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第四十三章 陷情网进退两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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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花白的后劲颇为强劲，那日琅清殿共赏昙花后，林浅醉卧水阁，待近寅时方清醒过来，远远听着司辰太监敲打的金柝声音，悠悠扬扬越过玉钩湖传到阁中，她一时有些未明白自己身在何处。四顾间，看到薛瑾之就蜷卧在椅前的冰冷石板地上，未着外衫，睡相正酣，右手以奇怪的姿势搭在林浅方才枕着的把手处，因被压了多时，已然有些发青。
林浅一手紧揪着盖在自己身上的外衫，心头像被青蜂尾针猛然撩拨了一下，说不清楚是什么滋味。
她自小的生活中，只有朝夕相伴的两个男生，一个是青梅竹马的陈浩，一个是血脉相连的陆林深。陈浩张狂蛮横，陆林深体贴入微，有这两人在，便再也没有其他男生可以闯入林浅的生活中。陈浩自是不会做出如此细心柔情的举动，林深自幼谦让照顾姐姐，可因为有血缘关系在，林浅也从未往心里去。
这回还是第一次，有他们两人之外的男生对林浅明白表现出如此妥贴感人的关怀照顾。
林浅只觉面前薛瑾之的睡颜渐渐模糊，想着认识他以来，他种种的好处，只觉自心头到周身都暖暖的。那昂扬明媚的面容，若去掉三分笑意，三分跳脱，换上三分客气疏离，三分循规蹈矩，便赫然是薛逾之平日的形容。
林浅不晓得是这深重的夜色和尚未尽褪的酒意令她生出这般错觉，还是她平静无澜的心湖果真被这个古道热肠英俊无畴的男子拨乱，当下只有仓皇而逃。
次日，薛瑾之醒来，水阁中除了伊人残留的香气及已经萎顿的花枝，再无其他，恍似昨夜的一切不过是他独醉在这水阁中所做的一场绮梦，顿生一抹怆然若是的伤感，自此，再不肯掩了自己的心思。日日在宫外搜罗新奇别致的玩意儿，着薛定云送到五坊，只为博佳人一笑。更将一些或浓情艳致或深情款款的诗词，写在香笺之上，聊表寸心。
若是有可能，这差事，薛定云是定然不会接的。
薛瑾之虽是贵为晋王，可私通宫女是什么样的罪名，怕是连他也承担不起。锦华皇后虽然向来宠爱偏袒这个幼子，可对这男女情事，一直严苛的很。这宫中上下，不知道有多少勾搭薛瑾之成功或不成功的女子，就在锦华皇后那双看似无骨的纤纤素手下，悄无声息的将性命了断了。如今，青阳宫内外，能够贴身伺候薛瑾之的，也只有早前锦华皇后赐予的两名女官，司文女官晴鸢和司栉女官嫣然。
若是此事传扬到锦华皇后耳中，不光那位弱不禁风的孟姑娘怕是会就此香消玉殒，就连他薛定云恐也难逃前所未有的重责。
他将这顾虑说给薛瑾之听，薛瑾之只是专注的摆弄着面前桌上他为林浅挑选的一对泥人，漫不经心地道，“若非如此，我何必找你帮忙？”垂下的眼眸中却隐隐有些寥落之色。
薛瑾之并不清楚知道，那些曾让他一度动心情热的女子为何总是会在突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干净得仿佛从未在这个世界上出现过，可也知道自己的处处留情，怕是害惨了不少人，是以这两年，他才收敛了心思，只是由着嫣然晴鸢侍奉，再未生出过别的心思。
只是不知道，小小一个孟林浅，一张只称得上清秀温婉的容颜，距离倾国倾城差着十万八千里，为何竟令他方寸大乱。
薛定云知他甚深，见依他的脾气秉性，这般执拗，便是动了真心，知道劝他不住，也只有一百二十万分经心，每次都遣不同的随侍去送东西，且嘱咐他们，只说是送东西给孟林浅孟姑娘，其余的一个字也不要多说。
他这般计算妥贴，却苦煞了林浅。
如今，她每日去当之，都恨不能翻墙而入，好躲过秦嬷嬷的大嗓门。只因常常听到秦嬷嬷那如魔音惯耳般的声音，冲着自己大喊，“孟姑娘，又有人躲不过去。”眼见着躲不过去，林浅只能忙乱地匆匆跑过去，当先将那粉红的纸笺掖在怀中，这才任由五坊的姐妹们喧嚷着过来翻检，看又是些什么新奇玩意儿。
那些包装精美的盒子里，都不是些值钱的东西，却足见用心。有时是几本市井间风行的话本子，有时是憨态可掬的泥娃娃和玩偶，有时是清新淡雅的胭脂水粉，有时是做工精湛古朴大方的木雕钗环，最贵重的也不过是一个画了株娇花的剔透珐琅杯，次次都出人意料，惹得姐妹们惊叫连连。
面对这般阵仗，林浅颇为不知如何是好。
她前世自幼便跟在陈浩身后，从未经历过被人追求的感受，也不知是否所有女子被人追求时，都是这般隐隐期盼又纠结惆怅着。
见她每次都是这般愁眉苦脸，没有一回儿露出笑颜，若岩终有一日看不下去，自人群中挤了出来，环着林浅的蜂腰，下巴搭在她肩头，在她耳边轻道，“看你总是这般苦着脸，恨不能挤出一碗黄连水来，我都替他不值了。天下这般良人有几？偏你是个不惜福的。想我们这些人，自入宫以来，短则五年，长则一生，真真是空费了年华。若能有幸离宫，却也都是人老珠黄，过了提媒行聘的年纪，哪个不是晚景凄凉？与其将来顾影自怜，倒不若如今寻个可心的。若能出去，白首偕老，自然更好，即便不能，多少也是个依靠。你说是也不是？”
林浅被她说得耳根发热，心底发慌，忙轻啐道，“哪里学的这么多说辞？你我如今在宫里，你却什么话都敢说，什么婚嫁，什么良人，小心你的舌头。”
若岩却不以为然，嘻嘻笑道，“这有什么好怕？别处我不知，五坊的姐妹可是心照不宣的，都是孤苦伶仃的人，又何必这般为难自己？那等攀龙附凤的心思，我们自然是没有的，可也都想找个可终身相托之人。这王侍卫姐姐若不喜欢，不若让给我好了。”
“我却巴不得呢。”林浅闻言笑道。
若岩摆摆手退了两步，歪头道，“我才不要，他的心思如今都在姐姐身上，我可不受这委屈。不过，他的人我不要，这东西我却是相中了，姐姐就赏了我吧。”
手里拿着是一个绣功精致的小荷包。
这些物事林浅原本是想尽数归还薛瑾之的，只是也曾拜托秦嬷嬷将以往的东西都归还给送信人，可秦嬷嬷双手一摊，无奈道，来送东西的人跑得比兔儿还快，她一个老婆子便是连句话都来不及说，连新的尚拒不了，如何能将旧物归还？也曾在玉钩湖畔徘徊过几回，却也不曾再遇。
眼下，见若岩喜欢，林浅想了想便点点头，顺带着将往日那些也都一齐拿出来，散给大家。一则也不值几个银子，二则也为了堵堵姐妹们的口，免得流言满天飞，徒惹困扰。
只是自己仍旧终日苦思，如何才能将这场纠葛了结。
这日，秦嬷嬷托人叫林浅过门房去，她还以为是薛瑾之终于露面，一路上忖着说辞，到了秦嬷嬷处，才见门房里立着的是一位朱衣老太监，秦嬷嬷正跪在一旁，一看便知来人品阶不低。
林浅狐疑不决地进门，施了个礼，“婢子见过大人。”
老太监这才转身，端足了架子，一双丹凤眼中满是审视之色，恨不能一眼将林浅看个通透，慢悠悠开口道，“你就是林浅？”
林浅微微点头，应了声是。
老太监道，“咱家是文贵人宫中的顾恩。今儿早晨文贵人到履门宫探望卢妃娘娘，见了娘娘夏装上的花样，觉得甚好，主子听娘娘说那花样本是你绘的，特意差咱家来请姑娘绘几幅花样子，赶明儿做秋装的时候给娘娘用。这里头是秦粟国去年进贡来的天蚕丝，娘娘不过得了两匹，这次特意赏赐了你一匹，另有文房四宝一套，便利你绘花样。若是画的可娘娘的心意，另有重赏。”
文贵人便是薛俭之的生身母亲，娘家既没有显赫家世无从依托，为人又不甚有机心，因此并不得圣宠，入宫近三十年晋位却是最慢，还是去年薛俭之成亲开府才得晋了贵人位。据薛逾之说，俭之的温和无害像极了文贵人，却胜在天资聪颖，由子观母，文贵人的脾气林浅也能猜出个大概，恐怕在这宫中日子也不甚如意，听说是她的赏赐，林浅不由受宠若惊，忙结结实实叩了个首，谢恩道，“婢子敬谢贵人赏赐，恭祝文贵人福寿安康。”
顾恩公公转身取过桌上摆着的两个狭长盒子，递给林浅，语重心长地道，“只要细心办了主子的差事，便是你对主子的孝心，主子定然不会亏待你的。”
林浅上前接过盒子，见顾恩公公微微侧身背对着秦嬷嬷，对自己使了个眼色，冲外面摆了摆首，当下会意，道，“婢子谢公公教诲，外面路不好走，由婢子送公公一程吧。”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五坊，直到玉钩湖桥下，顾恩四下望望，见垂柳将五坊门口掩住，这才回身换了副和善面孔，对林浅躬身施礼道，“姑娘包涵，方才老奴失礼了。七爷嘱咐奴才问姑娘安。”
“公公快请起身。你偌大的年纪，可是要折林浅的寿么？七爷如今情形可好？”林浅忙不迭扶住顾恩的胳膊，询问道。她方才看见顾恩对自己使眼色，便已猜出大概。文贵人为人低调，向来不怎么离开自己的宫室，怎么会突然去履门宫探望卢妃娘娘，进而让自己绘花样？必是薛俭之使得把戏。她虽不知薛俭之是如何知晓自己在五坊的消息的，却对他派来的人完全信赖。自入宫来，她已经半年未见过薛俭之兄弟，前几日得知刘秋时难产身亡的噩耗，更是愈加担心薛俭之，如今总算可以一探究竟。
顾恩依旧是笑容满面，仔细看却仍能看出他目光中带着怜惜道，“姑娘放心。七爷没什么大碍，一个月前已在工部上值，刘王妃到底是故去了，王爷如今也已看开，活着的人总得过下去不是？哦，差点忘了正事儿，七爷让奴才告诉姑娘，后日静妃娘娘生辰，希望姑娘酉时前后到长春殿附近等他，若是有人问起，你便说是要去给文贵人送花样子的。”
林浅心中一阵激动，虽隐隐觉得在长青殿附近和薛俭之见面有些危险，可却敌不过心底的渴望。颜之离了宫，卢妃娘娘那里向来便消息闭塞，她完全无从知晓薛逾之的近况，如今便盼着能在薛俭之口中得出有关他家兄长的只言片语了。当下欢喜地应了，与顾恩别过，各个离去。
作者有话说第44章 第四十三章 陷情网进退两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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