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柳不扶封》荆之薇

4、忆汉月

　　衣衫已干，油腥味儿稍淡，大片污渍仍然明显。一阵风吹过，我哆嗦了一下，打了个喷嚏。
　　蓦然想起玉镜上的诗：
　　“蔷薇金缕璎珞珠，筚篥银盏舞姬烛。
　　浮云飘散归鹤煮，玉镜烙印契缘驻。”
　　说得那么好，又是璎珞又是银盏的。我现在的处境分明就是：
　　“野菜枯草三两株，褴褛破碗仇家逐。
　　石桥魂飞无人主，尊严扫地鸡汤助。”
　　不在其位，莫知我哀啊！
　　天色已晚，树影摇清风，月华落疏影。街市繁华依旧，行人香衣华鬓，笑靥多情。
　　路过一家客栈，二楼灯火通明，一楼颇为冷清，明黄的烛火铺出门外，拉长了人影。几个醉汉盘腿坐在靠门的位置喝酒划拳、嬉笑怒骂，全然不顾旁人。
　　男人聚在一块儿，喝少了就谈柴米油盐，喝高了就谈江湖情仇，绕来绕去就是不离公子韶绎。当然，少不了女人。
　　我不知哪根筋抽了，混进客栈，掇条板凳凑了过去。一位大汉把酒坛往我面前一推，眯着醉眼说兄弟喝。
　　我不会喝酒，沾酒必醉，便摇了摇脑袋。为了表示我知礼节，还微笑着低了一下头以示歉意。
　　这举动虽酸腐，但酸腐点起码传给大家这么一个认知：虽然我穿得像乞丐但我不是啊。
　　大汉似乎觉得我的举止挺无趣，哧了一声继续他的飞唾沫星大业。其中一句“要说民以食为天，那公子韶绎就是天外天”让我很不应景地想到了我的馒头，哦不，饼。
　　我一直不明白众人对公子韶绎的狂热来自哪里，就连自负的凤姐儿也说，只要这世上还有公子韶绎在，就不该绝望。现在我算是明白点了。
　　公子韶绎就是个商贾，管辖着衣食住行的交易，除了军火银钱等皇帝必须把持的行业，其他的公子韶绎多多少少都会直接或间接经手，甚至包括盐业。明摆着搞垄断，俨然一个“托拉斯”大户。只不过他极少露面罢了。
　　听大汉们讲，公子韶绎这名字没叫错，孔子闻《韶》是三月不知肉味，哪天他不高兴了，别说是三月不知肉味，后半生想闻到稻米味儿想都难，过不了几天就得走黄泉路，提前进入六道轮回。
　　这么说来，说公子韶绎是百姓的衣食父母都不为过，我就纳闷了，皇帝也不治治他，听之任之，哪天他心血来潮，想坐坐龙椅过把瘾，就凭他的威信和实力，也不是难事。
　　不过这公子韶绎至今为止还没拿百姓开过玩笑。“不见韶绎，泣涕涟涟；既见韶绎，载笑载言”不是玩笑话。
　　他不仅有能力把自己打扮的跟一大朵人妖似的，还能把自己的名声炒得比人妖还响，脑袋里应该长了几根智慧草。
　　几个大汉说话越来越口无遮拦了，说“公子韶绎说不定就是皇帝的种，皇帝早就想把皇位传给他的，这世上没几个人见过公子韶绎长什么样儿，谁知道和皇帝像不像，是不是真像仙人下凡？不过要是公子韶绎做皇帝，我第一个赞成，就凭他这能力，那几个皇子没法比，这样起码宫里不会争来争去出大乱子呀，将来咱们这日子也好过一些。”
　　我叹一口气，流言就是这么飞起来的。几个神志不清的人胡侃一番，被别人当真事儿传来传去，要是这些人被冠上造谣罪咔擦了，又得刮一阵强力杀人灭口风，假的也成了真。
　　“能和公子韶绎相提并论的也只有扶府长公子扶封世子了罢，皇帝可是认他做了干儿子的，要不是有意传位给扶封，皇帝又不缺儿子，干嘛要认干儿子？话说回来，要论最强，还是‘京都三少’最厉害……要论厉害，谁比得过媚颜楼的小苏苏，勾一勾手指，是个男人都得跟她走。”
　　另一个人眼一横：“她算什么？解引姑娘的名字你们谁敢说没听过，妖艳的老子这辈子见过不少，媚到骨头发酥还让人觉得像出尘仙女的就找不出第二个人！”
　　“都说‘弱水火狐顾凤歌，天池雪姬桑婉莹，清溪冰女典湘姗，曲流月影安忆暖。’顾桑典安四女，如何？听闻四人说话都细声细气的，温顺的很，只有顾凤歌的性子不甚好，狠戾泼辣，论容貌才学，绝对在其他三人之上！”
　　“这些人有公子韶绎好看么？”越来越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越说越无聊，我扣着桌板搭口问。
　　没人理我，似乎我问的太白痴。
　　他们又开始嘁嚓嚓说韶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