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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第五十五章 一诺迟迟君未忘 ...

  •   回到陆府的第三日下午,林深下值回来,两手空空,却不见前两日那种装着汤药的瓷罐,只将一张纸递给未儿,嘱她按上面写的到京中五六家不同的药店购齐药材。

      “静妃娘娘突然身体不适,顾老太医遣了莫大人进宫了,恐怕没有十天半月出不来。连这张药方也是颇费了一番周折才送出宫来的。”林深皱着眉头道,“静妃娘娘病在这个节骨眼上,唉,真是……。”

      林浅也微有些怔忡,喃喃道,“怎么会这么巧?”心底一惊,转头问道,“林深,你说,太医院这么多太医医士,怎么偏偏差了莫皎田进宫,这会不会是有人安排的?会不会是我有什么地方漏出了马脚?”

      林深见林浅神色慌张,忙愁容尽扫,握住林浅的手,展眉一笑,宽慰她道,“凡事要往好处想,总这么吓自己可不成。听说静妃娘娘一向身子不好,这几天乍暖还寒的,本就是最易卧病的时节。进宫给主子瞧病,是大好的差事,顾老太医怎么舍得不让莫医士去呢?”

      “可是……”林浅仍是觉得恐惧的感觉,一丝一丝爬上脊背,她太了解薛瑜之的手段和狠辣,“那边一直没什么动静,我心里总是不安。”

      怀里抱着的手炉已经渐渐凉了,林浅索性将另一手也附在林深手背上,汲取着温暖,诉说着恐慌。

      “你们虽是姐弟,也需知男女大防。”陆烽进门后看到的便是两人貌似情深缱绻的这一幕,原本强压下的怒火忍不住腾腾地上涌,口气甚是不善。

      两人方才只忧心林浅“小产”秘辛败露,谁也不曾注意到一身深紫公服的陆烽已经上得楼来,林深不以为意,神情安然地松了手,挂上一抹诚挚却并未入眼的笑,立到一旁道,“见过父亲。父亲教训的是,深儿记下了。”

      林浅毕竟是女儿家,面上红了红,讷讷地收回手,乖巧地起身招呼着陆烽,“爹爹来了?快坐下歇歇。我这就给爹爹泡茶。”

      “你身子尚未大好,劳动什么?怎么不见未儿?”陆烽狠狠瞪了林深一眼,到底心疼女儿,口气软了软。四下看看不见未儿,想起方才这姐弟两个竟是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忍不住又皱起了眉头。

      林浅正背对着陆烽看茶,手上抖了抖,茶壶便被林深接了过去,“姐姐陪父亲坐一坐,这种动手跑腿的活儿不是还有为弟我吗?”

      林深这话别有深意,又深深看了林浅一眼,倒让她慌乱的心思平静了许多,轻松一笑便回到陆烽身旁坐下,如话家常般面对陆烽的怒气,“不知道深弟下值后要过来,方才听小丫头说外面巷子里有人叫卖头花的,女儿便遣她出去看看,许是未儿想趁便买些脂粉,因此耽误了时候。”

      见林深将茶水递过来,便双手接过奉给陆烽,“爹爹这是出门了么?外头阴天,想必冷得很,爹爹先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吧。”

      古人云,以柔克刚,诚不我欺也。林浅这般絮絮叨叨着,又满脸孺慕之情地望着陆烽,陆烽那满腹的怒气便消了泰半。

      “爹爹来找女儿,可是有什么示下?”陆烽虽然只有陆离这么一个女儿,然为人严谨恪礼,就林浅记忆中,这还是陆烽头回上来,因问道。

      陆烽清了清嗓子,尽量和颜悦色地道,“离儿啊,为父自少年出仕,已有近三十年不曾回过故里了。今日蒙诏进宫,万岁爷开恩,着为父先入工部,督办恒川行宫事宜,出了正月便要动身。为父想着,这京都气候干燥,恒川却物候温和,旧宅久无人居也是不好,不如到时你同为父一同前往,那地方倒是极清净的。”

      林浅正愁出京无门,听陆烽这么一说,琢磨着从京城到恒川也有一月路程,不算近便,正衬心怀,因此也便爽快应下,“是女儿不孝了,累爹爹这般年纪还要出京劳顿。”

      陆烽原是悬着一颗心来的,见林浅应下,登时松了一口气,点点头,唤上林深道,“深儿,时辰不早了,你也随为父同去吧。”

      林深正立在香炉旁更换香盘,应着声道,“父亲稍待。”将剩余的香盘送回原处,并安步踱到林浅身旁拿了帕子拭手,低声道,“你糊涂了,怎么能去恒川?”眼神凌厉地冲陆烽的方向挑了一下。

      林浅茫然了一刹,继而满嘴苦涩,陆烽一直站在薛瑜之阵营之后,恒川虽远,竟也与京中无异。

      只是她发呆这当口,陆烽和林深两人已离了绣阁往前院去了。

      未儿捧了热腾腾的汤药上楼来时,便见林浅趴在窗前的红木椅上,双目茫然地望着窗外的湖面,忍不住轻叹一声,唤道,“姑娘,药总算煎好了。你快趁热喝了吧。比平日已晚了一个多时辰了。”

      “唔,未儿,你回来了。你不说我还不觉得,这天怎么都黑下来了。”林浅回过神见是未儿,无精打采地道。

      未儿以为林浅是埋怨自己手脚慢,谨慎答道,“让姑娘久等了。深相公吩咐要按方子上写的铺子买药。我出门时,在后门见到小侯爷身边的人,便让他去城东的长春堂寻了三味药,又到巷东头的茶馆差伙计去城北的慈安堂买了两味,剩下的五味是我和邱小哥分头去买来的,他并不知道我出门。我不在,虞水姐姐可有把晚膳送来?”

      林浅轻轻点头,接过汤药一饮而尽,便净面解发,准备安寝,面上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看得未儿不由得拧眉。自打从硕王府出来,这还是第一次见林浅这个样子,只是她跟林浅久了,知道不当问的话就得烂在心里,因此上虽然急得无着,却也只是默默服侍。

      好在,这种沉默的压抑并没有持续太久,不过半刻左右,虞水着急忙慌地冲上绣阁,拍着胸口大呼小叫地嚷道,“姑娘,姑娘,吓死人了。我刚从厨下回来,听说前厅动了刀剑,已然有人伤着了……”

      听虞水口气急切,似乎前厅的事果然了不得,林浅也顾不得让未儿点灯,便匆匆踏月赶去,远远便听见前厅人声嘈杂,伴着刀剑磕撞的声响。

      待行到门边才看清,厅中一白一黑两道人影激战正酣,厅堂里并排摆着七口彩绘红木箱子,却又有满地瓷片木屑,狼狈不能说。陆烽和林深都立在厅堂东北角的侧门旁,一脸冷静,仿佛厅中战况与己无关,反而在看见林浅的身影出现在正门前面时,脸色不约而同变了变。

      林浅只能问离自己最近的那个人,“听爹爹说,皇上已免了他的罪,也另派了差事。怎么,皇上可是传了旨意?两位王爷这是来抄家么?”

      广济王爷薛俭之听出她挖苦之意,自嘲一笑,“若是我能拦得住,我还能不拦么?这两个人,都像不要命似的。”

      林浅心有顾忌,不敢硬闯进厅内,从脚边捡起一块拳头大的石头,寒着脸往厅中扔了进去,不知砸中了谁,只听“哐啷”一声,一柄长剑跌落在地,空中的两道身影也随之缓了一下,分别落在厅中。

      薛行之捂着右臂怒气冲冲冲林浅而来,林浅不容他开口,便规规矩矩行了个礼,“臣女陆离见过广济王爷,见过成济王爷。不知二位屈尊敝府,有何要事?”

      薛行之看了一眼薛俭之,冷哼了一声,扭过脸去揉着方才被林浅砸中的地方,没有说话,林浅也不再追问,又转向缓步行来的阜今,“那,阜小侯爷呢?”

      薛行之这时冷笑着插言道,“他可应不起一声侯爷,父皇天恩敕封了一个小小的护国三等侯,他便不知天高地厚,冒犯龙颜,已然被废了去。阜子阳,你还是老老实实滚回去守你的平陵关吧。”

      阜今却笑了,这笑皎如天上月,“离离,我是来提亲的。”就是因为再也没有侯爷的爵位束缚,他今日才能随心所愿,登门提亲。

      这就是林浅搏命的最后一根稻草,到底来了,林浅一时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只知道频频点头,应道,“好。”应了,便能远离京城;应了,便不用再去恒川;应了,便能憧憬来日重聚。

      陆烽脸色愈发青黑,断喝道,“老朽可没答应。”“父亲”,林深伸手拉住就要冲过来的陆烽,劝道,“姐姐若去恒川,也不过是孤苦终老。同阜将军一处,说不定日子不坏。”

      “离儿,你若是为父的女儿,便听为父的安排。”陆烽是文官,一生不曾舞刀弄棒,又上了岁数,被林深拦住,不得上前,只能用言语给林浅压力。

      “我……”林浅启唇,看了看陆烽已然尽白的头发,喉头有些发酸,想说的话无论如何也无法果决说出。

      薛行之见她犹疑,也按捺不住心急,唤了声“三嫂”,又觉不妥,咬了牙看着她。

      林浅举棋不定,转头看向林深,林深冲她点了点头,空着的右手按了按心口的位置,道,“姐姐,且依本心。”

      林浅猛觉心口大石尽去,释然一笑,面向陆烽直挺挺地跪倒,“女儿怕是难尽天寿,唯此一愿,还望爹爹成全。”阜今心痛地看着她,也行过去与她并肩跪倒,略显激动地道,“求陆世伯成全。”

      陆烽气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恨恨地用手指着林浅。

      “三……,陆离,你敢应?”薛行之瞪大了眼睛,怒冲冲地吼道,见林浅根本不理他,转头寻找自己的同盟,“七哥,你怎么不说话?”

      薛俭之盯着林浅的背影看了一会儿,柔声道,“你已决定了?”

      “嗯。”林浅头也不回地应道。

      薛俭之又是一笑,“也好”,便拖着叫嚷不休的薛行之头也不回地告辞离去。

      林浅起身走到陆烽身边,刚开口叫了一声“爹爹”,一个重重的巴掌便落在她的脸上,陆烽怒道,“别叫我爹,我没有你这般恣意妄行的女儿”,便拂袖离去。

      清晨,一车一马悄悄离了熹云街,送行的人寥寥无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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