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不如相忘于江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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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悦正在院子里扇着火熬药，我笑着走过去接手，对她做了一个“休息去吧”的表情，我将纸一张张烧毁在火盆里，如同将我以为遇见殷稹而渐渐滋生出来的希望一点点燃尽熄灭。
并不是很难接受这种孤独的结果，只是觉得自作多情很难堪，更何况是在这么多人面前认错了相公，失忆的生病的倒像是我了。
我将药汁斟出来倒进碗里拿到房间,面无表情地交给担忧地看着我的高愉，对他笑笑，也许是很勉强很难看的一个笑了，床上躺着的那个人也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在被我逼问之后他终于愿意拿正眼看我了，也许是闻见和着香水味的药味才看我的？
我收拾好屋子里所有我的东西，兜在怀里搬去了高悦的屋子，这两天我正教她弹琵琶，因此进屋的时候她正对着烛光乱拨着琵琶弦。
见我进来一把拉住我说，“年妹妹来得正好，再弹首曲子给我听吧！这琵琶学起来太难我还是先听听好了！”说着便将琵琶往我怀里一推。
我暗想着之前心系殷稹也没好好教她，既然那人不是殷稹我也不便以他妻子的身份长久待在这里照顾他了。
想到马上就要与高悦分别心里还真是难过，我将手指套上玳瑁，缓缓拨动着琴弦，一边演奏一边对高悦说，“琵琶又称四弦琴，是在南北朝时期由印度传入中国的传统弹拨乐器，已经有近二千年的历史。”
“最早被称为‘琵琶’的乐器出现在中国秦朝。‘琵琶’二字中的‘珏’意为‘二玉相碰，发出悦耳的碰击声’，表示这是一种以弹碰琴弦的方式发声的乐器。‘比’指‘琴弦等列’，‘巴’指这种乐器总是附着在演奏者身上，和琴瑟不接触人体相异。”
高悦认真听着，我继续说道，“这首曲子名叫《琵琶语》，作曲家和朋友相约至江南，流连其间而忘返。”
“他们在水乡茶馆中听评弹，那是第一次，作者被琵琶的单色打动，开始有了要做一首琵琶音乐的冲动。要知道平时我们听到的琵琶曲，多以表现‘武’为主，如《十面埋伏》，而作曲家想要表现的，是一种能动人的‘文曲’，于是就有了这首《琵琶语》。”
待我说完，刚好一遍弹完，高悦意犹未尽地说，“真好听啊，这样哀伤的曲子要是配上歌词就更好了！”我浅笑道，“怎么没有歌词，后人写了许多歌词唱和，我最喜欢星沉月落写的《琵琶语-浔阳渡》，现下倒是可以唱给你听。”
高悦说好，我轻轻唱道：
“浔阳渡月影半阕望水东付 ，朦胧江心渚谁诉清辉漫小筑
待到风波住夜半梦醒却失归途 ，摇曳珠帘幕满腹欲语一踌躇
低绮户红烛剪影谓情何物 ，客宿浔阳浦嫁与东风奈何春不顾
风尘逐空踟躇更恍惚 ，纷纷泪红溅弦柱
繁华尽落伤心处 ，绣口唱断天涯路
横江雾何年期重走红尘路 ，声声还如故醉舞残照影更孤
凭旦暮疏指轻拨恨惊鸥鹭 ，知音觅何处却睹妆红尽模糊
春水妒年年东去年年见复 ，将赋花间露须臾一生能历几寒暑
流年误花期促任沉浮 ，空留却寒香半亩
香残谁护化作土 ，弦弦掩映心痛楚
梦望舒广寒宫阙人倚桂树 ，千古愁一出难抒满目无情物
凭栏繁华路铅华落尽红颜垂暮 ，风流葬何处回顾相忘于江湖
风流葬何处回顾相忘于江湖……”
待我唱毕，高悦早已幸福地睡着了，我放下琵琶脱下玳瑁轻轻帮她掖好被子，她总叫我年妹妹，却比我更像是妹妹，一家人很是宠爱她，她又这般讨人喜欢，真的很幸福呢！
我偷偷跑出来轻轻掩上了门。
一转身吓得我几乎喊出声来，高愉正靠墙站在阴影里，我出来他也一动，很有预见性的过来捂我的嘴道，“别喊，是我。”
我点点头他这才放手又问道，“小悦睡了？”
我笑道，“嗯，月落星沉，屋里美人酣睡。”
高愉也笑着说，“可惜她没听着最后一句，我倒是顶喜欢那句‘相忘于江湖’的呢！”
高愉说着很是自然的牵起我的手缓步往前院走，我虽然惊讶却没有拒绝。
我不是傻子，高愉对我半认真半玩笑的关怀逗弄让我很能感觉出他对我别有的那番情意。
他带我去摘花，帮忙去采药，替我守夜照顾病人，想到做到许多细微而温暖的事，比如那瓶化瘀药酒，比如饭桌上离我最近的几盘素菜，比如在殷稹昏迷不醒时他几句轻松逗趣的言语，比如我屋里桌上时常出现的几朵各色鲜花，这样细微的感动还有很多很多。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我想我是感动的，并且也是感激的。
他知道我可笑地认错了相公，他知道我因为认错了人而失望透顶，他看尽了一个女子所做的最糗最荒唐的事。
他没有笑我鄙视我觉得我奇怪有病，而是温柔地拉起了我的手让我无从拒绝，让我觉得自己好像也不是那么失败，毕竟还有个人为我单身了而蠢蠢欲动不是？
我想着就笑出了声。高愉同我并肩站在院子里美其名曰赏月所以谁都没有说话，直到高愉侧过脸来问我，“你接下来什么打算？”
他没过问我今天发生的事反倒问我日后的打算，我松了一口气反倒觉得我有必要跟高愉说明一下便想了想说道，“高叔和高婶遇上我的时候我刚刚救起来这个长得跟我爱人一模一样的人。”
“我已经很久没见到他了以为他为了找我仗剑江湖弄得满身是伤所以顾不得弄清楚他的身份就以他的娘子自居然后碰到了高叔和高婶，可笑的是我反复试探发现他们只是长得很像的两个人，白白付出了许多的感情醒来的却只是个对我冷淡抗拒的陌生人，呵呵。”
高愉听我不断气儿地一口气说完也并不打断，回我说，“若是没有你的悉心照料日夜守护他现在又怎可能活着，爱人也好陌生人也罢既然遇上自是有缘，你帮助他照料他也都是行善积德。”
“你此时的气恼情绪并不是后悔救了他只是难过他不是你认得那人，可你又怎知你日后遇不上你要找的人？”
高愉语气诚恳，句句说得十分有说服力，更是将我夸得好似多么大公无私，我禁不住脸红道，“明明是高大夫你救的人，我哪有你说的那样无私？”
高愉嗤笑一声，随即深深望进我的眼睛里说，“溯洄在愉心里就是这样无私的傻姑娘……”
我亦望进那一滩幽水，见他眼神之中竟有细微却可察觉的宠溺以及一种暧昧而不能尽言的意犹未尽。
我心里发烫，忙回过头来垂下脑袋，手不由自主地想要抽回来却被高愉稍稍用力握住不许，我不禁叹气道，“你倒是真不像只有二十岁的样子。”言外之意高愉你对付女人像是老手啊。
高愉倒也不气，在我旁边儿悠悠地说，“你也不像只有十四岁啊。”我却不知道他的言外之意是说我的思想年龄比实际年龄大还是小，可我确定他一定话中有话不止这句话的表面意思。
我轻叹口气，为什么与高愉的相处让我总有种与男友殷稹最初交往时的感觉呢，想到这里我心里顿时慌乱了起来，趁高愉放松咻地一下抽回自己的手。
我将手背在身后扭过头去不看高愉说，“你说得对，他是个陌生人我也会救他照顾他的，今晚还跟往常一样，上半夜我来守下半夜你来守，别劝我阻止我我心里不会不舒服的，看在他长得像极了那人的份上我也希望他能尽快好起来！”
高愉在我身后叹口气道，“好吧”，之后将我送进那住着病人的房间，关门之前又对我说，“若有什么事，我就在隔壁。”
我微笑地对他点头，心里也因为他的关心而感觉暖暖的。可待我关上房门一步步走向床上那人时心却一点点沉重了起来，说不失望是假的，说没有很失望也是假的。
我坐在床边看着那终于不再因为发烧而晕红的俊俏容颜，看着那因为喝了药而沉沉睡去的安静脸庞，看着那一模一样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五官，不由地用手抓紧了袖口。
为什么同他长得这样像，这个人怎么可能怎么可以不是他呢？
为什么要让我孤身一人来到这并不熟悉的天地又教我期望又失望呢？
也许我一直以来的执着都是因为我还没有彻底做好准备，真正接受我已经穿越了的这个事实。
犹记得步步惊心里的四爷曾对若曦说过，“既来之，则安之。”也许我该铭记的也是这两句吧！
我最后一次握上眼前这个男人的手，有力的、安静的一双手，我能感受到这双手的温暖。然而这时空里却再也没有了愿意温暖我手心的人。
收起这份苍凉，我亦终于下定决心，既无牵挂，不再停留。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不如相忘于江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