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第四十九章 万国来朝圣君寿（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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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万国来朝。
自月初开始，襄朝的几大藩国使者队伍便络绎进了京都。尧苏、西夷的使者一个是王子，一个是国君的长兄，秦疆的老国君春上殁了，来朝贡的竟是新任的国君。几位使者的身份都不低，又各自带了丰足的贡品，足见心诚。
朝礼月，各国都在襄朝聚首，接受襄帝的接见，今年缺席的照旧唯有西北的属国蒙答。
自三年前，蒙答王子阿里硕称了国君，便不再来襄朝朝贡，两国边境的战事绵延了三年，以大襄四十多万大军压境，蒙答竟也能支撑下来，可见其狼子野心并非一日，如今两国前线已呈僵持态。
各藩国使者虽嘴上不说，却都等着看章帝对蒙答有何动作，都想打探明春大襄是否会大举进兵。因此今年的朝礼会，大家可谓各怀心思，面上却还是一如以往的融洽。
之前的朝礼会是由襄帝的堂弟裕王主持，自太子薛元之弱冠后，便交给了他，薛瑾之也自那时开始便跟着太子打点朝礼事物。
今年也不例外，元之负责礼法诸事，瑾之便负责使者所住的几大驿站一应事宜，还要常常到内库对账，忙得焦头烂额。
他这一忙起来，林浅自然觉得松快许多，虽然也要打点月末的章帝寿筵，但一应事物她只需拟个条文，送到青阳宫给四贵，便静等消息罢了。
不知薛瑾之是无暇细看，还是真心赞同，倒是极快就传回了消息，令她去筹备。
林浅在学校可是个活跃分子，常常组织这种演出，得心应手的很，此次若非有章帝这个名头大得吓人的观赏者，搞不好会丢掉自己的小命，想来她会更加乐在其中。
不过，令她开心的是，终于可以借此机会，窝在颜之的承欢宫中去除一切杂思，上午陪着颜之习琴，下午又可伴着瑝之学书。
瑝之的耳朵因当日耽误地太久，虽经了宫中御医半年来悉心调理，并施了针，却仍旧没什么改善，林浅只好耐心教他学唇语，这样虽听不到，好歹可以看得懂。
十一月二十七，章帝四十八岁寿辰，白日在平日举行早朝的天昭殿宴请了各藩国使臣，夜幕一降，寿诞大典便在曜日阁拉开了帷幕。
林浅到底在承欢宫坐不住，央了宣华伴她一起，绕到曜日阁外寻了个角落偷偷看着曜日池中的舞台。
好在是夜里视线模糊，好在同她这样偷偷溜来的宫人不少，她同宣华挤在这些人中倒并不显眼。
只见曜日阁前的平台上摆起了数排长桌，最靠近曜日湖的乃是章帝的龙椅，身后左右两张长桌，分别坐着太子薛元之、秦疆国君、尧苏王子和西夷王爷，英王、成王、晋王、瑒之、瑝之兄弟几人并排坐在次后。
十余位朝中重臣落座在皇子身后，其中便有当朝明相陆烽，只是见他面上恹恹的，似有病容。
锦华皇后则带着一众后妃公主在曜日阁二楼阁子里依序落了座。
寿典初时，依旧是诸如凌波曲等歌舞。虽经南府的乐师琴师精心编排，场景华丽，舞姿翩跹，可镇日看得多了，也觉没什么新意，寿筵方开始没多久，颜之等几个姐妹都纷纷请了恩典，躲去更衣。
其实，台上的演出不过是锦上添花之物，章帝也并没有过高的冀望，不过是借着机会同几位使者叙些家常话。
南府的歌舞一毕，伶人退场，舞台上的灯烛陡然暗了下去，整个曜日湖顿时陷入黑暗之中。
章帝正同尧苏王子说起尧苏国君当年在京都的旧事，几人笑得欢畅。见此情形，章帝皱了皱眉，神情整肃地望了望台上，想要回头斥责晋王办事不力，回头却见晋王兄弟几人都不见了踪影。
章帝的目光移往曜日阁上，定在穿着明黄色礼服的锦华皇后身上，这个儿子，到底是被她骄宠坏了，愈发没有分寸起来。
只听黑暗中一声破空之声响起，伴着淡淡的琴音响起了童稚之音，远远地隔了湖传来。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慨当以慷，忧思难忘。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
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明明如月，何时可掇？
忧从中来，不可断绝。
越陌度阡，枉用相存。
契阔谈宴，心念旧恩。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
绕树三匝，何枝可依？
山不厌高，水不厌深。
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伴着这朗朗的吟诵声，台上灯烛冉冉而亮，瑝之整肃着一张小脸立于台中，一字一句，诵得清晰，语意激昂。
湖面上亦荡来数只蚱蜢小舟，舟尾系着浮于半空的硕大灯笼，映着身着华服的四位公主，各自端坐兰舟之上，分居东南西北四向，素手扬扬，轻抚弦筝。琴声袅袅，越澹澹清波，得入众人耳。
这场面自然是大出众人意料，女眷席上一阵惊叹之声，可听得出虽极力压抑，却仍依稀可闻。因有章帝在侧，众位皇子又都不见了身影，无论是使者还是朝臣，都慑于皇王尊严，不敢多发一言，目中却都露出惊叹之光。
尧苏王子最先从惊叹中回过神来，上前躬身对端坐于龙座上的章帝贺道，“恭喜圣君，众位公主才高过人，貌美胜花，若蒙圣君不弃，区区小子彬雅愿为帝王婿。”
他这话一出，倒是将平台上原本平静的气氛打破。
众朝臣也顾不得章帝的威仪，压低声音交头接耳起来。
国公爷秦尚远借着斟茶之机，侧首对坐在他身侧的陆烽低声道，“陆相，依老夫看，这天下大势要变。尧苏若能与大襄联姻，怕是能与秦疆、西夷鼎足而立。可保大襄东南、西南、东北三疆多年安定，自可全力攻灭蒙答。”
“国公爷此话非也，敖东窃以为眼下并非结姻良机，万岁定不会允婚。”另一朝臣吏部尚书李敖东也坐在左近，闻言移回了盯着尧苏王子和刚刚起身的西夷王爷的目光，道，“尧苏地处赣北，向来穷荒，乃是穷小弱国。如今的国君历十年生聚，才有今日升平之景，与尧苏联姻原是君上乐见之事，只不过眼下那西夷已隐隐有脱缰之势，又兵强马壮民风彪悍，西夷王爷岂会落了人后。若万岁允了尧苏王子之请，西夷定效法之。届时无论西夷会否成为襄朝姻亲，其势必做大，绝非万岁想见之景。”
果不其然，待西夷王爷为西夷国君求娶公主之语一毕，襄帝便爽朗大笑，“难为众爱卿对朕的女儿如此看重，然，她们年纪尚小，朕还想多留她们几年。爱卿若有心，便静待几年吧。”
竟是应了李敖东的话。
秦尚远面上挂不住，红了红脸，自掇了茶来喝，却是他身边的户部尚书盛炎冷哼了一声，不阴不阳地道，“我等竟不知道，李大人何时竟成了万岁的聆音虫？该常去李大人府上拜会拜会的。”
“我自然盼着盛大人常去叨扰，只是我那破屋和衙门都是几案横斜，墙瓦损毁，比不得盛大人府上华丽，恐污了盛大人的贵足，坏了大人的兴致。”李敖东不动声色，不见怒容，出语却暗讽户部官员贪风盛行，家居奢华。
盛炎虽然气恼，看了看一旁秦尚远的脸色，又看了看一旁并不开言的陆烽，醒觉与李敖东斗气的场合不甚恰当，满肚子怒气生生憋了回去。
几人这才重新将目光投向章帝身侧。
尧苏王子与西夷王爷已领了章帝赏的酒，各自归了位，面上隐有得意之色，想来自也明白章帝眼下虽未允，不代表日后不会允。尧苏与西夷已将结姻之态表明，不怕章帝不思量。
秦疆国君年方二十余岁，是前朝国君的庶出幼子，因长兄秦疆大王子病故，才得以继任国君，并不曾出使过大襄。不知是因为拘谨不谙礼法还是因为看不懂当前情势，一直坐着未动，直到瑝之一首《短歌行》吟诵已毕，方起身施礼道，“微臣秦兆然见过圣君。圣君待臣下如此经心，兆然感激涕零。今日立誓于君前，秦疆有兆然一日，定保我大襄东北生民安乐，如若食言，但凭圣君处置。”
这话说得极其直白，引来尧苏王子和西夷王爷的不屑目光，这秦疆国君果真是个痴儿，就算是向圣君表忠心，也应该迂回婉转一点吧。薛元之一直默然未语，此刻目光却陡然亮了亮，这秦疆国君看似少言寡语，年纪轻轻却颇有见地，对大襄辞赋也是所知甚广，方才瑝之所诵诗词，就连他也是细细品味方解其中真意，这秦兆然竟比他还领会地快些。
秦兆然却不理会众人的目光，在章帝面前跪地直直的。
章帝回头看了看秦兆然年轻的脸，恍然忆起自己年轻的时候，竟颇有些动容，起身离了龙座，伸手扶了秦兆然起身，亲自为他斟了一杯酒，赐予他，道，“何以解忧？唯有杜康。今日，朕与贤卿不醉不归。”
秦兆然也不推拒，接过章帝递来的酒杯，仰首便一饮而尽。章帝也另擎了自己桌上的一杯，同秦兆然相视而笑莫逆于心。
一时，气氛重新热烈起来。
湖面上幽幽的琴音也跟着场中的气氛高昂起来，隐隐有金铁之声。
台上涌上一群身着银亮铠甲头戴竹藤全盔的军士，整齐立成五队。每队手持不同兵器，或丈八蛇矛，或方天画戟，或龙鳞宝刀，或湛卢宝剑，或水火囚龙棒，一招一式，虎虎生风，伴着铮铮琴音，齐声吼着，“狼烟照帝京，心中自不平。
执戟辞凤阙，玉马踏章城。
雪暗平陵关，风起雁愁岭。
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
虽然只有寥寥几十人，其声却撼入云霄，将激昂的琴音也掩过了。
四只兰舟不知何时荡到了台边，终了的余音一毕，四位公主便在宫人扶持下上了台，早有人准备了轮椅给给芙之公主坐。
其余的兵士都一一退了去，惟各队领首之人纷纷摘下头上的全盔，露出真容，不是晋王等人又是谁。
只见薛瑾之与成王两人手一挥，锦色长缎于空中展开，上面是龙飞凤舞的几行字，众皇子皇女躬身对着章帝的席位遥遥施礼，与章帝身畔起身的薛元之一齐贺道，“君之寿，天之高。君之寿，地之厚。天高垂日月，地厚载山河。愿父皇当神器之重，居域中之大，将崇极天之峻，永保无疆之休。”
众臣及使者见此情景，都跪地祝祷，“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楼上莺莺燕燕也起身立到栏杆前，躬身齐声道，“臣妾恭祝圣上龙体安康，国祚绵长。”
那领队之人中有瑝之与瑒之兄弟，虽说身量在同龄人中算是修长，却到底年幼些，因有方才那场意外在先，章帝早猜出是他们兄弟，此刻也不惊诧，欣喜异常地端起桌上的酒杯，对跪了一地的众人摆手道，“众爱卿平身，与朕一同满饮此杯。共祝我大襄国泰民安，风调雨顺。”
作者有话说第50章 第四十九章 万国来朝圣君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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