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沧海桑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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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时的临淄城，与萤火所知的齐都临淄，已经有了许多不同。昔日学术繁盛的稷下学宫旧址之上，矗立着如今香火鼎盛的碧霞元君祠……同一处地方，时隔千年，门前依旧是熙熙攘攘的人来人往，举袂成幕挥汗成雨，可堂内引经据典高谈阔论之声，早已消失在尘埃之中，取而代之的冰冷玉像容颜端庄，唇角犹带一丝悲悯的笑意，虚假空泛得令人作呕。
萤火随着人潮进了碧霞元君祠，上了柱香。
……主人，我在你小时候的家里呢……
身旁的老公公絮絮叨叨地祈求着，萤火听了片刻，得知老人从东莱赶了好几天路来这儿，所求不过老伴儿的病早日康复呀当兵戍边的儿子平平安安呀来年有个好收成之类，不由得失笑。
噗~这不是抢了孙思邈关云长蒋子文的饭碗吗？
信步入了后堂，所见不过是些十分古旧的坐具茶器之类，想来当年，此处应是做学堂之用，现在却改成了善男信女的小憩之所。
也是，秦军兵临城下时，一把火早就烧没了，如今不过是在旧址上重建，自然无法完全重现昔时之貌。
沧桑啊……难怪主人不愿再踏足人世，这今昔一对比，自己不就显老了么？
小姑娘笑了笑，对着上方的碧霞元君玉像敛衽拜了一拜，悄悄出去了。
然后，再次迷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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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淄城里迷路了快一年——中途甚至找现在已经是熟人的陵越带过路，线索没查到什么，反倒是当年那些乱七八糟的传说听了个饱。萤火也不急，反正时间大把的有，等逛遍了主人出生之地，再去别的地方也不迟，何况临近的东莱一带最近正在闹瘟疫，混乱已经波及到了临淄，城里都戒严了，一时半会儿也出不去，虽说一道城墙也拦不住萤火，可是……
所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从嘛~~~
这天路过驿站的时候，萤火收到了来自青玉坛的信，是白蔹寄来的，说要跟萤火一起去东莱找淳于殝，然后将她带回青玉坛，随信附带的还有一些防治瘟疫的丹药。
东莱……萤火想起最近闹得人心惶惶的瘟疫，心中不由惴惴。
在驿站里等了一会儿，白蔹匆匆赶来，见萤火已经准备好，便带着她一路腾翔到东莱。
城门处有官府派人把守，许进不许出，即便要进城，也有极严的限制，白蔹亮出了青玉坛的招牌，顺利带着萤火进了城。一边赶往青玉坛设在东莱的一处产业，一边给萤火讲了些有关瘟疫的事情，尤其警告她要小心，千万勿要沾染不洁的饮水吃食。
“阿殝眼下如何？”
白蔹一脸黯然。瘟疫爆发之后，青玉坛便遣人前来救治病患，带队的正是籍贯东莱的淳于殝，可是到了东莱没多久，她便得知，自己全家十四口人已经染病而亡。
“……全家都……？”萤火一愣，急切地追问道，“那阿殝眼下……？”
“听说，淳于师姐回家时，家里人已经死了十几天，连尸首都开始腐烂了……”白蔹低声道，“你与淳于师姐家有故，你说的话，应是比我们这些人管用。”
闻言，萤火眼神一黯，移开了视线。
眼下东莱城中，人口十去其半，十室九空，街上一片死寂，大白天也极少见到人，只有用布巾掩住口鼻的衙役带人抬着覆盖白布的担架送往城外焚化。空气中弥漫着尸体腐烂与焚烧防病药草的气味，街道两旁的房屋里，不时传出绝望的哭泣与呻吟声……
经此一疫，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这座古城恐怕都无法恢复往日繁华了。
进了一家名为积善堂的医馆，不少身着白色道袍的青玉坛弟子正在外间救治病患，内间则是一些病情更加严重的患者，气氛虽紧张，每人的行动却井然有序，不见丝毫慌乱。无意中看到去年在碧霞元君祠中遇到的老公公，睁着一双枯涩无神的眼睛，默默流泪……萤火恍惚记得，老公公的老伴好像病了？如今，应当不在了罢，即便未因旧疾身亡，患病多年的身子也经不住疫病侵蚀。她自知帮不上忙，便跟着白蔹去了后面。
后院大厅的门外，一名身穿江湖布衣的落拓男子正抱着手臂靠在柱子上，见两人过来，便站直了身子。
“哎，等你们半天了，小姑娘赶紧去开导开导吧！”
白蔹有点儿惊讶：“尹公子怎会在此？”
“这不是，少恭听了这边的事，就让我来看看了，怎么说先前殝大小姐也帮了我不少……”
“师姐她还是……”
萤火仔细看了眼这名尹姓男子，一身浅灰布衣松松散散挂在身上，有条袖子还塞在腰间，半长不长的头发随意披着，下巴处还有点青色短茬——整个一不修边幅。
阿殝何时认识这样的江湖客了？萤火想破了头也没弄明白，一向沉稳矜持的淳于殝，怎么会跟如此……与众不同的人结识？好吧，若是只看脸，倒也过得去。
她倒是压根没意识到，自己那迷路到人神共愤程度的本事，也是极为与众不同的。
进了内厅，淳于殝正坐在上首，一边向旁边的弟子分派事务，一边检查食物药材等急需物资的调度情况，看上去与往常无异。
见萤火近来，淳于殝愣了愣，随即令众弟子下去做各自分派的事情，然后给小姑娘倒了杯茶。
“怎么连你也被叫来了？”她自嘲地笑了笑，“我淳于殝，可不是心志薄弱之人。”
“可……”
“我自幼入青玉坛修道，与家人，其实并不很亲厚，难过是难过，可也不至于哀毁过礼，一蹶不振。”
看看淳于殝面上，虽有哀色，却并无动摇绝望之意，萤火稍微放下心来，只是总觉得哪里不对……阿殝心里……好像，有什么想法……
“阿殝……心中可有记挂之事？”她试探着问道。
淳于殝面上一怔，随即摇了摇头：“并无，只是……第一次见到，人死后变作那般模样，当真是……”
她想起前几日回家，一推门便看到满屋俱是苍蝇围着腐骨烂肉嗡嗡飞舞的情形，迎面更是扑来腐尸在阳光暴晒下散发出的恶臭……胃中不由得一阵翻涌，脸上却强行压下了异样的表情。
萤火并不擅长察言观色，只是天生对情绪极为敏感，这时虽看出淳于殝有些不对，可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不过见她精神还好，放下心来，与友人寒暄几句，便出去了。
“如何？”
见萤火出来，等在门外的两人便围上来了。
“应当无恙才是，不过脸色有些差，想来这几天是累着了……”萤火摇了摇头，“阿殝太忙了，看她脸色，像是几天都没好好吃过饭了。”
话音刚落，厅内淳于殝听到了白蔹的声音，正愁人手不足，于是白蔹还没跟萤火说两句话就被师姐提溜去上工了。
安静下来之后，萤火想起了一件事情。
“话说回来，你是？”
尹姓男子：“……”
尹千觞费了不少口舌，总算让萤火相信，他就是两年前在青玉坛养伤的失忆患者，目前正在四海为家游荡中顺便尝试扮演各种身份……尹千觞都记得这小姑娘跟淳于殝交情还不错，可人家的记性反而不如他这个前失忆患者。
萤火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会儿，转身就走。
被看得莫名其妙的尹千觞不知道，萤火从他身上看到了三个真理：学坏容易学好难，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以及……光阴催人老。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沧海桑田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