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的裂痕》龙飘雪

57、第五十七章

　　第五十七章

　　克里杰弗逊驶车离开法兰克福大学，边开边回想刚刚与沈正直之间的会面。刺激沈正直使他倾向于已方的目的已达到，下一步就是如何通过他了解丹尼尔他们的动向。这个孩子倒是容易搞定，问题是他背后的那些人，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开回汉堡市区已经是晚上，克里停好车往酒店走，这段时间他没有回家住，几家酒店换来换去。同时进行两条线的决定现在看来是错误的，错就错在不该相信夏尔的话让他自己行动。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克里忿忿地想着，走过大堂吧，余光里好像看到右面的一排沙发里坐着个熟悉的身影。他停住脚步，缓缓偏转头。那个将手里的杯子冲他举了举，微笑着看着他。克里回视着那双熟悉的如同梦魇般的蓝眼睛，保持着非常官方的微笑，他走过去打招呼。

　　“好久不见，丹。”

　　“您看起来气色不错，克里。”丹尼尔示意克里坐。克里解开西装最下面的扣子，坐到丹尼尔对面的沙发里。

　　“您的气色也不错，春风得意。”

　　“路德维希已经全招了，我们还得省了这些客套话吧。”丹尼尔在笑，可眼睛里满是冰冷，“他最后的任务是什么？‘星星’又是什么？”

　　克里对丹尼尔的单刀直入似乎一点儿也不惊讶，他淡淡地看着丹尼尔，微笑着摇了摇头：“无可奉告。”

　　“那我们有必要换个地方谈一下了。”丹尼尔身体趋前，偏头示意克里跟他出去。

　　克里看了看他的手，讪然道：“在这里开枪可不是明智之举。”

　　“我可没有武器。”丹尼尔笑着张了张手，然后他的目光落在克里胸膛的位置。克里顺着他的目光低头一看，脸色微变。一个红色的小光点就在他心脏的位置一动不动。“我们已经输了这么多步，不在乎破釜沉舟。您就不一样了，堂堂的特别行动组高官，被人在酒店大堂枪击。噢，对了。”丹尼尔从上衣内袋里掏出几张照片拿给克里看，“这些如果让尊夫人看到，更是大大的不妙。”

　　克里瞥了眼桌上那些照片，脸上的微笑僵在了脸上。那是他与几个妓女一起一些不堪入目的镜头。克里抬起头，恶狠狠地瞪着丹尼尔，“你阴我？”：

　　“彼此彼此。”丹尼尔站起身，“现在可以走了吗？”

　　克里伸手将桌上的照片收起来，“底片在哪儿？”

　　丹尼尔撇撇嘴：“如果您配合，底片的事情好说。”

　　“带路。”

　　丹尼尔和克里出了酒店，伸手拦了辆计程车。在计程车里，克里无法采取行动，坐在身边的丹尼尔一直用外套下面的枪指着自己。计程车停在一座建设中的公寓楼外。丹尼尔让克里走在前面，来到一间还算成形的房间里。在计程车上消失的那个红色的光点又回到克里身上。

　　房间里摆着张破桌子，还有几把破椅子，角落里还几张破旧的毯子。看来这里是个流浪者晚上避风的地方。

　　“你们还真是没创意。”克里挑了把还算结实的椅子，掏出手帕擦了擦上面的浮土，一屁股坐下。

　　丹尼尔无声地笑了下，拉了把椅子隔着桌子坐到他对面：“我也不想这么对你。可你不会轻易跟我走。”

　　“废话少说。”

　　“他最后的任务是什么？他是不是还活着？”

　　“我无话可说。”

　　丹尼尔望着小窗外随风微动的枝叶，“你真的没有什么话好说吗？别告诉我这些全是夏尔一个人做的，没有必要全部推到死人身上。你我都明白，夏尔没有这种智慧和想像力。他充其量是个打手，仅此而已。”

　　“别对我用这套审讯的伎俩，那可是我的专长。”从牙缝间吐出这段话的时候，克里眼底闪烁着一抹狰狞的红光，某种睥睨一切的疯狂。

　　丹尼尔转过头来，一言不发地看着克里，逼得他往后靠了一下。

　　“我所做的推论基于我所掌握的证据，但是关于他的事情你比我知道得更清楚。在我们认识他之前，你不是已经追踪他很久了吗？不用我提醒您吧，珠宝交易中心的那次，他必须避开至少20个警报器，天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还有凯伊钻石公司那次，他从屋顶上下来，故意触动灭火花洒，让洒水系统废了红外线然后再行动。时间计算地异常精确，精确到每一秒。你觉得他这样的人会甘心受人指使吗？我可不那么认为……克里，你做了一个非常错误的决定，与他这样的人合作。说实话，我不想相信这一些都出自他的手，但事实和证据都在这里。你应该知道的，那个什么卡尔死了，‘影子’夏尔失踪了，我有理由相信，他也死了。”

　　“别用这种悲天悯人的语气说话，你我都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克里轻蔑地说。

　　“我们的确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所以我们更清楚什么是危险。我和他共事了这么久，我真的不认为他会善罢干休。如果，我是说如果，这些事你都有份在内，你觉得你在这种情况下会活到什么时候？我没有想审讯你的意思，也不会囚禁你，你随时可以从这里离开。”说着，丹尼尔指了指半掩的房门。“再说一次，我真的不想相信，这一切都是他做的。可是除了他之外，我想不到第二个人。要知道，如果证实了这种推论，感觉最痛的是我！我不会囚禁你，你听清楚了吗？我只是想帮老朋友一个忙，随便帮自己一个忙。那些该死的底片就在你酒店的房间里。”然后他站起身走了出去，留下克里杰弗逊一个人在房间里。克里身上的红色光点同时消失不见。

　　克里望着那扇敞开的房门怔了一会儿，脑海里不断回转丹尼尔刚刚提到过的几个案件，时间、地点、每一次记忆中的细节……然后，是最近的几件事情、卡尔的死、夏尔的失踪……想着想着，记忆中的那双黑眼睛似乎正盯着自己，轻蔑、嘲弄、带着丝丝离离的疏离与冷漠，他不禁打了个寒战。……在这个冰冷的房间里多坐一分钟，克里就越是明白，丹尼尔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有可能成为事实。这种可预见的确定感像群密密麻麻的白蚁正成群结队地朝他袭来，窜入他的身体，随着血液爬满他的全身，啃噬他的大脑，撕扯他的心脏。一股深沉的沮丧感像洪水般倏地冲过他的脑海，沉淀他的眼底。他刚才的那种自信在刹那间消失殆尽。

　　丹尼尔和加布里埃尔一直坐在车里看着克里杰弗逊，看着他在房间里呆坐了一会儿，然后灰溜溜地从楼里出来，拦了辆出租车离开。

　　“就这么让他走了？”加布里埃尔一边擦拭瞄准镜，一边问，“看他的反应，这件事肯定与他有关。”

　　“如果我们的推断没有错，事情肯定由他而起，他会比我们更明白这其中的危险性。如果我们的推论成立的话……”，丹尼尔揉了揉太阳穴，仰靠在椅背上露出一脸疲惫。

　　“如果成立的话，你打算怎么做？”加布里埃尔看着他，不由地唉了口气。

　　“有的选择吗？”丹尼尔闭着眼睛，“我不是加西，我无法卑微地站在什么人身后，我做不到……”他睁开眼转向加布里埃尔，“我没有别的意思。”

　　“我明白。”加布里埃尔收好狙击步枪，“希望克里可以和我们合作。”

　　“希望吧。”丹尼尔左右活动了几下脖子，把耳机戴好，“我们回去吧。今天没什么事可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