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穿越时空的依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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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羹尧的寿宴开始于夜幕微垂的傍晚，府中所有红灯笼都挂了起来。我在一阵仓促慌乱中逃之夭夭，误打误撞拐了几个弯竟正撞见来找我的高愉！当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夜色将我微肿的双眼和不自在的神情掩藏得很是巧妙，我只说迷了路，任高愉拉着回到了来时的地方。他才隐藏在夜色之中，上午那管家就带着一帮人来了，四五个小厮将钢琴搬走，另有一个丫鬟带来一套白色长裙，好歹只是很清丽的舞台装，并不是妖冶诱人的那种，可无论什么衣服一配上年溯洄这张楚楚可怜的脸都是增色不少的。
我被人领到一湖中小亭里，亭中及湖边挂满红色的灯笼，显得十分热闹。总觉得一身白衣的我与这里格格不入，我在亭中坐了很久，久到几乎就要睡着了，一小厮似的人物匆匆跑进亭子里将亭中四面的红色薄纱幔放下，听着越来越近的喧闹声，我知道，我爹来了。
众人隔水围站在湖边，我坐在钢琴前隔纱望着他们。本以为我会相当紧张地，不想我竟分外从容到自己都有些吃惊，也许跟刚刚的偶遇有关吧，现下我仿佛失去了感觉，看着人来得差不多，提督大人又冲着一貌似年羹尧的人影报完幕，我将琴盖掀起，缓缓弹唱起来：
“谁家的清笛渐响渐远，响过浮生多少年……
谁家唱断的锦瑟丝弦，惊起西风冷楼阙……
谁蛾眉轻敛，袖舞流年，谁比肩天涯仗剑……
谁今昔一别，几度流连，花期渐远，断了流年……
”
那个名叫年羹尧的爹爹，你还会否记得十几年前有个机智可爱女孩子总爱与你怄气？会否记得她嫁你时穿的那身大红的衣裙？会否记得你要娶她时对着苍天大地许下的誓言？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美景虚设。美好的事物如此短暂，你为何要不珍惜，为何要那般无情？你可知，她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人，她是受不得欺骗背叛的，她有卓文君“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的果决，却没有卓文君能屈能伸，看似决绝实则挽留的狡黠。司马相如对卓文君无“忆”，你是无情吗？
骄傲如她，即便爱你再深，又怎能接受你的不忠？爱得愈深，不过是痛得越撕心罢了。
“不如就此相忘于尘世间，今夜无风无月星河天悬……
听罢笛声绕云烟，看却花谢离恨天，再相见，方知浮生未歇……”
朱弦断，明镜缺，朝露晞，芳时歇，白头吟，伤离别。你，真能忘却她吗？真的能吗？这么多年来，你有没有片刻想过她如今何在？想过她离去时的伤感和无助，想过她一个千金小姐为了你离了富贵，回不得家，又能流落到何处呢？
你是否知道，你已永远见不到那样一个鲜活的她了呢？
“若挥袖作别，流云万千，可有人千万流连……
若今昔一别，一别永年，苍山负雪，浮生尽歇……
今夕隔世百年一眼望却，叹只叹他轻许了誓言……”
既然做不到你承诺的，就不该骗她不是吗？既然不能与她长相厮守，又何苦让她爱上你呢！她真的等了你好些年，为什么不来找她，若是真的在乎，找不到便该一直找下去，直到找到了为止不是吗？
徐志摩曾对林徽因说：如果没有愁过你的愁，没有思虑过你的思虑，我就不配说我爱你！轻易放弃了她，续娶纳妾生子的你想必不知她的愁吧。也许她最大的悲哀，最大的逃避正是你不爱她！
“把千年咒怨轻湮，成全了谁的祈愿，他不见，她守韶华向远……
不如就此相忘于尘世间，今夜无风无月星河天悬……
听罢笛声绕云烟，看却花谢离恨天，再相见，方知浮生未歇……”
该死的，为何这时偏偏又想到了殷稹！脸上的泪已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掉落在琴键上，想到刚刚拥抱着那人似熟悉的摸样，又陌生的态度，这仍是阴魂不散的假殷稹！为何偏要我不断地抱有希望，而后失望！别再问我是谁！我都不知自己是谁！
“谁家的清笛渐响渐远，响过浮生多少年……
谁家唱断了锦瑟丝弦，徒留西风冷楼阙……”
歌终于呜咽着唱完了，我用手背抹抹脸上的泪水，却仍止不住抽噎的声音。想也知道我今晚唱的这曲连3.33两也不值了，在这样大好日子里哭丧着弹琴唱歌，又有几个能做得到的？我缓缓将手伸进怀里，对着湖岸边十分安静地人们喊着，“提督大人，我没唱好，对不起，一共一百一十两银子我给你放到钢琴上了，我走了。”
直到很多年后，一想起那提督大人，我仍觉得万分愧疚，请原谅我那时脑子抽了线唱成那样子竟然还敢报出你的名号给你丢人，早知道你宁可不要那银子也不愿损毁名誉我就收下银子不说话了……
只听一句含糊的“大人”，我听见有人匆匆向我走来的声音，望向湖边，一红色身影正快速向我处奔来。莫非这一身红的正是今日寿辰的年羹尧？莫非我表现成这样他十分不满要来打人？呃，我的私人保镖去哪儿了？哦对了我刚刚把他那份儿的银子也搁钢琴上了，他一定又生气不管我了……
在我多年如一日的胡思乱想中，红色的薄纱幔帐被人掀开，也许此时有风也不一定，浪漫的情景总是有风有月亮有美女（也就是本人），还有，爹爹……
我同眼前那人同时愣在原地，看着对方满脸不敢置信。我一遍又一遍地审视着，可眼前这张脸竟如此熟悉！为什么我想到了五岁时总爱仰着脸问父亲要冰棍儿吃的往事？为什么？他，就是年羹尧？
“月儿，是你吗？你回来了吗？”眼前站着的不到而立之年的男子高大挺拔，样貌十分俊秀，那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同挺拔的鼻梁竟跟我的十分相似！月儿正是娘的乳名，他不是年羹尧是谁？！
可他为什么长得同父亲年轻时一模一样！无数次梦见过的，将冰棍儿递给我的父亲宠爱地对我说，“今天只许吃一根儿，不许再要了……”而今，时间不对，地点不对，可他分明就是父亲啊！
想也没有多想，我脱口而出，“是……是父亲吗……”
年羹尧上前一步将我紧紧抱在怀里，有些不知所措，更多地却是惊喜！他喃喃道，“你定是我同她的女儿……我们长得如此相像，哦，不，你像你母亲多些！好，真好，真是最好的礼物……你既回来了，自然说明你母亲已不生我气了，你母亲呢？她来了吗？”
年羹尧松开我，满眼的光华直射入我的眼中，就在那一瞬间，我突然明白了，他在乎她，非常在乎她！
可是，此时得出此种结论并非什么好事，年羹尧满怀希冀地直视着我端详着我，他虽是一定喝了酒的，可他此刻很清醒，很快活，很期待！一如多少年前，母亲去世时，父亲望着我说的话，我望着年羹尧，心里满满的都是悲凉，好几次要说却真的说不出口。最后还是将身上那半块环佩解了下来，放进他的手心里，“母亲去世了”，我如是说道，将世间最残忍的酷刑加诸于这个男人身上。
他呆滞地瞧着那块儿环佩不说话，退了两步直到用手撑在了柱子上，我赶紧上前去扶，他却突然笑着抬头问我，“什么时候的事儿？是不是今年春？”
我奇怪地点点头。心中正在疑惑，却听见年羹尧悲凉地笑道，“当年我们一起种在院子里的连理树死了，长得好好地一直，春天的时候，却死了……原我那时心慌是为了这个……月儿，月儿……”
我听着年羹尧的呓语，突然觉得这亭子里和亭子外好似就是两个世界。亭子里是悲伤难言的父女俩，亭子外面则是管家请诸位先回席的抱歉声。谁对谁抱歉？谁又对不起谁？我盯着眼前悲痛无比的年羹尧，突然开口道，“爹，不要难过了，还有，还有我……”
我握住他的双手，让他抬眸看我。虽然很不想承认，可是在看清他同父亲一般模样的脸庞，感受到我的到来带给他的喜悦，看见娘的离逝对他的打击那一刻起，我已经原谅了他，接受了他。我很想，很想他快乐，很想他真的是我的父亲！
年羹尧毕竟是一有决断之人，他紧紧扣住我的手，焦急地问道，“你既已回来了，不要再走，不要跟你娘一般……爹，虽是个不负责任的爹，却不能连你也不陪在我身边。从前受过的苦以后不会再有，你不必再弹琴讨生活，不必明明不愿做却哭着逼自己去做，你是我年羹尧的女儿，从今往后你就跟在爹爹身边一步都不离开爹爹可好？！爹陪着你，护着你，疼着你，不会再教你受一丁点儿的委屈！”
不得不说，年羹尧误会了，他以为我是艺妓呐……但是，他说的话却让我无法不敢动不动容！其实，我也可以有个家的！没有殷稹，但至少有爹爹年羹尧！我竟瞧见了不远处高愉藏在黑夜中的身影，我是否愿意独自一人呢？答案是，我不愿。
没有半分的犹豫，我扑进爹爹的怀里，“好！”我说道。
从此以后，我不再是陆颖川，我是年溯洄。他也不再是我口中的负心汉，不再是一个在历史上与我毫无关联的陌生人，他是我爹，我爹名叫年羹尧。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穿越时空的依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