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荷不过尖尖角》十八子墨

9、机不可失

　　期中考试完，寒冬来临，但王淑嫦竟然连着三四天都没有给安茉他们班级上课，全班学生只好在王淑嫦的语文课和数学课时间里上没完没了的自习。无关紧要的音乐课和思想品德课倒是有其他任课老师给上，但也上的有气无力。
　　幸福来的太快，安茉竟然有些不适应，不适应没有王淑嫦折磨她的日子。在安茉看来，王淑嫦若是突然不折腾她了，说不定在背后积蓄更多的更出人意料的阴谋，所以还是如惯常一样折腾她反而让安茉踏实。葛治国和小仝更加的无聊，葛治国干脆把王淑嫦不来上课的理由归咎为安茉气的。对于王淑嫦突然缺课，学校给出很好的解释，王淑嫦重感冒，感冒到没办法给大家上课，同学们一定要挺住，要自律自己上自习，这样老师身体恢复了才会更好的给大家上课。
　　但来自阿吴和查范范的小道消息是，王淑嫦是故意不来学校给大家上课的。据说，学校要调来新来的老师接替王淑嫦当班主任，王淑嫦只能沦为任课老师，据说接替王淑嫦当班主任的老师竟然是董校长家的亲戚。那个年代，班主任的身份等同于办公室主任，等同于所有能叫得上名字的主任头衔，如果一旦沦为任课老师，首先在外人看来，是这个老师的教学水平出了问题，尤其是王淑嫦当了那么多年的班主任后，突然被调整为任课老师，这等于超市的商品有问题，要下架。

　　放学后，班长余强主动号召大家去看王淑嫦，基本上大部分的学生都去了，包括安茉。安茉最关心的问题，是不是真的有新的老师来顶替王淑嫦当她的班主任，新来的老师真的是董校长家的亲戚吗？带着这个目的，她竟然也表现出一副悼念的不死不活的架势，夹杂在区看王淑嫦的学生队伍里。
　　等余强带着葛治国、曲林等一大票学生去到王淑嫦家里，竟然真的发现王淑嫦红肿着眼睛坐在火炕上，看样子是哭过一段时间了，她的眼睛充斥着红血丝。大家都围在王淑嫦身边，问长问短，问王淑嫦什么时候能回去正常上课。王淑嫦根本没病，就算有病，她得的也是心病，之所以不去学校给大家上课，她是有威胁和下马威的意味的，那意思是不去学校上课，让学校意识到她的重要性，那可不是少个任课老师的问题。所以她对大家的解释是含糊其辞的，说的最多的就是让大家回去多上自习课，为即将到来的期末做准备，一再强调期末考试非常重要。但她说这话的意思更像是在说，如果她不回学校给大家上课，你们的期末考试就玩完了，这等于是通过学生向学校传话。
　　安茉的内心深处涌动着说不清的悸动，这种悸动让她的心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跳动的速度和频率。安茉攥紧了已经泛潮湿的手心，躲在人头攒动的学生们身后，听着王淑嫦是是而非的话里话外，听着余强和葛治国、小仝、曲林忠心耿耿的向王淑嫦表决心，他们绝对不接受除了王淑嫦以外的班主任，安茉跟自己说她不能放过眼前的机会。

　　从王淑嫦家里出来，大家都开始议论董校长家的亲戚到底是何许人也？为什么非要来顶替王淑嫦当班主任。如果这个新调来的老师教学质量不好，那么大家的学习成绩也就没保证，没保证可能就会考试失误，连考初中都变的没那么有把握了。
　　“董校长家的亲戚？我知道了！”安茉在犹豫又犹豫，掌心的汗湿变的冰冷之后，终于很大声的开了口，然后所有的人都站在寒风里，转过头盯着安茉。
　　“你知道？到底是谁？”余强气势汹汹的盯着安茉，好像这事儿跟安茉有莫大的关系似的。
　　安茉故意不说，然后葛治国、曲林等人就都朝安茉围过去，把她围在了中间，包括长得还没七八块豆腐高的小仝，竟然也装模作样的一脸凶神恶煞。安茉惊恐的退缩着，在被大家推搡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的开了口，“我说，是东山坡最上面的那家，深蓝色大铁门的那家，你们千万别去闹事儿啊，要是大家往人家院子里砸玻璃，丢石头，就不好了。”
　　“对啊，我们怎么没想到！咱们就去砸他们家的玻璃，把大门也砸了！看她还敢不敢顶替王老师当我们的班主任！”葛治国冲动的嚷嚷起来，他甚至马上就弯腰捡石头备用。
　　“王老师对大家都特别的好，我知道大家都该为王老师出出气，刚才我看王老师都被气病了，要是你们去闹这事儿让王老师知道了，她肯定会觉得很解气，也会感谢感谢我们这么帮她，但这样影响不好，董校长会生气的，新来的老师要是知道你们这么不喜欢她……”安茉既紧张又惶恐，磕磕巴巴的甚至是非常诚恳的拽着余强的胳膊跟他说。
　　安茉的话像是冬天夜晚的花火，簌的点燃了一大票人的情绪。
　　“我们就是要这样做！王老师知道了肯定会感谢我们帮她出了气！”余强也激动起来，他甩开安茉拽着他的手臂，开始跟其他学生们详细布置任务。有人建议投石头，有人建议砸玻璃，有人建议往董校长家亲戚的院子里丢大粪，几乎所有的人都亢奋了，除了慢慢退到后面的安茉，她冷笑着，但在别人看来更像是被寒风吹的瑟瑟发抖的可怜虫。

　　第二天上午，余强带领着葛治国、小仝、本家小子和曲林等一大票学生，每个人手里都拿着形状各异的石头，还带着啤酒瓶子和装满不明物体的塑料袋，直奔东上坡最上面有深蓝色大铁门的那家。安茉也跟在大家的后面，但她什么都没拿，跑的呼哧呼哧的吞吐着雾状的白气。
　　“你们不能这样，会出事的！”安茉紧张的劝着每个人，但没有人听她的，本家小子还威胁似的朝安茉扬了扬手里的啤酒瓶子，示意她滚远点儿。
　　安茉去余强，余强嫌安茉碍事儿，用力把安茉推倒在地，安茉看到自己的手心被布满小石子的地面划破了，慢慢渗出血迹。等到看到大家都走远了，安茉才难以抑制内心的激动，站起来，朝东山坡上干枯的桃树林走去，那儿云志在等她，安茉昨天晚上提前约了云志，要他过来一下。
　　余强带着大家围到董校长亲戚家的大门口外面，一声令下，所有的人都把自己手里拿着的石头、玻璃瓶子和塑料袋里的不明物朝董校长家亲戚的院子里丢去。噼里啪啦的声音响成一片，丢红眼的男生们竟然开始嘶吼，那些破坏欲和冲动搅合到了一起。

　　安茉坐在远处山坡上的桃树林里往下看，寒风吹在她的脸上。云志没什么表情的看着安茉，他竟然一点儿都不好奇眼前的一切是怎么回事儿。
　　“你确定这家就是你们新来的班主任家吗？”云志在沉默了很久之后，终于开始说话。
　　“她是不是新来的班主任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是董校长家的亲戚。”安茉的牙齿打着冷战，发出咯咯的脆响，她朝快要冻僵的手哈气，站起身走到云志面前，“打我，打我的脸！”
　　云志犹豫了好一会儿，摘下手套，用他瘦长的手指碰了碰安茉的脸颊，“算了吧，也不差这道程序。”
　　“我让你打你就打！快点儿啊！”安茉恼火的打开云志抚着她脸颊的手指，她再不去学校就来不及了。
　　云志还在犹豫，安茉抓起地上的石板，“你不打我自己想办法。”
　　安茉抓起石板朝自己的脸颊拍过去，云志拦住她握住石板的手，猝然的一记耳光，响响亮亮的拍在了安茉的脸颊上，热辣辣的疼。安茉的眼角很快就泛出泪水，她笑着看云志，“给董校长的信你都写好了？”
　　“写好了。”云志表情复杂的看着安茉，他刚才打安茉耳光的手不自觉的握成了拳头。
　　“我就是想让你知道，我能保护我自己！”安茉捂着被打疼的脸颊，努力朝云志做出一个微笑，她不想被云志瞧不起，转身就朝学校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