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Just A Game》绿桐

15、第十四章 死鱼眼

　　我始终没能等到小杰和雷欧力平安归来。

　　倒不是由于他们遇险，而是我在支撑到他们回来之前，就已累极入睡。这一觉睡得极沉，做了一些梦，零零碎碎的，有以前在宿舍里四个人一起煮东西的片段，有在家里父母亲为某一件时事争得面红耳赤又瞬间言和的画面，还有我不断不断来往于教学楼与宿舍之间的日子。

　　然后醒来，天空已经露出蓝色的一角。

　　我眨眨眼适应光亮。有一只线条优美的手臂横在我眼前，我顺着手臂往上看。是西索。他正盘着双腿在堆纸牌塔，而我正枕在他的大腿上。

　　“醒了？”西索细长的眼眸盯着眼前的纸牌塔，手里的动作并没有停下。

　　我眼珠一斜，看见堆得很漂亮的纸牌塔，朝他翻个白眼，“又在弄这个，你闷不闷。”

　　他肩膀颤动着笑，“你果然还是精力充沛时比较有趣。”他说着，又放一张扑克牌上去。

　　我“哼”一声，“说实话，你的大腿太硬了，不适合做枕头。”我抱着双臂抱怨。虽然刚才睡得还是挺舒服的。

　　“那你就起来吧。”他细长的眼眸扫了我一下。

　　我撇撇嘴，“算了，你先把这东西堆好再说。”上次在房间里我已经害他功亏一篑了，这一次我就勉强牺牲一下自己纯洁的“玉头”，成就他的辉煌大业好了。

　　“噢哟噢哟，这种话会是你说得出来的么。”他闷着声音笑。

　　我翻个大白眼。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风暴过了？”我问他。

　　“嗯哼。”西索应着，又把一张牌搭到塔上。

　　我望着天空，朝阳金黄色的光彩映着蓝天白云，就像一幅美丽的油画。我不禁勾起嘴角微笑，还真是风平浪静了。“西索。”

　　“嗯？”他的纸牌塔已经堆到倒数第三层。

　　“小杰和雷欧力……”

　　“已经没事了。”他没等我说完就直接回答我。

　　我松了一口气，静静地躺着，看着西索不急不徐地将扑克牌一张一张搭到未完成的纸牌塔上。

　　西索身后有沉稳的脚步声传来。

　　“辛苦你了。”西索扬扬指间的扑克牌，没有转头。

　　我看见西索头上出现一只手，手比出拇指、食指和中指。

　　“谁呢？”我问西索。他整个身躯刚好挡住我的视线，我根本看不到来人的面目。

　　西索把纸牌小心翼翼地搭上去，没有答话，只是细长的眼眸一斜，嘴角弯起意味深长的笑意。

　　站在他身后的人走到我视线可及的范围内。

　　我蓦地瞪大眼睛。这女人一头秀发好柔顺，而且，那对死鱼眼真的不是一般的死鱼眼。

　　来人面无表情地看着我。半晌声音淡淡地抛出一句：“原来你在这里。”声音不男不女，有点熟悉。

　　我疑惑地拧眉。“你在找我？”印象中我似乎不认识这个人，除却有点熟悉的声音。

　　“不是我，”某人一对死鱼眼停在我身上，面无表情地，“是小杰。”

　　“哦，”我挑眉，小杰醒了？“在船舱里么？”我拍拍屁股起身，西索的纸牌塔又“哗”一声塌了个一干二净。我转头对上他笑眯眯的脸，耸肩，“反正不要十分钟你也能搭另外一个了。”

　　西索笑得眼睛成了一条线，我嗅出危险气息，吐吐舌头一溜烟跑开。在踏进船舱之前，身后却忽然响起一把声音。

　　“以后的关卡可能更多杀戮，如果走不下去，你可以死在这里。”

　　霎那间我的心浮起一阵寒意。蓦地转头，身后却只有空气。我沉默，转回头的一霎那，眼角瞄到与西索说话的那人。黑色的眼睛，没有表情的脸，波澜不惊的声音。我有一瞬间晃神，当双目再一次有了焦距时，西索笑眯眯地将脸转过来对正我。

　　“呀咧呀咧，你还是被认出来了呢。”

　　我有些迷茫，不解双目对上西索眯成一线的眼眸，然后电光火石间，我的目光转向他身旁的人，一张满是钉子的脸叠上去，又剥开来。

　　我恍然大悟，刹那间倒退一步。那人看着我，似笑非笑地弯一弯眼睛，旋即恢复木然的脸。我心下一阵寒，也不想问什么了，只顾着转身匆忙奔进船舱里寻找小杰。懵懵懂懂也好过洞悉一切，我想，叫我在这里怎么活下去呢，他们分明就没想着瞒我，分明就等着看我惊慌失措的反应。

　　可我又在惊慌什么呢。

　　不过是一个不曾深交的人，忽然在我面前换了一张脸。我忽然仓皇起来，在这里谁是真谁是假，是不是每个人都挂上一张虚假的脸？我掩住脸，想着自己是不是也要搞张面皮贴上去，摇身一变做别人。

　　“小月？”身旁有稚气的声音，男孩子尚未变声的时期，一点点沙哑，底子里还有女生的感觉。

　　我转过脸去，小杰睁着大眼睛看我。

　　我忽然感觉自己九弯十八曲的肠子被他亮晶晶的眼睛看个透彻，下意识连忙又捂住脸。后脑勺却忽然被重物撞击，当即一阵天旋地转，星星成了光环在脑袋上绕圈。我站稳，转脸对着那边船舱尽头插着裤兜站得随意的人送去一个恶狠狠的瞪眼。

　　奇犽笑嘻嘻，大眼睛尾部往上吊，踩着懒洋洋的脚步走过来。“掩什么脸，终于发现自己长得难看？迟不迟了点啊？”

　　我瞪他。“你拿什么丢我？”

　　他笑嘻嘻不答话，嘴巴努一努，我往下看……拖鞋……

　　可恶，脏得要命！我疯了，于是一抬手扫过去，他轻松躲开，拉着小杰往甲板上跑，一边叫着“疯婆子来了”。

　　我一把抓起拖鞋追出去，瞄准他背影扔出去，结果当初猎野猪的训练奏效，拖鞋划出漂亮弧线，正中红心。

　　奇犽摸着后脑勺转过脸瞪我，我仰头哈哈大笑，所有不快烟消云散。

　　笨蛋，要帮我振作也不要用这种方式嘛。

　　不过……现在我知道，并不是每个人都戴着面具的。

　　***
　　当一艘飞船降落在我们乘坐的大船上之后，第四场测试也在剩下二十五名考生的心跳声中拉开了序幕。

　　说是要抽签，我排第三个。

　　我上前从小箱子里摸出一张纸。

　　08。

　　我拿着手里的小纸条左看右看，也看不出个所以然。什么意思呀这是。算了，想得头都痛了。反正主考官总会解释的。

　　我闭着眼睛枕着手臂等到所有人都抽完签，戴着红色太阳镜眼睛像狐狸的主考官终于开口了。

　　原来是夺取号码牌的战斗。自己的牌值三点，目标的牌三点，目标和自己以外的牌一点，时限是一星期，地点是戒备尔岛。方法不限，只要一星期后回到指定起点的时候，手里握着六点就算过关。

　　我懒懒地把手里捏得皱皱的纸张铺开，迎着阳光看了看。

　　我的目标是08号。

　　谁呢这是，我根本没有去关心过谁是几号的问题，就连整天在我面前晃来晃去的西索，我也不知道他的号码牌是多少。

　　嗯。这么想起来，我的号码牌又是多少呢？

　　我低头看了看左胸口，大惊失色。咦，我的号码牌呢？我连忙摸起口袋来，这时小杰走过来。

　　“小月……抽到什么号？”他低着脸问我。

　　我把手里的纸一翻，举到他面前。

　　“08啊，是谁？”

　　我耸耸肩，“鬼知道。”那些人的样子我都不一定有去注意，更别提他们的号码。“你的是多少？”我问小杰。

　　他垂下大大的眼睛，默默地将手里的纸张摊开。

　　44。“谁呀？”这个号码牌看起来不太吉祥的样子，毕竟4这个数字本来就不吉利。

　　小杰惊讶地抬眼看我，“你不知道？”那样子，好像在指责我没有生活常识似的。

　　我为什么要知道？我翻个白眼，“到底是谁？”

　　他又垂下眼睛，“是西索。”

　　啧，我以为是谁呢，搞得神秘兮兮的。“哦。”我应他一声。

　　结果他猛一个抬头，大眼睛看着我，“你说‘哦’？”

　　我微微皱起眉头，不能说“哦”吗？

　　“你不会觉得，西索很强大吗？”他一脸认真地问我。

　　强大？那好像也对，毕竟他用一张扑克牌就可以杀死人，而且浑身肌肉，估计格斗方面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只是比起强大，我更觉得他……“嗯，”我对小杰点点头，“他很烦人。”

　　小杰的瞳孔猛然一缩，看我半晌，他绽开笑容，“谢谢你，小月。”

　　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无端端谢我做什么？

　　“我觉得让你这么一说，西索好像又不是那么恐怖了，”他对着我灿烂地笑，“我想我可以想个办法拿到他的号码牌，毕竟有一星期的时间嘛！”

　　……我好像什么都没说。算了，我不耐烦地挥挥手，“我说小杰，你有没有看到我的号码牌？”

　　小杰却眨着大眼睛看我，伸手指了指我的右手臂，“你不是贴在这里了吗？”

　　嗯？我侧头看了看，头上冒出黑线。果然是贴到这里来了。406，我是谁的目标呢？嗯，这种事情空想也没有用，我总不会知道是谁抽到我这根签，那不如不要白费脑力。

　　“小月。”小杰叫我。

　　我回过神，看他，“干吗？”

　　“你的号码牌不收起来吗？大家都收起来了。”

　　我看了看四周。好像真的大部分人的号码牌都藏起来了，除了西索和奇犽。我耸耸肩，“如果收起来，会增加我的麻烦，不要。”不收起来，只有我的狩猎者会找我打，如果一收起来……嗯，后果不堪设想。

　　“那小月不知道08号是谁，要怎么办？”小杰又问我。

　　我皱眉。还能怎么办？要通过的话，只能随便找三个人把他们的号码牌抢过来，不过这二十四个人里面，有那种以我这种三角描功夫就能打败的人吗？我扫了扫四周，小杰、酷拉皮卡和雷欧力我是绝对不会抢的，西索和满脸钉是不用说了，这两个人的功夫到了哪个层次我都见识过了，而奇犽说过他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接受杀手训练，那么也不列入考虑之列，单从外貌上评断，那个忍者小光头看起来也是实力非凡，还有那个有着阿诺茨瓦辛格身材的大叔，格斗技术应该也是过硬的，至于那个金发的女人，看起来干练自信，也绝非泛泛之辈，或者那个戴着帽子的小屁孩，看起来也是很有脑袋的……嗯，照这么看下去，貌似只有东巴这个人我可能也许或者能够把他的号码牌抢到手。

　　不过如果他不是我的目标，只抢一张好像也没什么帮助。那不如不要浪费力气，所以……“不要管它就行了。”我对小杰说。

　　“不要管它？什么意思？”

　　我转身把书包里的鸭舌帽掏出来套在头上，“就是用这一个星期来睡觉的意思。”我说。我看到前面有个小岛，估计目的地就要到了。

　　小杰听了我的话垮下脸，“小月，你能不能不要每天都只顾着睡觉？”

　　我非常认真地把脸凑到他跟前，“小杰，那是我平生最大的兴趣。”我认认真真一字一句地对他说。

　　这时船上的广播响起：“各位考生，我们即将到达戒备尔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