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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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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还来不及阻止,宇文昱已一步跨到大殿中央,抢过张相国手中的折子,朗声读了一遍,之后又塞回张相国手中,说道:“张大人,你这折子上写的东西去年就念过了,怎么今年又念?是不是拿错了?”
张相国闻言忙将手中的折子正正反反看了几遍,恍然大悟,慌忙跪下:“皇上恕罪,是老臣糊涂……”
此时大臣中已有人忍不住嗤嗤笑出声来,老皇帝见比自己还老的老臣子颤颤巍巍的跪在殿下,着实有些不忍,叹气道:“罢了,爱卿平身吧。”
张相国山呼万岁,磕头谢恩。宇文昱将他扶起来,搀回朝臣之中,自己也站回洛似尘身边。老皇帝看着宇文昱动作,目光中满是慈爱之色。
“这回可不用受罪了!”宇文昱刚回到列中,就向洛似尘扮了个鬼脸。
洛似尘嘴角微微牵动,一抹笑意似有似无,引得宇文昱又看呆了,愣愣的盯着他看。
这可是在朝堂上,怎么能摆出这样一幅痴呆相来给皇上看?
洛似尘见他失态,轻咳了一声,指望将他唤醒,却忽听一声:“洛爱卿!”
洛似尘忙出列行礼:“微臣在。”
宇文政十分关切的询问:“你的府第尚未建好,客馆住的可习惯?”
“这……”洛似尘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若堂而皇之的说自己住在九王爷府,恐怕着人误会,可不说又怕犯了欺君之罪……
正在左右为难之际,宇文昱又窜了出来:“父皇您放心,似尘正住在儿臣府中,儿臣决不会委屈了他的。”
“哦?洛爱卿,你与昱儿倒很熟识啊。”宇文政惊讶的问。
“微臣与王爷并不相熟,承蒙王爷抬爱……”洛似尘虽想辩解,却力不从心。
“你住在他那里倒也好,昱儿一向不爱念书,你这个状元正好教导教导他。”宇文政打断他,笑吟吟的说。
洛似尘只好作揖道:“微臣不敢教导,只望与王爷相互切磋。”
“好!好!”老皇帝开怀大笑,手一摆说道,“各位爱卿还有事要奏吗?”
“父皇,儿臣有一事禀奏。”宇文旻迈出一步,躬身施礼。
“旻儿所说何事?”
宇文旻直起身来朗声说道:“湖州刺史袁经纬私自制定各种苛捐杂税,搜刮民脂民膏,任职三年之中湖州百姓民不聊生,怨声载道,这是儿臣差人到湖州暗访后的奏章,请父王明查。”
执事的太监接过折子,呈到皇上面前。宇文政展开奏折,仔细看了一遍,怒道:“好个贪官污吏,刑部尚书何在?”
“微臣在……”刑部尚书杜云秋忙出列。
“即刻将袁经纬革职查办,不得有误!”
“臣尊——”
“且慢!”还未等杜云秋说完,就听宇文旻突然道,“父皇,据儿臣所知,这袁经纬的胞妹正是杜大人的如夫人,此事交与杜大人查办恐有不妥。”
“三王爷的意思是说老夫会包庇袁经纬?”杜云秋恼羞成怒。
宇文旻微微一笑:“旻不敢,只是这袁经纬似乎正是三年前杜大人娶了如夫人之后才飞黄腾达,爬上湖州刺史的位置的,若由杜大人审理此案,怕会有人说三道四,旻只是为杜大人的声誉着想,并无他意。”
“你……”宇文旻话说的有理有力,杜云秋被堵的张口结舌,满脸通红。
宇文政思量片刻,说道:“杜爱卿,你还是回避吧,此事就交由旻儿来办。”
“儿臣领旨。”
“臣尊旨。”
宇文旻向杜云秋作了一个“请”的手势,口气极谦和:“旻办理此案,需刑部的配合,还请杜大人将刑部的印信借旻一用,待此案一完,必定完璧归赵。”
“这……”
杜云秋明白这印信关系重大,可当着皇上的面又不能拒绝,只好自腰中摘下一块白玉令牌,交给宇文旻。
“多谢杜大人。”宇文旻恭敬的接过令牌,眼中闪过一丝冷酷的杀意,洛似尘看在眼里,身上不觉一抖。
退朝之后,洛似尘走出大殿,隐隐听见几个大臣在小声的议论:
“三王爷这一招一石二鸟真是厉害,竟然要借袁经纬扳倒杜云秋!”
“我看三王爷此次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谁不知道杜云秋是大王爷宇文昊的老丈人,杜家倒台,大王爷不也就跟着完蛋了!”
……
原来如此……
洛似尘这才明白刚才宇文旻眼中的杀意从何而来。
绕来绕去,也只不过是王位之争而已。为了至高无上的权利,真的要弄得如此惨烈么?
“似尘,我们骑马去!”宇文昱时才一转身就不见了洛似尘,找了好久才寻着了躲在几位中年发福的大臣中间的美人儿。
洛似尘苦笑道:“九王爷,似尘实在不善骑马。”
“来吧,我教你,包会!”
宇文昱不容分说就拉着洛似尘跑出宫门,远远看见一人便大声叫道:“三哥,咱们一起骑马去!”
宇文旻转过身,看起来似乎心情大好:“九弟,我们很久没有一起骑马了。”
宇文昱将洛似尘拉到宇文旻近前,得意地说:“三哥,骑马你是我的师傅,现在我也要当师傅了。”
宇文旻不经意的在洛似尘面上扫了一眼,打趣道:“九弟,你当状元的师傅,可比我厉害多了。”
洛似尘被他一看,立刻想起刚才在议事房感到的那种被审视的目光,有些不自在,淡淡的说:“三王爷快莫要取笑似尘了。”
宇文旻微微一笑:“要说取笑,这被取笑的人还未明白,洛大人倒先揽在身上了。”
洛似尘一愣,还未回话,一旁的宇文昱已经一脸的莫名其妙了:“什么取笑?谁取笑谁?”
“没什么,九弟,你不为洛大人寻一匹马么?”宇文旻将话题转移走。
“呃?不用了吧,我可以同似尘同乘一匹马啊。”
宇文旻摇头:“这太委屈洛大人了。”
说着,命手下一名副将让出一匹马来交与洛似尘:“洛大人,这匹马性子温和,你不必担心。”
洛似尘自他手中接过缰绳:“多谢三王爷。”
宇文昱对于失去亲近美人儿的机会显得很失望,三人信马由缰,慢慢踱到郊外。
路上,宇文旻似是无意的说起今日朝堂上的事,笑着问:“九弟,你怎知张大人的折子拿错了?”
宇文昱满脸的得意:“去年就听他念过了嘛。”
“哦?九弟好记性,我倒不记得了。”
“三哥每天听那么多人念折子当然记不清楚了,我一年也去不了几次,所以才记得。”
洛似尘心下暗暗吃惊。
看来宇文昱对朝政大事无甚兴趣,却能将一年之前的折子记得清清楚楚,绝非常人能及,想不到草包王爷倒真有个好脑袋。
“呵呵,这倒也是。”宇文旻微笑点头,若有所思。
“三哥,我们来比试比试怎样?”觉得气氛沉闷,宇文昱便提议道。
宇文旻问:“怎样比?”
宇文昱一指前方:“从这里跑到那株海棠树,看谁先到。”
“好!”宇文旻向洛似尘一抱拳,“还要劳烦洛大人当一回裁判。”
洛似尘欣然同意,催马先行来到海棠树下,见两兄弟已准备就绪,扬手一挥,两匹马便箭一般冲了出来。
洛似尘远远看着两人几乎是齐头并进,不分高下,心中忽然一动。
若是我,会希望谁先到呢?
念头只是一闪,自己先笑了。
谁先到,与我何干?莫说是争个赛马第一,就算是皇位,最后谁能坐着,与我又有何不同呢?臣子只管叩头,至于说叩的那人是谁,也不是我能左右的啊。
定睛再看那对兄弟,虽已跑了一半多的路程,仍是紧紧咬着,而宇文昱似乎略略领先半个马头。忽然,只见宇文旻将马不经意的向外侧一带,只有一点点,却逼得宇文昱不得不躲,这一闪,便让宇文旻得了先机,一下子便将他甩在了后面。虽然奋力追赶,无奈已距终点太近,再无反败为胜的机会了。
宇文旻虽到终点却并未立即勒马,靠着惯性自海棠树下绕了半个圈子,转回来的时候手中多了一枝嫩茎,一簇粉红的花团将那柔软的枝条压弯了腰。
“洛大人,虽说你与我九弟私交甚密,可也要公平裁决才好。”说着,将手中的花递与洛似尘。
话虽是玩笑,动作却极强硬,不容人拒绝。
洛似尘只得将花接在手中:“三王爷多虑了,胜负本就无常,似尘又怎会偏袒于谁呢?”
“但愿是本王多虑了。”宇文旻颇具深意的说。
此时宇文昱也已到了,佩服的说:“三哥,还是你厉害,我争不过你!”
宇文旻淡淡一笑,眼睛自洛似尘身上飞快的掠过:“九弟,你从来就争不过我的。”
“三哥,你永远都比我强!”宇文昱眼中充满崇敬,“我认罚!请你们喝酒去!”
宇文旻摇头:“九弟,这回我们换点儿新鲜的。”
“好,三哥请说。”
“你即输了,日后便要听我一次,如何?”
“行!”宇文昱爽快地答应,忽又回头,“三哥,你不要喝酒,可亏大了。”
“怎么?”
“三哥说的话,昱儿没有不听的,你又偏要这个,可不是亏了?”
说罢,宇文昱大笑着来到洛似尘身边:“似尘,来,我教你骑马去,留他一个在那里后悔吧!”
洛似尘回头望望,见宇文旻正凝神看着旁边的海棠,似全然没有注意这边的人已走远了。
宇文昱也看了看:“别管他,我三哥有时就是会这样想事情,打扰了他后果可是很恐怖的。”
洛似尘道:“九王爷可是摸过这逆鳞么?”
宇文昱:“嘿嘿……小时候不懂事,结果被他按在椅子上打屁股,疼得我直叫娘,不过我这样一叫,他就不打了。”
“李皇后……”
“母后去世时我才三岁,什么都不记得,所以也不难过。倒是三哥那时总给我讲母后的故事,讲着讲着他就哭了,自己还不承认,我明明见他偷偷擦眼泪呢。”
母亲……
洛似尘想起往事,心里一阵抽痛,眼中却是干的。
该流的泪,在那个冰冷的雨夜便流尽了……
“似尘,你握缰绳的方法不对,要这样,才能握的稳。”宇文昱摆出姿势给他看,“还有,你的身体太僵,要放松,否则马儿也会跟着紧张的。”
你离我远点儿,我就放松了……
洛似尘心里嘀咕着,被宇文昱的大手扳来扳去,矫正骑马姿势。
“似尘,等你熟练了,我们就到围场打猎去!”
“王爷,人不可玩物丧志,您贵为皇子,更应为你父皇分忧,为天下谋福才是。”洛似尘认真谏言。
“那当然!我要保护这片江山,保护黎民百姓,保护所有我重视的人,做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宇文昱眼中闪动着耀人的光芒,“似尘,你看着吧,等下次蒙古再犯,我一定要请父王准我出征,荡平那些侵犯我朝的异族番邦!”
洛似尘看着面前这张年轻的脸,一颗波澜不惊的心微微泛起涟漪。
他的活力,他的豪放,他的热情,他的坦荡……
这一切与自己截然相反的特质,似一块五彩斑斓的磁石,吸引着洛似尘的目光久久停驻在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