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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漠漠轻寒上小楼 ...


  •   银河岸一杯接一杯的自斟自饮,眼前渐渐模糊起来。隐隐约约觉的有人走了进来,在他耳边轻声细语,温热的女子气息拂在他脸上。
      他抬起醉意朦胧的眼,看见罗衣站在他的身侧,笑意盈盈的望着他,那笑容清澈明媚,一如午后温暖的阳光,银河岸此刻只觉得手滑腻腻的,几乎握不住酒杯,喉咙干涩的很,燥热一阵一阵的袭来。
      他顺手一捞,便将那女子揽在怀里,头埋在她的颈窝处,胸口剧烈的起伏,浓郁的脂粉香气扑鼻又迎来,他的意识模糊的很,只是低声说着:“荆儿,别动。”声音暗哑低沉。
      “公子——”一声娇喃钻入耳朵,让银河岸的醉意顿时全无。他猛的推开怀中的女子,甩了甩衣袖,怒吼道:“谁准你进来的,滚——”
      女子踉跄后退了几步,终于站稳了脚跟,她抽抽咽咽的说:“是妈妈让奴家给公子送些酒汤……”
      她时不时的瞅几眼银河岸,她在这思忆楼呆了也有接近十年了,还是第一次见到好看至如此地步的人。他虽盛怒,那种无与伦比的贵气不曾减一分一毫。这样的人,让她无法移开视线。
      “出去。”他转过身去,晃了晃头,扶住了床沿,想去拿自己的斗篷。
      两行清泪顺着那女子的脸庞滑落而下,她用帕子拭了拭脸,带着浓重的鼻音说:“是,那奴家出去了。”
      银河岸闭了闭眼睛,用手指使劲儿揉了揉额头,清淡的开口:“去沐浴吧。”
      那女子回头,银河岸背对着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她看着他那挺拔俊逸的背影,微叹了一口气,心漏跳了几拍。
      “至少要泡半个时辰,否则别来见我。”
      半个时辰后。
      银河岸又换了一间厢房,内心久久不能平静下来。
      她的背影,跟罗衣有几分相似。
      到现在,他还是舍不下,放不开。
      他还记得她曾经对蓝玉说过,男人多半是花心的。始乱终弃、见异思迁、移情别恋,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而女人一旦钟情于某个人,那便是一生一世都解不开的死结,除非有更好的人来温暖她。

      那阿未定是那个“更好”的人,较之于他来说。可惜他不是那个花心的男人。
      “叩叩叩”的叩门声响起,“公子,是我,可君”
      “进来”银河岸的声音冰冷的不带一丝温度。
      那女子的长发松松的挽成一个髻,只用了一根玉钗别着,粉颈微露,肌肤白皙,云鬓半偏,脸上盈满妩媚的笑意。
      银河岸还在不停的喝酒,那女子见了他竟硬硬生出几分莫名的怯意来。她还是笑盈盈的朝他走过去,纤指覆上他执杯的手,继而缓缓的从那只手中抽出酒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与君共饮一杯酒,良辰美景眠春宵。
      那女子自他背后用手环上了他的脖子,银河岸定定的看着那双藕臂,僵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兀自狠狠地眨了眨眼,掩过眼底那抹厌恶。
      可君的指尖触上了他的衣襟,银河岸紧紧地闭起了眼睛,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放手!”
      见她没反应,银河岸的面容更加阴郁“我叫你放手!”

      那女子的手刚一收回,银河岸便迅速移至床边,披了斗篷,自窗口飞掠下去,耳旁呼啸的风带来了丝丝凉气。
      完全受不了。他已经无药可救了。

      还是没有办法,上古那些阵士的灵魂让他无法接受这样的背叛,自从遇上了她,便再也不能背叛,注定衷心,注定无法移情别恋。除非,亲手杀了她,那还不如,让她先杀了自己。
      可笑的是,他连杀掉自己的能力都没有了。
      他们两人,注定要有一场对决,逃不了,避不掉。这就是命运么?所谓的天谴?
      当年他不该贪念力量接近她,处心积虑留在她身边。
      这段天地不容的恋情,从一开始就是孽缘。
      可君望着他一连串的动作,摇了摇头,无奈地笑了。
      风从窗口吹进来,桌上的银票哗啦啦洒了一地。她俯下身子,一张张的捡起来,滚落的泪打湿了厚重的纸,头发亦披散开来,胡乱的泄在胸前。

      这些银票,足够她赎身,甚至帮她度过余生,衣食无忧。
      多年前,就是为了这银票,她家破人亡之时,被卖到这里来,以图混一碗饭吃。
      这便是她作为一个女子的命运,心酸无处诉,悲苦有谁知?
      陪他这样干净的人,她知道自己不配,只不过为自己留了一点小小的奢念,最后还是落了空。
      炎凉的世态,都在她的预料之中。她余可君决不伤心。

      “音沉,手筋脚筋快痊愈了吧?”苏式未舒适的半躺在虎皮摇椅上,慢吞吞的问,火光照的他的面颊忽明忽暗。
      “已经全好了,苏大人。”音沉恭敬的垂首答。
      “那就好,前几日我见过赫尔子征。我倒现在还摸不清他和谁站在一条船上。只不过,我们在明,他在暗,以后你行事要小心些才是。”苏式未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貂皮木椅扶手,“还有,银河岸似乎一步也不踏进妖界。这样赫尔子征与黛若北荷的婚事就一拖再拖,大部分实权还是掌握在赫尔子征手里,你我的权力加起来才刚刚与他旗鼓相当。”
      “苏大人的意思是?”音沉小心翼翼的试探。
      “不错,罗衣才是这一切的关键所在。所以,我要你助她快些恢复记忆。毕竟药物的力量很有限,想让她完全想起来,还要假以时日。想要做大事,就要好好利用一下她。当然,你放心,这对她没有害处,我们都是在帮她”
      “恩,河岸这么做不是明摆着将江山让给苏大人您么?又何必争些无所谓的。”
      “说稀罕他让!难道你还是怀疑我的能力?”
      “绝无此意”
      “这样最好。”
      “恕音沉愚笨,当时罗姑娘不是喝下忘川之水了吗?怎么可能还记得从前的事?
      苏式未打量了他一眼,眼眸中闪出了几抹诡异之色,音调变得沉痛同情,“当时,罗姑娘她服毒自杀,苏某无能,晚到了一步,所以没能救下她。正巧银河岸亦想让罗姑娘忘了那一段痛苦的事,想让她真正的爱上他。我便于这个间隙,在忘川水中做了手脚。现在她的记忆被她深埋起来。只要她记起了从前,便会记得你们青梅竹马的日子。”

      “多谢苏大人抬爱,我主英明”音沉隐隐觉得有几分不对劲儿,却仍旧恭维道。
      “音沉啊,我对你怎么样你心里应该比我更清楚,现在我可是为你制造了一个绝妙的机会来改变你与罗姑娘的命运,好好把握啊。”苏式未沉吟着,斟酌着字句,“据说你,银河岸,罗姑娘的因缘纠缠是从前世就开始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音沉确实不知,应该没有这回事吧,否则,银河岸早就死了,在前世就因情而魂飞魄散,那黛婼仙子也就不会——”说到这里,他有意的停了一下。
      果然,苏式未朝他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出去了。黛婼笑语一直是他的软肋。
      情这种东西,果真是不能招惹的,只不过,他音沉必须要把属于他的东西拿回来。否则,生生世世就再也没机会了,金明珠夫人的话又适时地响起来:她现在感情寡淡,最需要温暖,你多去看看她,体贴一些,她总会被感动的。
      不知不觉就绕到她门前,音沉轻轻的敲了敲门,附带了句:“我是音沉”。
      门被打开了,她淡淡的笑着,并不立刻请他进来,而是问“这么晚了,阁下有事?”
      他开始局促不安起来,一时间脑子一片空白,近似于有些口吃:“没——事,就是想问问罗姑娘在这里住的还习惯么?”
      她的笑刺痛了他的眼,以前她不是这样笑的,至少没有现在这么疏远。
      “劳您费心了,一切都很好,苏大人想的很周到。”
      “那就好,那我,我先告辞了,罗姑娘好好休息。”音沉觉得有些呼吸不过来,这样疏远,这般冷漠。”
      “那——不远送”罗衣说着便要关门。
      音沉忙转过身来,顶住门,没有说话。
      “还有什么事么?”她极有耐心的问,漆黑的眼眸里闪烁着不信任。
      “那一日,是在下糊涂,有冒犯姑娘之处,还请多多海涵,在下实属不得已而为之。”
      “你不必歉疚,我知道是苏式未的缘故,各为其主。如今,我们是同一条战船上的人了”她说的不冷不热的,脸上抹着淡淡的笑意。
      “那——姑娘好好休息吧,在下不打扰了,改日再来拜访。”
      “慢走”罗衣说着,叫了句“音沉,等一下。”
      音沉心中一阵窃喜。很少听见他叫自己的名字呢。
      只见她急急忙忙回房,过了一会儿,提了一盏小巧的琉璃灯出来,“今日这儿没点灯,天黑路滑,带上这个”。
      “谢谢”
      “恩”
      “谢谢——”音沉抬起头又傻傻的说了一句。
      罗衣很轻松的笑了,目光柔和温暖,“更深露重,别弄潮了衣服,快回去吧”.这一笑,似乎泯了恩愁。
      音沉释怀,这么多年了,她其实并没变很多。这样算是老天对他的弥补吧。这一次,他决不会放手。
      许过她一辈子,这一句话,他永远都不会忘记。
      罗衣点燃了蜡烛,卷起袖管来看那一道血痕。不疼,只是心寒,苏式未就是从这里取得她的血,获取属于银河岸的灵力,虽然只是一次,这伤亦有些时日了,心头那抹阴影与罪恶感,却怎么也挥之不去。
      她一眨不眨的盯着烛火,明亮的火焰一跳一跳的,不一会儿大滴大滴的烛泪便蜿蜒而下,结成了一道道红色的凝痕,再也不是最初的样子。
      不知不觉中都在改变。
      她在改变,被迫改变,必需要改变。
      就如此的她,已经习惯了黑暗,习惯了一个人孤孤单单一个人。从前想来后怕的事,转眼间就成了事实。
      她落寞的剪影衬着烛光映在格子木窗上,摇摇曳曳。

      敲门声又响了起来,急促而厚重。
      罗衣连忙吹灭了蜡烛,在黑暗中大睁着双眼静立着。
      过了一会儿,敲门声比上次更急促,门外的人似乎不耐烦了。
      “音沉,请回吧,我已经睡下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罗衣故作睡意甚浓,懒懒的答。
      敲门声立刻就止了,外面有悉悉碎碎的声响,没过多久,又响了起来,一下一下,极富韵律。
      罗衣起身,复又燃了蜡烛,心中思忖,音沉还有什么要紧事?夜已经这样深了。
      打开门的一瞬间,蜡烛灭了,接着她就被拥进一个结实的怀抱,漫天的酒气席卷而来,她还是从中嗅到了淡淡的清新之气,专属于他的气息。
      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只有粗重的呼吸声回荡在静静的夜里。他拥得她这样紧,罗衣觉得呼吸困难,她试图推开他,手刚一动,就碰到一排硬硬的圆环,她连忙蜷起了手指,用商量的口吻说:“我们进屋说话,你先放开,我去燃了蜡烛。“
      银河岸没有动,仍是紧紧的拥着她,头深深埋在她的颈下,手亦CHA进了她的墨发内。
      罗衣只觉得呼吸一滞,心便吊在了半空中。
      “你别这样,不然我叫人了。”话一出口,她才意识到自己的愚蠢,就算是叫人,谁又拦得住他,只怕是使更多人白白的丧生。
      “别点蜡烛,我不想让你看到我现在的样子。“他喉结滚动着,灼热的温度透过衣衫传到罗衣身上。
      “我放不开,怎么办?我试过,无论用什么方法我都放不开。”他的嗓音有些沙哑,似乎忍着极大的委屈。
      “&8226;&8226;&8226;&8226;&8226;&8226;””
      “我来要回一件东西,拿了我就走。”
      “好,你先放手,有什么话我们坐下说”罗衣说着用手去推他。想挣脱开他的怀抱,他的身子太热了,这样太暧昧,不是都已经结束了么?那现在又算什么。
      “那是你欠我的!”像是听到了她心里在想什么,他辩解,“过了今晚我们就各不相欠了。”
      “那好,你要什么,我去拿给你。”
      “你知道,我是一个男人。”
      “&8226;&8226;&8226;&8226;&8226;&8226;”
      罗衣的身子一僵,“别,别这样。”
      她的声音被堵了回去,银河岸的吻霸道至极,不让她有一丝喘息的机会,他插在她发间的手收的更紧了,细细密密的吻雨点般落在她的额上,眉间,眼睫,脸颊,下颌
      “可惜你似乎忘了这一点,所以我来提醒你。”
      过了好久,只听见银河岸压抑着自己,喘着粗气的气息命令“快叫我的名字。”罗衣没有听清他说什么,脑子浑浑噩噩的,什么都想不起来。
      “叫!”
      “你说什么?”感受着他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的侧脸上,她问。
      “我让你叫我的名字,不想被侵犯的话就叫我的名字!”银河岸紧紧地闭起了眼睛。在她耳边柔柔的说,手却是越收越紧。
      “银,银河——”她迟疑着开了口。
      “晚了。”
      他的眼睑上闪出银白色的光芒。低低的,缓缓的,他放松般的开口:“它已经超出了我的控制”。
      银河岸打横抱起她大步向屋里走去。
      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时,身侧空无一人,房内还残留着他的气息,酒气亦未散尽。
      一夜乱梦,睡得并不安稳,甚至有些心悸,隐隐约约的她好像听见他说七夕那天一定让他见到自己。她一定要不停地叫着他的名字然后杀了他。
      杀了他?!一定是梦!

      罗衣拉了拉被子,不经意间撇到了地上的一个黑色项圈,轻轻闭上眼,他的声音萦绕在耳边,一遍又一遍。
      “记得,七夕那天一定要让我看到你。”
      “……”
      “知道了么,嗯?”他又开始吻她的睫毛,“然后大声地喊着我的名字,趁我不注意杀了我。”
      “……”
      他轻轻地噬咬她的肩膀,“醒一下,你要记好了。否则,我绝不会原谅你。他故作恶狠狠地说。
      “嗯“她敷衍。
      “这一次千万不能像以前一样逃避。”
      “嗯”她迷迷糊糊的答。
      这时她听到了他低沉的笑声,如空谷回音一般,“你要相信我,就相信这一次便足够了。”银河岸在黑暗中用指尖勾勒着她的脸部轮廓,惩罚性的咬上她的唇,“你要是不听话,后果自负”。
      “……”
      “以后,我再也不会缠着你了。“
      她的整个人都昏沉沉的,只觉得心痛的要死,睡梦中为什么会难过,她又说不上来,他明明就在自己身侧,用浓郁的男性气息将她包围,她却是一点儿安全感都没有。
      “真是傻,好端端的怎么哭了?”他颤抖着吻去她的泪,不允许它们肆意流淌,忽然间,他的身子一僵,指腹来回摩挲着她小臂上那道长长的痕,随即将它覆在掌心,“苏式未,他——这个混蛋!“
      她只知道小臂凉凉的,滑滑的,很舒服,似乎有一种东西在心里蔓延疯长开来,一霎那花儿就开满了心房。
      ……
      罗衣的脸烫的厉害,她翻身披衣下床,打开了窗子,清晨微凉的风灌了进来,不一会儿将他的气息吹散了。
      她弯腰拈起那个黑色的宽项圈,放在手心里,细细端详,古老的花纹缱绻着,在清晨的阳光下泛出柔和的光泽。这项圈,有些年代了。
      其实,昨夜在灯灭的一霎那她还是看到了他的样子。
      那是她从未见过的装束,玄色衣衫上银白色的丝线若隐若现,勾勒出粒粒星辰,额上覆了一条宽宽的黑色缎带,在烛光消逝的一霎那闪出晶亮的光芒,坚毅的下巴正中是一枚银白色的宝石。那宽宽的项圈定是他从胳膊上滑落下来的。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他的手还有那细细碎碎的水晶链定然是被半截手套裹了。这样奇怪的装束!像是戎装一样,然而一样的完美,一样的无可挑剔。只是玄色让他看起来没有以往那么干净,甚至像是一个暗夜修罗。那样挺拔的身影,冷俊的面容,令人窒息的霸王之气再配上这少见的玄色,让人怎么也忘不掉。
      为什么他不让自己见到他的这副样子?怎么当时就忘了看看他的眼眸了呢,它们是不是她想象中的那般深邃?
      她很少叫他的名字。银河岸,这名字确实挺奇怪,无姓无字,和七夕又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一定要在七夕那天杀了他?
      罗衣皱了皱眉,反正这一次是真的结束了,不管有多痛、多不舍,都不能够再继续下去。
      而且,她绝不会杀了他,更别说亲自动手,即使是别人,她也决不允许。

      自己在这世上,就只有这么一个亲人了,他必须要好好的活着,很幸福很幸福的活着,比谁都幸福。
      她知道他们是在与命运作对,在逃与争得日子里,在红莲的灼烧下活的很累,又不甘心放弃,也不能放弃,但是却无能为力,只好眼睁睁的看着那些耀眼明亮的火焰狠狠地灼烧着我们在乎甚至一直深爱的人,然后一步步的将他们推向万劫不复的境地。
      当那种无能为力的自责感一波一波的冲击着我们脆弱的感情时,该怎么做呢?怎么做才能救你出这漫天的红莲火海,摆脱命运的折磨?
      如果我变的强大起来,或许就会减轻你的痛苦。当天地都已经无能为力的时候,只有我,不会动摇,救你的决心。
      因为,如若不是因为爱,如若这世上没有了我的拖累。你不会在这烈火中挣扎翻滚,备受煎熬。
      当所有的计谋所有的努力都泛出一片惨白的死灰色。那么背叛便成为了最好的选择,我愿意在背叛的名义下给予你一分安定与公平,不再让你为我付出。你的付出让我再也无法忍受下去。
      门当户对就是我会一直努力,更优秀出众一些,然后在我最美丽的时刻遇见你,强者联手,共同应对一切风风雨雨,我要的不是一份近乎怜悯施舍的爱,是平等
      原谅我,我再也不能平凡下去。
      如果我变的强大了,就不会让你一个人背负那么多了。
      我走后,会有更美好更体贴的女子替我陪伴你。
      或许有一天我笑到了最后,终于可以用“配”这个词儿,将你我联系在一起,然后在回忆里将你忘记。
      我这么做只因为我坚信你一定会比我幸福。
      而这世间,除了我自己,谁也无法救我,这就是命运的定数,只有自己才可以救自己。
      不是我自大或是逞英雄,因为我骨子里本来就不是善良的好女子,我只是想解脱,不想对谁愧疚,我无法像黛婼姐妹那样爱的轰轰烈烈,亦不愿接受悲剧。我想这个世上其实是没有坏人的,只是像我这样伪善的人倒是不少,以柔弱善良的外表掩盖着自己内心的恶,自私,欲望。
      要说嫉妒,没有哪一个女子会比我的嫉妒心更强,只因为我不愿意浪费一点光阴去想让自己不开心的人或是事。这些看到了别人眼里,便成了宽容大度与云淡风轻。
      所以,我可以被人喜欢,但是那个人决不能是你,因为我怕伤了你。即使我很期待,很欣喜。
      罗衣一打开门,就看到了一个女子在门外徘徊,看到罗衣,她拍拍胸脯,松了一口气,顺了顺卷曲的长发,湖蓝色的眸子里便漾起一抹笑意。
      “罗姑娘,我是格丽娅,金夫人的侍女,我们夫人想要见你”格丽娅说话很快,皓齿微露。
      “金夫人?她是——”罗衣垂下了眼帘,自从入住到这苏宅青丘苑内,她做事处处小心,苏式未让她先熟诵剑法要领,她便日日于房内焚了檀香静下心来记诵或抄写,并不曾接触过什么金夫人,甚至是从来没有听说过。
      “哦,是这样的,我们夫人的身子向来不好,她不常见客的,罗姑娘没有听说过也是情有可原,今儿苏大人去看夫人,他们一起在尾池旁的州蒲亭里赏莲,让奴婢叫姑娘您过去。”她上前一步拉起罗衣的手笑嘻嘻的说着,脸上闪耀着一股子青涩气,完全没有任何忌讳。

      罗衣看了看她们交握着的手,随即温和的说:“替我回禀你们夫人,说我稍后就到”尾池旁的州蒲亭她还是知道在哪里的。
      “好,我一看就知道罗姐姐是个好人,刚才格丽娅还担心姐姐是那个、那样的人呢。哎呀,反正就是那种人啦!”格丽娅连“奴婢”和“姑娘”也省了,一口一个姐姐。她想起了刚才进来时看见“青丘”两个字时的担忧,不禁红了脸。
      “哪样的人?”罗衣明知故问。
      “就是那样、那样的人嘛!”格丽娅用手指缠卷了头发,歪了头很有理的说。“苏大人也真是的,这“青丘苑”一直没人住过,苏宅这么大,怎么能让姐姐在这种地方呢?姐姐原本就不是这样的人嘛。格丽娅真是龌龊,一看到“青丘“就想到了九尾狐狸精。该打!不过,姐姐一定很厉害。我们夫人一般不见的,能让她点名要见的人当然不是池中物,况且连苏大人都对她毕恭毕敬的呢。”她干脆挽了罗衣的胳膊,双手在空中比划着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来,进屋来,姐姐给你泡些茶喝,说了这么多话,口早该干了吧。你先坐一会,姐姐去沐浴,很快便好。”罗衣宠溺的笑,要让她这么说下去,怕是金夫人要等急了。
      “唔,也好。”格丽娅端起茶杯,仰头就喝,还没下肚就全数吐了出来,伸出舌头用手扇着,小声囔囔:“丢死了,丢死了,姐姐怎么没告诉我这茶水很烫……”
      罗衣一边敏捷的梳理着头发一边思忖,这个格丽娅是个凡人,看容貌像是西域女子。那金夫人又是何许人?竟然让苏式未恭敬三分。怎么所有的人都似乎知道真相,却独独对她隐瞒。银河岸是、苏式未是,音沉是,连黛婼北荷也是。
      一缕断发散在鬓边,十分醒目。
      她回想着格丽娅的清丽可爱模样,不禁莞尔。自己其实并不是个好人呢,或许不久,应该很快,她就会看穿自己了。
      说她是九尾狐狸精是真真切切抬举了她。狐狸至少也是忠诚的,而她却要背叛她最不想背叛的人。因为,无意中听到,苏式未要她嫁人了。
      除了顺从,她无选择。
      *
      苏宅,鸢池。州蒲亭。
      “咳、咳……阿未,看来我真的是老了,不中用了。”金明珠重重的咳着,苏式未忙绕过石桌为她拍背。
      “夫人息怒,我只是想探听一下银河岸的行踪,不料昨日在思忆楼前被他发现了,所以才会交手。”
      “糊涂!你我加起来都斗不过他。咳…咳…这都什么时候了,千万不能误了大事。”金明珠缓了缓气继续说,”不然,我们还用忍这么多年吗?现在军中正缺人手,怎能让他们白白送死?在妖界他的影响力不容忽视,何况军中以服从为天职,他带出来的军队对他崇拜的五体投地,尚武,名誉比命还重要。要是他一出面,你就得靠边站,没准儿脑袋也保不住了。”
      “夫人教训的极是,阿未愚钝。”苏式未唯唯诺诺的答。
      “阿未?”金明珠挑了柳眉看他,“你老实说你最近是不是练了什么邪门儿法术,他好歹也是你大哥!咳…咳咳,要知道,人活着就要有准则,成魔了会有无尽的力量不假,那时便没有了心性,没有感情没有亲人甚至是眉眼喜怒哀乐,那无尽的生命无穷的力量又何尝不——咳咳咳…是一种更大的折磨?咳咳咳…”
      “阿未明白了,夫人先喝口水。”
      微风带过,百花的香气自金明珠体内源源不断的散发出来,令人闻之心旷神怡。

      “阿未心中一直有个谜,不知当问不当问。”
      金明珠灿灿地笑起来,震得臂上的银饰叮当作响,她拂去滑落鬓旁的流苏,抿了一口茶,慢悠悠的说,“早就想问了吧,我为什么帮你。你也知道,我是肉体凡胎,要不是你,恐怕早已入土多年了。如今还用这药物苟延残喘着,怕是时日无多。当年我既然救了你,怎么忍心看你去送死。”
      一抹欣喜闪过苏式未的眼眸,泛青的脸色亦明亮起来。
      这时候,格丽娅银铃般的笑声一阵阵地摇曳在风中,接着那卷曲浓密的头发就闪出了花丛,然后就是她那张笑意盎然的脸,她的身后是一袭浅色的衣衫。
      金明珠突然就剧烈地咳了起来,略显苍白的面颊亦染上了淡淡的红晕。
      曾经无数次的想象过这个女子的样子,想着她是如何的绰约迷人,如何的蕙质兰心,如何的聪慧过人才能让一向绝情的银河岸如此疯狂。
      只是,她失望了,早已阅人无数,这个女子只是满身充溢着别人的灵动之气的普通人罢了。中上等姿色,不算清丽,不妖娆,不太娴静,亦不温婉。
      这时候竟然找不到一个美好的或是粗俗的词儿来形容她给人的感觉。是的,要说泼辣丑陋蛮横娇气,更是无稽之谈。
      面对这样的罗衣,金明珠的心揪了起来,全身像是散架了一样,软绵绵的没有一点力气。
      罗衣就这样沉稳从容的向前走,安安静静的,唇角扬起淡淡的笑意,在满池红莲的簇拥下,沐浴着金色的阳光,走进了金明珠的视线和她的记忆。
      曾经,她的阿姐也是这样盈盈地走到了她的面前,带着江南茉莉香气。
      她们本是孪生姐妹,阿姐跟着阿娘回了江南,沾了一身温婉清丽之气,她跟着阿爸留在了金城蓝寨子里,泼辣蛮横,没有半丝女儿模样。
      没想到,这一别便是十几年,再相逢时,她们早已出落成妙龄女子,各自散发着独特的风韵。一见面,便奇怪的融合在了一起,像是从未分开过一般亲近,谁也离不开谁。
      “明珠——明珠——我摘了果子。”金明玉在河对岸招手,露出了纤细白嫩的小臂,说着,她抛了一个过去。
      金明珠望着阿姐小臂上浅浅的划痕,竟然忘了伸手去接,艳红的果子砸进她怀里。
      “阿姐,你等着。”她不顾疼痛便沿着摇晃的木桥跑过去,退下阿姐肩上的背篓,麻利的背到自己的肩上。
      金明玉揉着她的肚子忙问“明珠,疼不疼?都是阿姐不好。”她白皙的脸上写满了焦急。
      金明珠不屑的哼了哼:“切!这算什么,本姑娘被野马踢到肚子都不觉得疼,何况这小小的果子!”她跺了跺脚,“阿姐,哎呀,我怎么给忘了,婆婆在给银河岸占卦呢,我们去瞧瞧。”
      “这、这样不好吧。”金明玉低下了头,撩起衣角揉捏着。
      “有什么不好?不过是在幕帘后面偷听一下,不会有人知道的。”
      “那——那好吧,我先去换件衣裳,这件脏了,怎么见客人?你去洗几个果子,摆在金盘里。”
      “嗯,知道啦,给他备着是吧?”她看着阿姐红透的脸,窃窃地笑。
      ……
      湖蓝色的幕帘一层层地杨了起来。封闭起来的神殿里很幽暗,透过薄薄的纱布,可以看到叠架起来的烛台和忽明忽暗的蜡烛。

      “别出声”,金明玉小心翼翼的叮嘱。
      “恩,嘘——”她得意的笑。
      “远方的客人,请坐。”婆婆苍老而略带沙哑的声音自幕帘深处传来。
      银河岸整了整亮白的袍子,优雅得体地跪坐在了蒲团上,微微颔首:“烦劳了,”再抬首时,右耳的石榴红若耶花耳饰迎着烛光闪耀出绚丽的光芒。
      金明玉的手轻轻地颤抖起来,不自觉地抓紧了金明珠的胳膊。
      “不必客气,你对明珠丫头有救命之恩,应该为你做点什么。”
      银河岸嘴唇一勾,一抹浅浅的笑意氤氲了眼角,低沉迷惑的嗓音里透着一丝诡异,“我想占的事,恐怕婆婆不能占出来”
      婆婆苍老温和的笑声摇曳在了烛光里:“年轻人,老身看你气宇不凡,眉目清朗,口气怎么就这么狂妄。”
      “晚辈不敢,婆婆,敢不敢跟晚辈打这一个赌,如若晚辈输了,便向前辈叩拜三次,奉上灵丹妙草,保前辈福如东海,保这金城蓝寨长存不衰;如若晚辈侥幸赢了,那便要取走一样东西。”
      “好大的口气!且不论输赢,生死有命,你如何保得住我这一把老骨头?”
      “那婆婆是答应了?”他垂睫,“人无信不立,晚辈定当说到做到,必不食言。晚辈只想占一个字而已。”说罢,他挽了精致的白袍广袖,低眉划破中指,一笔一画地在地上写着,轮廓渐显,淡淡的血腥气蔓延开来,一个情字赫然显现在殿内青石地上。
      “请问‘情’字何解?”他抬眸望向幕帘深处,漆黑的眸子里流转着温润的莹光。
      金明珠握住了金明玉的手,眼睛却是一眨不眨地盯着银河岸。
      一阵长长的静默。
      只听“噗”的一声,殿内的蜡烛灭了一半,一片幽暗压了下来。
      “婆婆,为何不拭去唇角的血?你右手边的托盘里可有着金明玉小姐亲自为您绣的帕子呢。”银河岸掸了掸袖口,又正襟危坐。
      “你是谁?何方妖孽?”一阵高过一阵的咳嗽声在空旷的大厅里十分突兀,令人闻之惊心“
      金明玉的指甲深深地地嵌进了金明珠的小臂里,金明珠则是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浑身颤抖的阿姐。
      银河岸扬手,幕帘随之一层层的滑落在地。
      “你本无情,让我如何解得开?”婆婆拈起了帕子擦了擦唇角一步步地走下殿来,“况且你血中的这股子怨气我亦冲不破。魔由心生,由形生,在骨髓,在血液,在你的每一寸肌理中,逃不掉,躲不过。你越是干净绝美,越显得超凡脱俗,不食人间烟火,就说明那魔愈来愈强大了。”
      “婆婆果真让晚辈刮目相看。“
      “哼!不敢,怪不得那俩丫头这样迷恋你,那股子阳刚之气和战士的灵魂本来就是具有使属阴的女子无法抗拒的吸引力,真是天亡我寨!天亡我寨啊~~”
      她说着向着大殿门口伸出了双手,对着正南方虔诚的叩拜,额上碰出了血。
      银河岸眯了眯眼,一抹邪气之气崩射而出,他起身,“如果晚辈没有猜错的话,婆婆就是金城蓝!那金城蓝珠想必在你体内吧,晚辈要救人,急用,我的兄弟需要它。”
      “想拿走金城蓝珠,就先杀了老身!否则做梦!”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不是你们凡人常说的话吗?“
      “他的命,不该救,妖不算是人;你这个魔头拿了全城蓝珠,就等于拿了全寨人的性命,老身死不足惜,只是今日——”
      “那就冒犯了”一道霎白的光萦绕在银河岸的指尖,瞬间划亮了金明珠的眼眸。
      “银河岸——住手”金明玉甩开了她的胳膊,从一侧的幕帘里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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