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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九张机 ...

  •   睡前,麻烦又来了。想必是公子韶绎说的那位劳什子大夫。就这么折腾下去,没病我也要折腾出病来不可。先是被扶封吓到,既然被公子韶绎惊到,受了一番冻,月事还来凑热闹。
      开门我就打了个结结实实的喷嚏。
      来人抬起袖子抹去脸上的唾沫星,无比幽怨地道:“柳公子,主人遣我过来和你一处。一有状况,马上请大夫。”
      公子韶绎居然差了个文文弱弱的小白脸过来,只穿了件白亵服,媚颜如男妓,他何居心啊?
      阿嚏——
      我揉揉鼻尖扯谎:“扶柳公子睡下了,你回去早点歇着吧。主人已经派我过来照看扶柳,我一个人就能照顾得相当周全。”我学丫鬟的口气说话。
      散着发的时候,我已是女子模样。主人主人的叫着拗口,虽是如此,既然扮作小丫鬟,就要扮的像些。
      “这、这——”他颇为难。
      “这、这、这很妥当!你快走吧,主人宽宏大量,只要你不再提起这事,主人处罚你的。”这男人真啰嗦,一点儿也不好打发。
      正当我与来人僵持时,一个声音插了进来~
      “听他的,你先回去。我守着好了,这样我也比较放心。”
      一听这声音我腿都麻了。
      是公子韶绎。
      谎言不攻自破,我无语问苍天,怎么没人告诉我公子韶绎本人就在旁边啊啊啊——
      “主人如此体恤我们,真是我们的福气啊。”那小白脸拍马。
      “是啊,是啊,感恩流涕”我无精打采顺口附和,“您如此屈尊降贵,这福气,会把没病的扶柳吓病的。”
      公子韶绎微微笑,不再说什么,进门、宽衣、睡觉,一气呵成。
      我攀住门,对满脸惊异小白脸抛媚眼:“美男,你也进来一块儿好不好?韶绎要守着扶柳,人家一个人好寂寞的哟~来嘛来嘛”顺便扯着他的袖子摇了两摇。
      先把他骗进来再说,我不想跟对扶柳心怀不轨的公子韶绎共处一室,只有两个人的那种。
      “不!不不不不不不了”小白脸忙抽回袖子,一边擦汗一边半侧着身子跑,跑了两步还绊了下,惶恐得跟半夜撞见了鬼似的。
      我又一次挫败,这怎么说也是我人生的第一个媚眼儿啊,和初吻初夜一样重要的第一次啊,有这么吓人吗?!太伤我自尊了。看来撒娇这招只对公子韶绎有用。
      凤姐儿曾语重心长地“教诲”我,所谓美男呢就是长得像美女的男人,美男美女统称为美人,分不清眼前人是不是美男的时候千万不要乱喊,喊了会惹出大乱子的。
      说不定不是我的媚眼儿把小白脸吓跑的?吓着他的,是我对他的称呼?他其实是位美女?女扮男装?
      下次见了他用统称好了,管他美女美男,统称美人儿,好洗刷我留给他的坏印象。
      等下次见了面,是“嘿,美人,我们又见面了,好巧啊,嘿嘿嘿”好呢,还是说,“美人,我们好有缘分啊,其实我对你一见如故,方不方便告诉我你的大名,我们再续前缘”好呢?
      深沉思索了一阵,我再三比较,觉得“美人,唉,美人,比起上次见面,你瘦了,应该多吃点”最贴切最容易拉近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每逢别人说我瘦了,我都高兴得不得了,觉得此人真有眼光,可以做我的知己,可以放心地胡吃海喝好几天养肉。
      可惜如此让我窝心的话,却极少有人对我这么说。我决定让小白脸也享受一下这星级待遇,以弥补我一个错误的媚眼儿给他带来的心灵伤害。
      屋子只摆了一张床,正被口口声声说让我去歇息的某人霸占着。鉴于某人的行径一点都不君子。我只好装装君子,拱手让床了,趴桌上我也能睡。
      “你还是不想睡?”
      “嗯,只想趴会儿。”如果不是没床睡,我会趴这儿么……衰啊……
      “诵首诗听罢”
      望着窗外的蓝月,我拖着长秧迷迷糊糊背诗。
      “床前地上霜,疑是明月光,举头望故乡,低头思故——故——其实,我擅长讲故事。”
      公子韶绎翻了个身,枕着手臂面朝我,曼陀罗链垂在脸上。
      “你对黑曼陀罗感兴趣?”我问。
      “嗯”
      “纯黑曼陀罗,是被诅咒的花,颇为神秘,花香清淡沁雅,以心为代价,用鲜血浇灌后便能通灵,助人实现愿望。这种花在古籍壁画中有记载,据说有缘人才可以看得到活的纯黑曼陀罗,见到后那人也会死去。”我已经没有讲下去的欲望了,讲给公子韶绎的都是以前我就知道的东西。
      “还有呢?”他问。
      “没了”我抓抓头发,看着眼前人毫无睡意的脸,我挫败无比,编一编好了,整点文绉绉的,玄乎的,兴许能引发他的困意。
      “佛曰,注定让一生改变的,只在百年后,那一朵花开的时间;道家亦说,阴阳二气互为补阙,阴阳衡、万物生,阳盛阴即衰,阳衰阴必盛。纯黑曼陀罗是开在两地的雌雄双生花,两朵花因了一种神秘的力量牵连在一起,当其中一朵枯萎时,另一朵就会异常旺盛,甚至连另一朵花的生命一并活出来……”
      月影移转,公子韶绎清浅的呼吸声传来,独余我那绵长的、念经似的声音随月羽轻轻回荡。
      我知道自己睡着了,知道是公子韶绎把我抱到床上,知道他紧挨着我躺下,在锦被下用他的手握住我的手。我似乎清醒着,但眼皮又沉重得睁不开。
      实在太困了,来葵水身体难免有些虚,公子没做出格的举动,我也懒得强打起精神反抗。
      他的声音嘤嘤嗡嗡,近在耳旁又渺于天边。
      “你爱谁我都不会阻拦,除了他。离他越近,就离我越远,离我远了,我就保护不了你,我不会让他再伤害你了。所以……无论我做了什么,都不要怪我……”
      公子韶绎说的话停在耳朵里断断续续的,我的脑袋拼凑不起他话中的意思,但感官还是在的。
      他凑身过来吻我的眼睛,清凉的、温柔的吻伴着轻轻地摩挲。仿佛积淀了很久的欲望找不到出口,又无法再压抑下去,只靠依偎来寻求安慰。
      我对自己说,只要他稍一做超出我承受范围的事,我就跳起来给他一下子。想着想着,不知怎么的就沉沉睡了。还一觉睡到自然醒。
      朦胧睁开眼,一幅美男含笑枕臂图铺展在我眼前。我捏了捏他的脸,笑笑继续睡,梦常有而美男不常有,如此真实的美男梦更是可遇而不可求,那手感,柔柔滑滑,像是真的一样,好好珍惜。更难得的是,这位美男不是小白脸那样的媚男,长的不像美女。
      下次我就能同凤姐儿辩驳了,所谓美男,是只能在美梦中想象的男人。
      美男碰碰我,我疑惑地睁开眼、再眨眨眼,反复辨别刚才触感的真伪。美男笑着点点头。我张开嘴巴吓得叫不出来。如果睡在我旁边的人是公子韶绎,那这个梦就是个无比骇人的噩梦。他没做什么吧?!我没被怎么样吧?!我们没那个吧???!
      我还没有自信到认定和一个男人睡上一宿就一定发生了什么的地步,但情况特殊,我是以扶柳的身份存在着,而扶柳和公子韶绎的关系太诡异。
      我就说美男都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的,不会无缘无故跑到我梦里来。跑到梦里的美男,要么我对他意图不纯,要么他对我心怀不轨。
      看看现在的处境我就知道可以果断剔除前者了,乖乖信奉凤姐儿关于美男的精辟论断,同时给予补充:美男不善、善男不美,长得好看的世家公子都是色鬼。
      此时,床帏被撩开,两排侍女侯在两旁。
      一排侍女服侍公子韶绎洗漱。另一排原地不动,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射向我,她们捧着一干洗漱用具、胭脂水粉、女子衣裳。显然,公子韶绎用不到这些。
      我顿觉是那砧板上即将被凌迟的鱼。
      公子韶绎到底知道了多少?!他怎么能这么平静?这些女子的装束摆明了他已承认我不是扶柳的事实。
      公子韶绎不说,我自不会先提,可不代表别人不在意。
      不久之后就听到了这样的闲言:
      “主人在鲛绡居留宿了。”
      “哦”
      “住在那里的是位姑娘。”
      “啊?真的?!!!我以为是扶柳公子呢!主人从不把外人带进咱们鼎麟宫的呀,还安置在离主人的孤鸾居不远的鲛绡居里。这——这……”
      “这还能有假?!今早两人都颇为疲累,尤其是那姑娘,都没力气说话了,走路东晃西摇的。”
      “啊——啊——我受不了了!”一人捧着红彤彤的脸盘大叫,表情跟煮熟的虾子无异。
      拜托,受不了的是我白檀好不好。被传成这样~可真是误解得合情合理,恰到好处。
      “主人重情义,找不到扶柳公子,定然心焦不已,看见个跟扶柳公子有几分相似的人就宠得跟宝贝似的。她呀,来路不明,身着男服时和扶柳公子还有几分相似,今早儿模样声音都变了,女人和男人能一样嘛?狐狸尾巴还不是露出来了!你不信的话,我带你去瞧瞧?”
      “走,看看去!咱们要防着点,别是居心叵测之人,害了咱们主人。”
      我哀叹一声,这葵水来的不是时候,整得真像是纵欲过度了才发虚一样,我“变身”变得也不是时候,怎么就能这么恰到好处捏?
      老天果然在开我玩笑。
      饿,却没有胃口,公子韶绎怡然坐我旁边,一看见他我就头疼,更吃不下去了。
      “你好像有话要问我。”
      “我——”我瞅着他送至我唇边的青菜,张口吞了。
      “不好开口?”
      “不——”我打住,又把他送来的菜吃了。
      “不怎么?直说就好”
      “你——”我苦着脸闷闷嚼菜。
      根本就是存心不让我说!
      一顿饭以公子韶绎的“我走了,有话下次说”告终,除了你呀我的,我丝毫没有说话的机会没有胃口还吃到撑,话说到一半再咽回去,死一般的感觉。
      被那么多侍女“虎视眈眈”盯着,我人在公子韶绎的地盘,他不让我说,我能任性地想要如何便如何?我不能!我自认为做得挺到位的了,可到不到位终究是由他人来评判的。
      饭毕就有了如下碎语:
      “那女人撒娇不肯好好吃饭,说没胃口。还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一顿饭下来没说几句话,倒吃了不少,这是没胃口么?口是心非的人要提防。我们都要小心一些才是。”
      “到头来还不是主人一口一口喂的?主人体热,喜吃凉菜,今儿席上一道凉菜都没有,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了今天的菜谱都是她的对口菜。主人只是陪着吃一吃。”
      “这么得宠啊!她昨夜服侍的不错喽?”
      “这还用问,你看人家走路都飘飘然了”
      ……
      ……
      嗯,嚼舌头嚼得不错~察言观色的功夫非同一般,说的更是头头是道,有理有据。我百口莫辩。
      眼见为实不假,但事实完全不是这样,非常时期走路虚浮也能美其名曰飘飘然。这时候我不憋气不窝火,就有一个欲望,谁再在我耳旁吹韶绎温柔体贴的风我一定掐死她,我刚恢复女儿身的清白名誉啊!我多日在这鼎麟宫苦心经营起来的人脉关系啊,都毁了。
      吃的那几筷子菜肴在平时不算什么,没什么所谓,没胃口时还硬塞这么多东西就有什么了。实在太饱,一口气没顺好,呕了两下,把韶绎喂下的东西尽数吐了出来,我边漱口边吐,生怕吐不干净。
      直到我听见了让我不敢再吐下去的话:
      “姑娘姑娘!你没事吧?我扶你过去坐坐。要不要叫大夫?有了身孕就向主人讨个丫鬟跟着,看你吐的这个厉害,我看了都心疼……我还以为她们胡乱说的呢,看来是真的……”
      晴天一声雷,正巧劈到我头上,从头到脚里焦外嫩,名副其实的受了内伤。说这话的人,居然是——小!白!!脸!!!
      我被硬扶到一旁坐下,瞪大眼睛消化不了小白脸的话,什么叫“我还以为她们胡乱说的呢”?她们说的确实不是实情啊!
      我与小白脸的见面不应该是这样的。
      我不甘心酝酿了许久的话烂在心底,于是硬着头皮对小白脸说:“美人,唉,美人,比起上次见面,你瘦多了,应该多吃点。”
      小白脸喜笑颜开,抬起袖子遮住半边脸,光看他弯起的眼睛就知道他在笑。小白脸嗫嚅着,特忸怩地说:
      “自言自语是好事。姑娘确实也是难得一见的大美人儿,也确实应该多吃点,才有力气给主人生个如花似玉的小美人儿。”
      我扁扁嘴巴,想哭。
      小白脸慌了手脚:“不要太过高兴,也不要太激动,你身子骨还很虚,小心动了胎气。以后你还会听见很多人对你说这类话的,那时候你身子也好些了,再高兴也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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