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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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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瑟尔能感到汤姆的指尖落到自己的脸上,冰冷滑腻的触感仿佛毒蛇的身躯,除了战栗,还有一丝难掩的厌恶和恐惧。
汤姆尽管感受到了对方的抗拒,依然凑近艾瑟尔的耳边:“我答应过你……你说对吗?”
艾瑟尔微微张开了唇,片刻后紧紧闭在了一起。波文已经死了,他又能说什么呢?
艾瑟尔并不同情波文,哪怕那个少年罪不至死——但是他恨,恨意可以让人忘记什么是公正,更何况艾瑟尔没有理由去维护什么公正。
连他自己都无法祈求的公正。
可是现在他仍然没法感到一丁点儿的轻松。这个代价太重了,压得他从心底感到痛苦——他知道这正是汤姆想要的,汤姆从来就不希望看到他愉悦。
没有得到艾瑟尔的回答,汤姆略微感到不悦。黑色的眼珠扫视着对方,汤姆的语气中带着讥讽:“我以为你会求我放你走,好去看看的你小朋友们——现在看来你并不希望那么做?”
艾瑟尔用尽力气盯着地面,颤抖的手指紧紧抠着身后的树皮。
“或者我与你同去?”汤姆并不打算善罢甘休。
艾瑟尔的脑中似乎有根线崩断了,他甚至可以想象卡斯伯在汤姆面前会怎样地失态,汤姆又将怎样对付他——但与此同时,汤姆的事情也会败露,他到底在想什么?
艾瑟尔深深吸进一口气,他猛然抬头盯着汤姆的眼睛,艰难但用力地出声,语调里带着深深的沙哑:“除了看我哭喊着向你求饶,就没有其它的事情能带给你乐趣?”
汤姆似乎有些意外:“或许……是?然而你并没有向我哭喊着求饶过,如果你愿意试试——”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艾瑟尔一眼,艾瑟尔张开了嘴,最终却在他的注视下没有出声。
沉默在两人中间蔓延,艾瑟尔咬着牙不说话。似乎是很久以后,汤姆才转过身,背对着艾瑟尔。
这时艾瑟尔才能看清不远处的地面上,波文的尸体已经失去了踪迹,看来纳吉尼对这道餐点还算满意。
艾瑟尔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庆幸,至少没有亲眼目睹巨蛇的进餐全过程。他一直很讨厌蛇进餐的样子,只有吞噬、吞噬,仿佛所有的一切都能被吞噬,野蛮而残忍。
但因为那是纳吉尼,他刻意忘却了那些,只余留对小蛇的爱抚。
可是现在……他痛苦地闭上眼睛,不愿意见到眼前的任何场景。他不想亲眼看到那条被他寄予希望的蛇对汤姆谄媚示好,只因为他现在是它的饲主。
“它说自己还觉得空虚,想问你愿不愿意作为一道增设的餐点。”汤姆“嘶嘶”的蛇佬腔突然变成了正常的话语,然而语气陡然间冷了下来,也丝毫没有看向艾瑟尔的意思,始终背对着他,注视着微微晃动头颅的巨蛇。
艾瑟尔看着汤姆的手,那只手里攥着最让他痛恨的魔杖。汤姆经由那支魔杖对艾瑟尔施加过无数道咒语,艾瑟尔突然想起黑魔王本应死于一支魔杖。
汤姆抬起魔杖,开始抹去有人来过的痕迹。他从怀中掏出一小瓶魔药,向地面倒去。然而那些魔药竟然并没有直接像液体一样流到地面上,反而在中途像四周流散,地面仿佛被微光笼罩。
艾瑟尔没能看到汤姆施咒。他凌厉的目光投射过来的时候,艾瑟尔仿佛感到自己触觉麻木的脸也被利刃割伤一般。
他跌跌撞撞地顺着来时的路向外摸索,却不知道还能去哪。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站在校医室外不远的地方,同校医室只隔着一道墙和一条走廊。
房间里没有什么大的响动,离得这么远他什么也听不清楚。他多么想冲进去,抓着阿尔奎恩的手直到他醒来,再对他说对不起。
可是他没有勇气,他不敢面对自己的两个好友。
他让他们陷入危险,让他们被人排斥,现在甚至可能要了他们的命。
艾瑟尔顺着冰冷的石头墙面滑落在在地,用尽全力抱住双膝,把脸埋在膝盖中央。
也许他不配拥有朋友。
如果他敢反抗汤姆,如果他不需要别人替他出头,他永远不会差点失去朋友的生命。
他用力地听,想听清里面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没人说话?弗立维院长呢?他的声音很尖,如果他在里面,艾瑟尔应该听得见的。
“艾瑟尔?”
一个惊讶的声音传入艾瑟尔耳中,但他却忍不住缩得更紧了,他听出了这是谁的声音。
“老天,这里还有一个?”
急急忙忙的老校医听到外面的响动,一脸天塌了的表情。艾瑟尔被强硬地扶起,他茫然地扫视了四周,自己说话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
“邓布利多教授……阿尔奎恩……”
艾瑟尔被校医按在床上,灌下了一服让人暖洋洋的药剂。可是心脏却在听清老巫师温和话语的一瞬间掉入冰窟。
“他很好,他们都没事,弗立维教授送他们去了圣芒戈。”
他们去了圣芒戈……他们竟然需要去圣芒戈进行治疗……艾瑟尔绝望地想着。药剂逐渐发挥了效用,他昏沉中陷入睡眠,眼角滑落一滴眼泪。
邓布利多细长的手指覆在男孩冰冷的额头上,直到对方阖上双眼。他收回手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艾瑟尔眼角的泪痕,想起男孩无力闭眼前绝望的眼神,邓布利多竟然在指尖感到一丝阔别已久的灼伤。
实话说,他不喜欢这个学生。懦弱自闭,想要的不去争取,总是让他想起那些战争里的人们。
大多数人总是平庸的,他们未必没有天赋,但却被性格所限,终究甘于平凡。邓布利多喜欢孩子,也喜欢将这些孩子同他自己比较——虽然有自视过高的嫌疑,却并非他自我吹捧——的确极少,或者说根本没有能够与他少年时的天赋和抱负相较的学生。
或许,汤姆·里德尔勉强算得上一个。只是这个孩子太过危险,他总有不好的预感。
然而今天当他对上那双墨蓝的瞳孔,他忍不住产生了一丝错觉——也许这个孩子不是不敢,只是太清醒。
应该……是错觉。
邓布利多站起身,将床边的帘子拉紧,迪佩特校长匆匆推门而入,面有忧色。
“阿不思,有线索吗?”
“从伤痕来看,他们——我是说遭到袭击的那个孩子,的确是被禁林里的生物所伤,卡斯伯说他们是在禁林遭到了袭击。”邓布利多平静地说,仿佛没看见老校医紧紧抿起的嘴唇。
迪佩特校长盯着邓布利多锐利透彻的蓝眸:“那么你的看法呢,阿不思?”
“我不相信。”邓布利多叹了口气,“只是这样的情况我也没法多说,尤其是他们赶着去圣芒戈。”
他在房间里慢慢地踱着步子,半月形的镜片泛着光:“我不相信我们的禁林里有什么生物能够使人记忆错乱。”
“记忆?”迪佩特校长大吃一惊,“不,即使禁林里也没有这种怪物——能改变记忆的只有巫师,你看出施展过魔法的痕迹了吗,阿不思?”
邓布利多犹豫了一下:“看不出来。”他的语气不无遗憾,但如果汤姆在场,一定能敏锐地察觉到其中隐隐含着的一丝警惕。
迪佩特校长忧虑地蹙起眉头:“连你都看不出来?”他叹了口气,“那么也就只有问那两个学生了。”
邓布利多微微犹豫,但还是颌首表示赞同。尽管他深知这恐怕不是解决问题的真正办法——如果他们愿意透露实情,绝不会拖到现在。或者说,不会在之前受到询问的时候撒谎。
老校长忧愁地摘下眼镜擦了又擦,许久才缓缓地舒出一口气:“阿不思,我有种直觉,学校里很快就会不太平。”
邓布利多沉思着,抬眼直视着迪佩特,目光一如既往地锐利,但也不可避免地染上一丝担忧:“这不是直觉,阿芒多。不管发动袭击的怪物是什么,都不可能就此收手。”
两人相对无言,直到老校医不善地开口:“我说,你们什么时候出去?”
迪佩特校长无奈地抚了抚额头,看起来苍老了不少:“你非要关注这个吗?”
“没错。”老校医果决地说。
几秒钟后,校医室的门从里面关上了。
艾瑟尔做了一个梦,梦中他听到两个人在交谈,说的正是不久之前他目睹的惨剧。他想出声,把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不早一点说呢,为什么不能说呢……只要能睁开眼睛,就能开口……
谈话的声音渐渐消失了,眼皮依旧重逾千斤,他绝望地想到,自己错失了一次机会。他的头脑很不清楚,无数纷乱的念头在冲击着脑海深处,混乱和绝望一遍又一遍地重演,他觉得自己不像在做梦,但却和做噩梦一样累,压抑得喘不过气来。
猛然间有冰凉的东西落在他的额头上,他喘息着睁开眼,陡然明白了原因。
只有在梦里,他才会以为自己能把一切都透露出来。而现实是——
汤姆站在床边,俯身看着艾瑟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