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回首灯火阑珊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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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古人最是早睡早起的典型，从下午三点开始就陆续有宾客入府，外院儿的声音渐渐响亮起来。我最是爱看热闹的，因此便叫早就查探好年家地形道路的高愉带我去瞧。
绕了一圈儿，年府并无特别之处，可见年羹尧该是个极死板节俭的人，到了一个岔口处我们意见相左，他说是要去花园瞧瞧，我自是知道他爱花，便顺着他的指挥拐弯往厨房去了。
我顺着香味很快便找来了厨房，这种聚会的日子厨房里的人个个忙乱，我走到窗口，伸手从放这点心的桌上拿出一盘来，便快步向外走去。可是……我走了半天为什么还没走到花园呢？我顺着年府迷宫一样的地形拐来拐去，直走到一处遍植花草的院落，哇，真该把高愉那“花痴”叫来这里看看的！
我一边想着一边轻轻走近，那院落不光花草繁茂，就连花盆泥土也收拾得极干净，显然是一爱花人种植培养的心爱之物，那人必是一细心善良之人。最巧的是，这院子里竟种着一棵樱花树！我向来喜爱樱花，樱花的花语是生命、幸福一生一世永不放弃，是循环的命运法则。
母亲刚去世那会儿我尚小，许多流泪伤痛的夜晚就是看着窗外那棵我同母亲一起栽种的樱花树流眼泪，夜凉如许，只有默默的怀念与祝愿。那么多痛苦不能眠的晚上，只有窗口那棵温暖如母亲的樱花树陪伴着我。如此，怎能轻易忘却？
我绕着树又走两圈儿，却愈发想念起父亲来，不知他的老寒腿好些没有，不知我走了是否有人照顾他，不知我走了他是不是万分的担忧想念！我可以在许多事上不在意不留心，却唯独放不下与我最亲最爱的家人。
母亲辞世后照顾我愈发艰难的父亲又做父亲又做妈，常常忘了拿我的书包，于是又骑车带我返回，常常系错我的衣服纽扣，皮鞋的鞋带也总长得要将我绊倒，让我总被其他小朋友们笑话。在我回家大哭过一场之后，父亲起床更早，更尽心地照料我，直到将工作、家务、照顾我的任务每样都做到很熟很好。
这就是我的老父亲。也许我该为我和父亲的未来打算，在报考大学的时候学师范医护律师的，师范专业的学费更低，父亲可以轻松一些，可偏偏父亲相信我会将我所喜爱的历史学好，如此我便与考古打起了交道。工作辛苦，常要出差，风吹日晒居无定所，是最不适合女孩子的工作，特别是，我还有一个身体并不太好却坚持工作到退休只为了有养老金拿不用给我增加负担的父亲。
北京有许多的富豪，也有许多的平民，我做的工作并非许多男人中意的，我的家庭并非许多男人不在意的，我黑黑瘦瘦的脸并不能引得他们的喜欢，这些我本不在乎，可不能让心怀愧疚把自己当做是我累赘的父亲担忧，因此我在不出差的日子总会逼着朋友们给我介绍相亲。二十三岁的我最大的梦想就是有个家，有个愿意同我一起照顾父亲的人。
我并非绝色的女子，但却真的有人愿意爱我帮我扶助我保护我。他是我所在单位的领导，名叫殷稹，殷稹年纪轻轻只有二十八岁却已是这事业单位的办公室主任，他高大帅气，极有风度，脾气温和，为人宽厚仗义，极得单位里女孩子们的喜欢。
我本与他接触不多，所有女孩子们用来接近他认识他的各种聚会我都没有去过。我没有钱，也没有时间。家，仍是随时可能拆掉盖楼的棚户区，爸，仍是每日腿疼得睡不着觉的病人，钱，又要应付高涨的物价又要治病，时间，我要出去打工的，从大学就开始的打工。
我就是在一家连锁便利店里遇上殷稹的，他来买吃的和避*孕*套的，却偏偏遇上了我这个收银员，手一抖，刚刚拔出的一根儿烟特诡异地就掉在了地上。当真尴尬不是，只能装作我也不是我，他也不是他。
第二日，他晚上又来买东西。这次，我们说了几句话，他问我，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儿呢？单位不是不让私下找工作兼职的嘛！
我说，我穷，缺钱，你别说出去啊！
他问，当真？
我说，骗你干嘛！
他还要再聊，却被我说店里有监控不能不务正业跟人聊天，被我赶走了。他离开时的样子极为可笑，竟像不信有人不愿同他讲话聊天似的，当时我心中对他的感觉只有两个字，自大。
接下来的几天他总会来，有时是来买烟的，有时是来买益达，有时会买罐啤酒，吃个便当与我说几句话，或者，不说话，看球。足球、篮球、网球、羽毛球，每天晚上似乎总有他关心的一场比赛。
他当真没有透露我的秘密，倒是将更多时间短、不遭罪的活儿派给我做，我对他心中感激，有时也会给他在喝酒的时候配上一小碟我从家里带来的，时常背着店里摄像头偷偷充饥的花生米。
我有了更多的时间照顾父亲，照顾自己，半年下来，我皮肤渐渐变白，身子也胖了一点儿，出差的机会比较少，基本接收了殷稹分给我的所有在市内跑的案子，这一块儿的业务越干越顺手。我渐渐也更了解起他来，他并不是学历史的，而是工商管理MBA，可不是那么多女孩子喜欢他。
这日，我正同坐在店里喝啤酒的殷稹闲聊，他提到我现在的气色好多了，我便笑道，多谢你，终于有人愿意和我谈对象了呢。
我本是随意一说，刚一说完就听见嗤啦一声，竟是殷稹将手里的啤酒罐握扁了。他瞪大了眼睛看着我，好似见了鬼。他说的话也让我十分惊诧，是不是咱们单位的张乐？他问道。
我说，是啊。张乐是跟我同一批进单位的，人挺稳重，近来正在追求我。
他不成！殷稹说道。他是高干子弟，你配不上他！他如斯说道。
他话一说完，手里一空，另外半罐儿啤酒就被我泼上了脸。
难道就只有他有自尊心吗，我转身走进了便利店里间，想着如果他一生气把我的秘密说出来了我失业了会损失多少钱日子又该怎么过，一边儿偷偷抹眼泪。我是真的后悔了，反正他说的也是实话，我干嘛惹他呢！也许是他从没对我说过那种刻薄的话，这才一着激怒了我。
隐约听见他出门时“欢迎光临”的声音，我这才从屋里开门出来。还没走到收银台，又一声“欢迎光临”，抬眼一看，他竟回来了！他脸尚上隐有未干的酒渍，气势逼人地向我快步走进，在我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的时候一把将我扯进他怀里。
当时只有一个感觉，他一定被我气疯了。他只说了几句话，却把我气疯了。他说，你配不上他的骄傲自满，配不上他的沾花惹草，配不上他的油嘴滑舌，配不上他的工作散漫。又小声说，我这样的配你才正好。
我如何都挣扎不了，只好静静地瞧着监控器屏幕。殷稹又说，你抱起来真的好没肉，把这份工作辞了吧，我照顾你。
我轻叹一口气在他怀里说道，明天咱们现在的情形就全被老板和其他员工看到了，我冒犯顾客，顾客又冒犯我，我哪里好意思再干下去？当天，我丢了一份工作，收获了一个追求我的男人。
晚上再也看不到我，殷稹便把追求我骚扰我的事都拿来了单位里做。我们从来在一张桌上隔着几个人坐着吃饭，正是泛泛之交，如今他却挤走张乐非要坐我身边，给我夹菜买饮料刷饭盒，雷得大家是外焦里酥。
他不在乎背后被大家说早就看出来他对我不一样对我很照顾，却不愿意几个追他的女同事说我半个不字，有了他的车，回家的路不再黑暗孤单，我不用再挤地铁拿着辣椒水穿过幽深的小巷回家；有了他送的玫瑰花，我第一次有了那份悸动和骄傲；有了他送的裙子，我愿意承受各种声音和他并肩走在一起；有了他，我很感激。
这种感激不是物质上的给予，而是精神上的抚慰。有这样一个人，我可以在半夜父亲腿疾犯了的时候什么都不必考虑地打电话给他，我撑着伞看他背着父亲淌过没过鞋子的积水将父亲背上车，我愿意坐在车后座上一边照看父亲一边给开车的他擦拭脸上身上到处都是的雨水。
有这样一个愿意全身心付出给予的男人爱我，爱我的父亲，这是我最大的骄傲。不是没有自卑地认为我哪里都配不上他，可他会比我更自卑地向我承认他父母的确是本单位的领导，他是被“领导”进来的空降兵。他以此为耻。因此我能坚定地在他父母找我谈话时说不分手，虽然，我是如此地害怕失业，可是，我更怕失去他。
打工空下来的时间，我在殷稹的鼓励下看起了考研的书，我也想要证明给他的父母看，我很努力，我配得上他的。当我终于研究生毕业并拿到了工商管理的双学位，心中激动无以言表，我成了殷稹之前办公室的副主任，他又升了两级。
还有什么比遇上一个对的人更幸运地呢！殷稹的父母也接受了我，他们并非不开明的父母，就连殷稹提到婚后会将父亲借来与我们两口子同住他们也都没有反对。我以为我的好日子总算快要来了，甚至已经和父亲搬进了我和殷稹新买的房子里。
房子很大，是父亲一辈子也想不到自己能住进的昂贵的大房子，离我们单位很近，殷稹怕父亲腿脚不便电梯又在修理，总共三十层的楼他却买在四楼，比我想的还多，我们三人如今一人一间，只等到过了这阵子忙乱的时候就去领证办婚礼。
我如何也意料不到，一个平常的夜晚之后，我会来到三百年前的大清，再也回不去他们身边！我是发了狂地想念他们！想到不敢想！因为我真的会心口绞痛！樱花树下，我缓缓睁开满是泪水的双眼，穿越却并非一场白日梦，时空的距离就镶刻在这些古香古色的雕花门，红灯笼里。
我低头用袖子擦干眼泪，身后却突然传来熟悉地声音，是谁在哭？我下意识地转过身去。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回首灯火阑珊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