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缘浅（上册）》苏炼魂

60、第五十八章 惜别时难逢亦难

作者有话要说：　　惜别时难
他心怀错失佳人的隐痛，含恨送走自己的左膀右臂……
逢亦难
她日夜期盼，受尽委屈，只等着千帆过后，能见，良人容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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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骧留步。”薛瑾之远远看见官道上两匹瘦马在疾驰，挥鞭放声喊道。

　　陆其骧回首，看见向自己这处飞奔而来的一抹黑云，便知是薛瑾之，忙口中作“吁”声，勒住了马头。

　　不过转瞬，薛瑾之已策马行至两人面前，未待马身挺稳，便跳了下来。

　　“真是赶得巧，其骧还道此行不能与王爷作别了么。”陆其骧挤出一抹笑，故作无事地道。

　　薛瑾之却不如他这般粉饰太平，急急道，“我不过离京十几日，怎么竟出了这般大事？旨意初下，你就该给我传个信，也好各处设法。父皇因何突然间便贬你出京？陆相未曾保你么？”

　　陆其骧低了头，敛衣跪在地上，沉声道，“原是其骧同张大人他们一同上书弹劾了硕郡王爷，惹得皇上动了大怒，相爷久不上朝，哪里求得下情？况亲疏有别，翁婿之情到底胜过师生之谊。”

　　“你糊涂。”薛瑾之待要动手去打陆其骧，见他直直跪着，又下不去手，只能恨声骂道，“我同你们说过千遍万遍，只需做好自己分内差事，父皇和大哥自会看在眼里。这些征伐之事，嘱你们万不可沾手。前次寻七哥的麻烦，乃是为我的私心，也还是借了六哥的手。那老三远在滦州，且由着他闹腾，你们没事惹他做什么。那张笙是个老糊涂，你怎么也……？”

　　见陆其骧只是一味任自己喝骂也不还嘴，也无可奈何，只好伸手搀他起身，“事到如今，你且安心自去，我慢慢在京中设法吧。”

　　“王爷不必为其骧忧心，左右好好办差就是了。倒是贺家林场那些人，我还未及处置，不知王爷有什么打算？” 陆其骧见将此页翻过，便转了话题，询道。

　　薛瑾之冷了脸，“谋刺亲王，掳劫宫人。还有什么商量，不过一个杀字。”

　　“那贺凝文才俱佳，王爷是亲见过的。再说，此次夜刺行营，几人的身手都颇为了得，依我看，那贺凝定也在其中，倒是个文武双全的人。与此人，与其结了深怨倒不若收归己用，王爷意下如何？”陆其骧眉头一皱，忙抱拳道。

　　薛瑾之沉思着未答话，陆其骧又道，“他此番冒险也不过是为了林场众人的生计着想，其骧查过，确是霍家捣鬼，贺凝掳了王爷身旁伺候的女官，也不过是想与王爷面对面摊开来讲，谁知竟被小阜将军连夜缉拿了。”

　　“哼，他怎知掳了一个小小的女官本王便听他吩咐？”薛瑾之不以为然道，“还不是寡不敌众，趁乱掳了人去？”

　　陆其骧微微一笑，语气颇是不赞同，“夤夜相会，情愫本就不同，举止亲昵不说，王爷却还亲自为那女官正衣，明眼人一眼便知，那女官在王爷心中自是不同。其骧斗胆猜测，便是王爷此番去尧州要寻的人吧？”

　　薛瑾之的脸色比方才还阴沉三分，并未回答，转头望着愈行愈近的四贵等人，问着，“那位顾尊主怎么不见？不是常日甩都甩不脱的么？”

　　“她虽是个泼辣性子，然则自幼娇生惯养，我此番出京自然是瞒着她的，难不成还让她跟去受苦。”陆其骧面上淡淡的，只是眼底到底流露出一丝忧伤。

　　四贵等人已行到面前，纷纷下马。听到两人说话，孟庆御奇道，“方才路上遇到一辆马车，我还道莫不是顾姑娘来送行的。看来竟不是么？其骧兄到底还是有怜香惜玉之心的。”

　　陆其骧只作未听到，自袖中取出一封书柬递给薛瑾之，“贺家林场之事，贺凝已想出对策，其骧看过，思谋倒是新颖，却也可行，王爷不妨考量一番。”

　　薛瑾之点头接过，“这事我会处理。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我们就此别过吧。定云、庆御你们有话要对其骧说的，便赶快些。”说着自己撤开了身子。

　　四贵自然跟着过去。陈建平日也寡言，与陆其骧并不算亲厚，也只拉着缰绳立在一旁。

　　只薛定云和孟庆御围了过来，连声嘱陆其骧“保重”，陆其骧远远看着薛瑾之脸色阴沉，轻声询道，“王爷心情似是大不好，可是不曾寻到人？”

　　孟庆御也侧首去看薛定云，薛定云余光远远瞥着薛瑾之，凑到陆其骧耳边道，“寻不到倒还好些，却是病故了。已经下了葬，户部也销了籍，我们去时，那女子父母哭得像泪人一般……”

　　“定云，只这般拖拉，快些走了。”薛瑾之已不耐烦地促到，当先上了马离去，薛定云只好收了话茬，拍了拍陆其骧的肩，“其骧兄，后会有期。”

　　粲阳下，四骑朝东，两骑向西，渐行渐远。

　　京中近来颇为无事，方励精图治奋发图强一阵的晋王殿下自去了一趟尧州便销声匿迹了，已是许久不曾出宫，林浅接了颜之着人传来的信儿，说是因皇上已谕令硕郡王还京，锦华皇后也便下了恩旨，恩准硕郡王妃离了太庙，先行回府准备。

　　林浅自然是乐得立刻回了府，惹得陆烽和韩蕤连连摇头，齐声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往日她便是个随和的脾气，府中的好些仆役年岁也都不大，与她颇为契合，见她一回府，都围拢过来叽叽喳喳地说起话来，许阶和杜家老大杜鹤垂手含笑立在一旁，陕嬷嬷也满脸喜色高兴地抹着眼泪站在人群外。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我才不在几个月，这府上怎么就喧嚷成这样？”这声音不算大，却即刻盖过所有人的声音，林浅顿时连呼吸都屏住了，眼眶中顿时蓄满了泪，却不敢回头，唯恐是梦境。

　　听见围在自己周围的丫头小厮们都强忍住激动，跪下身去，齐声道，“见过王爷。”

　　林浅再忍不住，一手捂唇，嘤嘤哭泣起来。日也盼，夜也盼，盼过多少无眠夜，才能有今日重相见？

　　薛逾之原本还是一脸从容地笑着，见林浅头也不回地只顾哭，也敛了笑意，三步并作两步行到林浅身旁，跪了一地的仆役相互看看，都纷纷向后退了开去。

　　“怎么？”薛逾之一手搭上林浅的肩，轻轻拍着，想让她面向自己，便诱哄地问道，“离儿可是受了什么委屈？待为夫替离儿出气。”

　　林浅也不顾周遭全是人，见拧不过薛逾之，双手捂了脸，一扭身躲进薛逾之怀里，只是呜咽着，“并无人欺负离儿，离儿只是……只是……过于思念王爷。”

　　薛逾之唇边漾起笑意，眼神却整肃着望向许阶，许阶会意地带了众仆役悄无声息地退下，旋即，只剩下薛逾之与林浅两人相拥而立。

　　薛逾之轻抚着林浅的头发，凑到她耳边调侃道，“我倒不曾想到，一年未见，我的王妃是这般迎接我的。离儿，你思念我，我很欢喜，只是我却不愿站在府门口被外人觊觎了你的美貌去。”

　　一句话，说的林浅更是抬不起头来，只觉得自己被薛逾之拦腰抱起。虽有凉风阵阵，林浅仍觉得这天气也忒热了些，直闷得她喘不上气来。

　　待进了蕴贤苑正房，薛逾之才将林浅放下，脚一触到实地，林浅便逃也似地奔到内室，取了帕子浸湿，整个捂在脸上，总算觉出些清凉。

　　薛逾之跟着进来，见她如此更是好笑，伸手取了帕子，笑道，“也不怕闷着？这种天气水总有些冰，对身子不好，你想净面，我去给你换些温水来。”

　　说着，端起铜盆便想往外走，方才还在愣神的林浅反手便自背后揽住他的腰，声音软糯，还带了些委委屈屈地哭意，“方回来又去哪里？我不许你走……”

　　薛逾之心头一酸，却依旧笑着哄到，“不去哪里。那我唤穆儿来。”

　　“不要，”林浅频频摇首，“谁都不要，只要王爷陪我。”

　　薛逾之只觉手一软，险些就要将手中的铜盆丢掉，手腕硬撑着将铜盆放回原处，这才回身，低头看向林浅。

　　因方哭过，那双湛然的眸中还带着雾蒙蒙的迷离。

　　这皓齿明眸，千山万水外，他思量许久。如今，到底能实实拥在怀里，薛逾之只觉喉中一阵发哽，只能俯下头，寻着林浅的唇，轻轻辗转。

　　片刻后，他轻轻叹息，“离儿，你还是闭了眼睛吧。”林浅却不肯，轻摇臻首，“我只想多看王爷两眼，王爷，你瘦了，且苍老了许多。平陵关……很苦吧？滦州……很累吧？”

　　“想着你，便不觉得苦不觉得累了。”薛瑾之强迫自己看向林浅，不让脑中那陡然涌入的血腥场面变得清晰，不让耳中那隐约盘旋地哀嚎声变得响亮，只能靠唇间的柔软触感将这一切代替。

　　林浅到底还是闭上了目，掩了一双爱意深浓的眸子，两人且走且退，林浅只觉脚后被床弦一绊，未及惊呼声出口，便觉薛逾之一手揽了自己的腰只一旋，另一手扶住床柱，两人缓缓倒向榻间。

　　林浅整个人伏卧在薛逾之胸前，能觉出他腔内那颗心跳地欢实。

　　四目相对，说不出的柔情。薛逾之笑着伸手至林浅颈间，林浅微微仰身，护住盘扣，嗔道，“王爷，此时天光还大亮呢。也不怕人笑话。”

　　“你我夫妻敦伦，谁敢说半个不字？”薛逾之不容她躲，一伸手，便揽了她面对面，鼻翼轻触林浅额头，慢慢吻着，林浅愈发觉出耳根发热，也不再扭捏，索性随了他去，只笑嗔道，“王爷在外日子久了，也学了下里巴人的一套说辞，我竟说不过你呢。”

　　薛逾之虽情动，却两三番都不能举事，林浅见他脸色越来越黑，忙抚着他脊背宽慰道，“王爷此番累得很了，原是应当多歇息的，是离儿任性了。你且躺着，我们夫妻说说体己话也是好的。”

　　薛逾之也不好再坚持，翻身躺着林浅身旁，也不说话，只听着林浅絮絮，渐觉出睡意涌上来，竟就睡着了。林浅的声音也越来越低，轻声唤了两声“王爷”，见薛逾之没什么反应，将锦被给他掖了掖，自己侧首观了他睡颜一会儿，总觉得他眉宇不曾舒展，待要伸手去抚又恐惊扰了他好梦，只得忍了。

　　在薛逾之身畔躺了半晌，她却毫无困意，蹑手蹑脚地起了身，穿戴整齐，到院中见青盏正立在那里浇花，招手唤她过来，“穆儿呢？”

　　青盏也是个机灵地，见林浅低声，也便低声答道，“穆儿姐姐和未儿姐姐都在厨下准备晚膳呢，就留了我一个候着王爷王妃使唤。”

　　林浅点头，道，“你去唤你杜三哥杜四哥到花厅去，我有话问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