到这边有异动的掌柜也赶了过来，那是一个年约四十岁的矮胖男子，面上带着三分恭卑，三分温良，三分和煦和一分若有似无的自豪感，他进了屋，先给陈鱼行了礼问过好，只淡淡地扫了眼并不熟识的金家主仆二人，心知能和大奶奶坐一处，也少不得非富即贵，也就跟着有礼有度地一躬身，权作了见礼，随后就问了大奶奶要不要打点些吃食。

　　陈鱼只是对着赞青碧绿的茶盏有些出神，盯着其中黄澄澄的汤色，和萦绕在鼻息间的芬芳浓厚有着醉心的神往。

　　在不知是谁的清咳声中，陈鱼才结束了神游，看着掌柜低着头站在一边，只是沉着声说：“晚会儿让人去前头的得月楼端几份酱排骨，再看着置办几样小菜，今儿要在这用晚饭……”话到一半，看到了金宗辅脸上所露出的惬意表情，话锋一转，“找个人来验验器物，先前的损伤我可不负责，得找这位爷要银子……”说着掐了个兰花指，点着面上错愕与难以接受双重作用的人。

　　小文难得地心细了回，发现了金宗辅面上的不自然，也跟着吃吃地笑。

　　陈鱼没由来的深觉出了惰意，于是就开口问了那个正用自欺欺人来躲避尴尬的人到底所为何事。

　　金宗辅只是叹了口气，半天也没个整声儿，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喝着茶。

　　陈鱼见他没答理自己这茬，也没强求，左右是他找上门的，说与不说跟她有一文钱的关系？于是也就不想再跟这个闷葫芦外加一个莽汉再磨叽了。

　　想到了也就跟着站起了身，任丝织孺裙靠自身的飘逸抖落了刚刚的浮皱，略一停顿，说道：“这家的面还不错，金爷若是无事，尝尝也好。”

　　说罢陈鱼连头也没回，就想往外走。

　　金宗辅一愣，有些对不上频道，只是下意识地去抓那个将要远去的人儿。

　　小文也并不慢，在陈鱼抬步的瞬间也起了身，在查觉了金宗辅袭来的掌后，挡到了她的身前，以小臂泻了他的力道，才怒目而视，“你这人不讲究，怎么背后伤人？”

　　金宗辅本意只是要拦人，哪想到会变成了这个地步？一双虎目都快瞪出了血，眼前的这个少年真恨不得让人吊起来料理一番，难道先前趁人不备放倒他，不算背后伤人？自己只是善意的挽留，怎么到了这个阳光少年嘴里，就成了要不得了勾当了？

　　气归气，恼归恼，他毕竟是陈鱼带来的人，也只能强压着不忿，“大奶奶，金某要送您一份礼物……能了结与蒋家焦灼的大礼……”话落，唇边漾起一抹自信的笑意。

　　陈鱼一时失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