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舞影歌声散渌池,空馀汴水东流海 ...
-
楚冉一脚踢开房间的门,将怀里人小心翼翼地放在榻上,急急转身要走,却被她一把抓住衣袖:“去哪里?”
楚冉微微回过头来:“去索解药。”
榻上人似是轻笑了一声:“白少情要杀你,你还这么送上门去?”
楚冉叹了口气:“别说他没有真要我死,就算有,也是肯定要去的。”转过来握住那冰凉的手,“那日我为二王爷求药,便寻了你整整三年。今日若不去帮你求药,要我去阴曹地府里找你么。”
说这就要让她松开手,谁知她竟翻坐起来,将那已经断了半截的衣袖一把扯下来,三两下将自己手臂上的血污抹干净了,向着楚冉一指:“早无事了。”
楚冉仔细一看,刚才还是翻着皮肉直涌黑血的伤口早不见了,只剩一条五寸长粉红的印子,越变越淡,一会就看不见了。
楚冉大惊,寒蝉宫的幽冥也算是天下四大奇毒之一,若无解药,三日之内肝肠烂断而死,如何就能这样被化解了?
再抬头,见那人将面纱扯下,缓缓说了一句:“楚冉,已非当日了。”
楚冉如被人当头一棒,呆在当场。
那人勾唇轻轻一笑:“三年近千日,楚冉,聪明如你可猜得出其中万分之一?”
楚冉呆呆看着她的面貌,心中千回百转,最后却只淡淡道:“如今我找到了你,定要保你周全。”
如若换了任何人说这句话,她都要大笑出来。却是楚冉,只是楚冉,仅此一言,让她默然。
半晌,她将面纱挂回脸上,再深看他一眼,最终摇摇头:“此次不行。”
楚冉还要再说话,却突然听得一声响,竟是有人闯入门来。抬眼一看,是个一身月白华服的少年,皎然一棵玉树般,那如梦似画的面目让楚冉心头一动,想起三年前的另一人来。
百里一打量里面二人,却只见了雪姬衣衫狼狈,半截衣袖已经被撕了,一转眼望向自己,竟就施施然笑起来:“原来是东家,今日早上不都把事情交待了,怎么又劳东家亲自跑来一趟?”
百里见她无恙,便不好说自己听了她出事被人抱走,只也笑道:“过几日要上台,总想着早些让你把正装定下来,免得到时候再忙乱。”话是对着她说,眼睛却看着楚冉。
雪姬心里如何不知,便笑着指给他:“这是我家乡故人,湘楚冉湘大人。”
百里心中早就清楚了,却还做样惊道:“原来是湘大人,在下草莽百里,原于十国,现在凉国境内料理些祖上家务,闻湘大人之名久已。”
楚冉也回礼,却是极淡:“哪里,一些虚名楚冉不敢当。”细细看那人的面貌,竟是相似得有些让人心惊,心中陡然动了一个念头,向她看去。她却像是早就料到了,只微微一笑,楚冉见此便也就安了心。
话不过两三句,百里就拉了她告辞,楚冉也不多留。
百里知道她容貌大变,不想竟然还有认得的故人,而且看着样子,只怕还不是一点交情。先前这女子有些什么过往,他是没大追究过的,只因为这一盘棋,他自觉胜券在握。
待回了她的屋里,自向屏风后面去换了衣服,这全都是下人住的地方,无人打点,还要去取了滚水来泡茶,端给坐在上座的百里。
百里从怀中取出一个象牙盒,却不给她,捏在手上转玩了一回,皱眉问到:“你说我今日叫你什么?一个假名字顶了三年,要不是见了故人,你当真一辈子都不说?”
她收回手来拢在袖里,笑道:“现在既然是东家的人,自然用东家给的名字,何况东家又可曾问过。再说这一辈子,能剩下多少,还不是东家说得算。”
百里将那象牙盒放在桌上:“若离是么?也算好名字,何必遮着掩着。”
她一笑,却不再答话。
百里微微冷笑:“倒也是,你现在命都是我的了,还去想这些做什么。衣匠不多时就过来,你好好地弄,一切都看三天后的堂宴了。”
她只淡淡地应,有些不经心:“知道了。”
百里最恨她这副样子,再想起湘楚冉那桩事,竟一挥袖将那象牙盒子扫到地上,盖子摔开,乌黑的药丸滚了一地。
她还是勾着头不动,若在平日,此时便难免要再笑着说些好话,可偏偏此时,脑子里还是楚冉瘦了一圈的样子在晃来晃去,看着那乱撒了一地的灵丹妙药,有些不耐烦地皱起了眉,微微抿了抿双唇。
百里见她不动,心里更火,一下掐着她的喉咙几乎将她托起来,直直地看进她的眼睛里,几乎是一字一字地问:“若离,你到底图什么?”
听着自己的名字从他口里说出来,竟然一阵恍神,看着他极年轻俊美的面目,眼中却是一清明。随手从地上抓起几颗药丸摊掌在他面前,展颜笑道:“东家,你说若离能图什么?”
百里又盯她看半晌,眼中千回百转,终将她放了下来。
这世间的人,但凡是有些野心欲望的,一行一言都能推能测,最恨的便是那些还要装的道貌岸然的。一个人,能贪财贪色贪权贪势,只要抓住了弱脚,就没有攻不下来的。眼前这个女人,要说她什么都不图,百里是决计不会相信的。要真能看破世事看穿红尘,如何不早死了,做什么要吃那么多苦头,来趟这一淌浑水。可她偏偏每日都是这种样子,什么都不露出来,身底家事又只有在清风楼的哪些。百里总觉得有什么玄机在里面,可又看不透,只觉像是缺了一块,不能将这一团乱拼在一起。便是知道手里捏着她的命,却又总觉得哪里不对。
百里看着她弯下身去拾起象牙盒,将地上的丹药一粒一粒地捡入盒内,末了盖上,又放回桌上。
她将那纤白如玉的手交叠一掩,藏在宽宽的袖下,而后低头一礼:“东家,该是晚膳时候了。”
百里知道她的意思,不多时就该有人过来了,一卷袖说了句:“好自为之。”转身就不见了。
她便微微笑了,双手伸到领里摸到颈下一块皮肤,是微微凸起的菱形。她不看也知道,那颜色是极娇艳的粉红,一块像是烙在皮肤上的印记,颜色越来越鲜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