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萤火》风暖怀

15、暗潮汹涌

　　衡山，祝融峰上，会仙桥。
　　萤火从霄河上跳下来，抬头看了眼陵越，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于是问道。
　　“要是没事，能找你玩儿么？”
　　陵越差点从剑上摔下来：你当天墉城是你家的想怎么进出都随便么？
　　话到嘴边，又换了说辞：“……从正门走。”
　　“哎？”不解地歪了下脑袋。
　　“你我结识之事……”陵越不自在地侧了下脸，说道，“师门长辈已经知晓，若是想来，找守门弟子通报一声便是。”
　　你悄悄地来静静地走倒是小事，把他陵越吓得够呛才是真的，更别说……
　　想起小姑娘那天直接跳上床卷成个团儿的情形，陵越的脸都黑了。

　　“唔……”鼓起脸想了一会儿，萤火又说道，“玲珑球……你要当我是朋友，就给带上，别随便塞柜子里啦！”
　　女孩子家的小玩意，戴在身上像什么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陵越面上一热，板起脸来。
　　“胡闹，那女子之物，怎可……怎可……”
　　“你放兜里也一样啊，我又没让你戴在外边给人看。”
　　小姑娘的眼神很委屈，“不干拉倒！”
　　说完一转身，直奔入口另一头的淳于殝而去。

　　“师尊，您当真寻到了淳于长老当年的手记？”
　　尽管压抑着情绪，淳于殝脸上还是透出了几分兴奋，“其中所载，可是……”
　　修道者虽寿数长于常人，然终难逃出轮回更替规律，往往未能修成正果，便已无奈老去，命不久矣。古往今来，皓首穷经钻研长生之道者不计其数，唯有淳于意……
　　在她面前，一身杏黄袍服，须发皆白的老者缓缓摇头，眼中显出遗憾：“虽有不死药记载，可散轶过多，十存其一……单凭你我师徒之力，想要由此找出失传已久的丹方，可谓难上加难。”
　　淳于殝想了想，问道：“丹芷长老乃我辈当中，最擅丹药一道者，若是有他相助……”
　　“不可。”老者肃容道，“眼下雷严盯着少恭，怕是防备少恭将南疆之事揭发出来，倘若贸然找少恭商量，恐怕会被雷严看出端倪……如他那般心狠手辣者，只怕……”
　　听到这里，淳于殝想起雷严未能从尹千觞口中问出消息时，那毫不掩饰杀意的眼神，心中不由一寒。
　　力量，还有长生，这两者在野心者眼中，一向是连在一起的。

　　老者看了一眼陷入沉思的弟子，心中叹息，决定还是晚些再将自己的推测告诉她。
　　正在师徒二人心思各异时，门外有弟子来报，说是淳于师姐的好友萤火回来了。

　　因淳于殝特地交代过，遇到萤火不可掉以轻心，否则绝对会把人搞丢掉，所以白蔹亲自出马盯着萤火让她走在前面，就差拴上绳子遛小姑娘了。
　　上下两层加起来走了十几次弯路之后，白蔹总算是有惊无险地完成了带路任务，感觉整个人都虚脱了。

　　“师尊，这位便是弟子先前所说友人，名为萤火。”
　　许久未见，小姑娘的身形已经拔高了些，一身半臂花笼裙显得很是娇俏，比起一年前更多了几分少女的姣好……淳于殝没来由地生出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错觉，唇角的笑影也深了些。
　　“这位便是家师，如今的青玉坛掌门，柏徵真人。”
　　“见过柏徵真人。”
　　萤火福了福身，将礼仪做足，然后便眼巴巴地看向淳于殝，再明显不过地暗示自己有悄悄话要讲，收到了淳于殝一个瞪眼。
　　将自家弟子跟小姑娘的眼神来往看在眼里，柏徵笑了笑，心知小女孩儿家都有些贴心话，便挥手让淳于殝下去招待客人去了。却不料两人才走片刻，淳于殝便拉着萤火回来了，一脸喜色，手中则是多了一卷竹简。
　　眼看淳于殝跟着她家师尊一脸狂热地钻进丹房就没见出来，觉得被抛弃的萤火撇了撇嘴，伤心地转身走掉，继续迷路去了。

　　几日后，出关堪堪满了一月的柏徵真人宣布自己又要闭关钻研故纸堆了，门派大小事务由掌门襄理弟子淳于殝代理。想想自家徒弟一副脾气软和好说话的欺骗性外表，柏徵思忖片刻，顺带就给爱徒升了职，主持完典仪长老任命事宜，便急匆匆闭关去了。
　　典仪长老，顾名思义，就是掌管典籍经卷，以及评判弟子功过奖罚的长老。

　　萤火看了看坚决站在淳于殝身后却没什么存在感的白蔹，再看看收获了大部分弟子敬畏眼神的雷严，最后看向略带担忧地看着淳于殝的欧阳少恭，她大概明白了，这是柏徵暗中给徒弟撑腰，以削弱雷严在青玉坛众弟子中的影响力。
　　看着穿了玉青衣裙，外披代表长老身份的杏黄袍服的淳于殝，少女身形本就出落得颀纤，长发结冠束以玉扣，一身广袖长裙衬托下，更是显得单薄，眼神虽依旧如以往那般清朗明澈，却多了几分凝重的思虑……萤火突然觉得，长大了，其实一点儿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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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着碧霞元君那番“玩儿上十年八年，也是无妨”的许诺，萤火也不急了，横竖时间多的是，干脆就磨着淳于殝在青玉坛住了下来。
　　“主人一向很放任我啦，感觉……嗯，虽然不知道娘亲是什么，不过我希望就是主人那样的~”
　　淳于殝委婉地表达了不完成任务很可能会被责罚的提醒，萤火却并不在意。对上好友“你又想玩什么”的眼神，她弯着眼眸，笑得像只眯起眼睛晒太阳的猫。
　　“好歹我是站在阿殝这边，按人头算呢……嗯，你懂的。”
　　在亲近之人面前，萤火一向是藏不住事的。淳于殝也知道，自己如今在青玉坛的地位十分微妙，往好处说，就是已经公之于众的下任掌门，干什么都是名正言顺占着理，往坏处说，雷严若想做些什么，第一个下手的恐怕就是自己了。
　　师尊柏徵的想法，大约就是若摆平了这件事情，下任掌门当之无愧，倘若束手无策，那就等着被人踹下来自生自灭吧。

　　淳于殝不是傻子，也知道萤火脑袋不笨，这小丫头心里绝对是透亮。
　　既然已经看明白了，就赶紧收拾东西走路吧，惹祸上身可不好。
　　这样的意思已经透过眼神无数次暗示萤火，可小姑娘整天一副无忧无虑的模样，似乎完全不会看人眼色。
　　一看就是被人捧在掌心呵护，在平安喜乐中长大的女孩儿，幸福得像是泡在蜜水中一样。

　　淳于殝突然觉得胸口像是被重重打了一拳，有些隐隐的钝痛闷在里边。
　　同样是无父无母孑然一身，有的人会遇到生母一般无条件待她好的主人，有的人，却得在师尊的授意下插手门派纷争……凭什么？
　　初入门派便因先祖淳于意之故，淳于殝很有些争议地成为了掌门唯一的弟子，大多数同门的质疑，既是动力也是压力，迫得她不得不昂起头，以最完美最无懈可击的姿态立足于此……长久下来的习惯，令淳于殝养成了看似平和实则高傲的性子。不允许自己落于人后，也不允许自己身上出现任何可能遭人质疑的纰漏。
　　怀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模糊想法，淳于殝唤人给萤火安排下了长期住的客房。

　　不想欠萤火什么，尽管萤火本人完全没有在意过这些事，但是在淳于殝而言，却是一种变相的屈服。
　　有人陪在身边，总比孤身一人要好……所面临的战役尚未开始，自己便输了一阵——心志软弱。
　　虽然不甘心，可是，依旧屈服了。
　　她知道有些情绪，便如毒草的种子一般，一旦生根，就是无法抑制的疯狂生长，然后进一步侵蚀心神理智，最终变作一颗充满了污浊脓血，再也不能拔除的毒瘤。

　　空洞的视线慢慢落在了一旁的桌上，新抄的那卷手记正摊开着，萤火主人手书的竹简在柏徵处，淳于殝所阅乃是自己手抄之本，加上先前柏徵找到的残卷，多费些时日，那人间不见多年的不死之药，便可拼凑出大概了。
　　还好，并非全无所依……至少还有一个……
　　至少，尚有值得自己全力争取之物。
　　怀抱着先祖的手记，淳于殝终于露出了一个溢满幸福的笑容。

　　殊不知，自己也好，同样心事重重的雷严也好，仿佛全无所知的萤火也好，担忧却并不显露在外的白蔹也好，乃至如今不知人在何处的尹千觞……
　　所有人的举动，都被一双温和却压抑的眸子看在眼中。

作者有话说

　　阿殝黑暗气场全开。。。
于是来个换快点的调解下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