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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馒头】 ...

  •   啸空向来吊儿郎当,他唯一倾尽全力去救人的只有八年前的一次,可惜失败了。所以当他第二次拼了命来救同一人时,结果可想而知。英晓暮阻塞的心脉很快被梳理通畅,内力继续缓慢地帮他疏通了一个大周天,莫说是个半死的人,就是死透了恐怕也要被他折腾活了。

      听见英晓暮愈发规律的呼吸声,许是心底的大石终于落下,也许是太过劳累,啸空的额头抵在英晓暮脖颈后就不知不觉睡了过去,再睁眼时发现天色已经擦了黑。

      啸邪神功的内力属阳,这会火炕的炕道也通了,身子底下暖起来,散发着点儿霉味的被子阻隔了外面的湿冷空气,躲在被子里,舒服得让人有种能避开所有痛苦的错觉,不愿起来。

      啸空的手臂不知道什么时候环到了英晓暮的腰上,肌肤相贴,感觉到怀里的人更加瘦了,心疼的同时这位不怎么圣贤的男人便忍不住稍微往上以及往下地摸了摸……

      “嗯……”英晓暮迷迷糊糊的发出一声低喃,不悦地挪了挪身体。

      某位做贼心虚的人吓得全身一阵激灵,闪电般抽回手臂,瞧着英晓暮的背影半晌,发觉他其实根本没有醒来的意思,啸空这才放了心。可惜猥琐的心思也都被吓没了,十分扫兴地爬下炕,出了好多汗的身体被冷风一吹,他才恍然似的觉得,摸这个男人,貌似自己不该有愧疚感才对吧?

      啸空烦躁地挠挠头,全身湿黏黏的极为难受,脱了袍子走到厨房,灶上烧的水还是热的,他却把锅盖盖好,反倒去水缸里舀了一大瓢冷水兜头就浇了下来。

      冰冷的水拉回了跟啸空许久不见的理智,也拉回了很多别的东西。他不是傻子,不问原因为何,英晓暮是一定要救的,但这并不代表他不在乎现在的情况。

      用啸邪神功打伤英晓暮的人真的是韦肖吗?江湖上除了啸空和他家那为老不尊的师父外,不该有第三个人会用那厉害到邪门的武功。况且韦肖是个极为仔细小心的人,谨守本分绝不僭越,教主的秘籍便是教中大忌,这点他比谁都清楚。

      那么又是怎么回事?胡乱练了啸邪神功而走火入魔的韦肖,加上一群被伤到半死的虾兵蟹将,还有一个濒死的英晓暮……为什么,所有人中唯独英晓暮中了啸邪神功的那一掌呢?

      呵,看来不愿让他安分度日的那人终于追到家门口了,事情开始有趣了呢——啸空闭着眼睛感觉这份冰冷的温度,黑发胡乱黏在脸上,诡异的挑着嘴角,在阴暗中竟衬得他表情狰狞起来

      正这时候,院子的破栅栏“吱嘎嘎”地被推开,紧接着传来宋嫂洪亮的声音:“馒头啊,怎么样了?哎,这咋还黑灯瞎火的……”她说着就推门探了进来,大门一开便是简陋的厨房,宋嫂一眼便对上了正在淋澡的流氓男的背影,不过这回她却没玩笑着丢一条围裙过去。

      黑暗中,啸空侧过来微微睁开的眼睛里流出些许骇人的光芒,像是下意识也像是故意为之,嗜血又阴暗恐怖,地狱里爬出的恶鬼一般。

      宋嫂一愣,随即瞟了内室一眼,轻声问道:“这男人是……”

      沉默了好一会儿,啸空才如梦初醒般收了脸上的表情,略微茫然地慢慢摇头,却让人弄不懂他是想否认,还是想表达什么都不愿说。

      “唉,”宋嫂叹口气,在晾衣绳上拽下条布巾——虽然看起来更像擦炉灶的抹布——给他擦头上脸上的冷水,她边道:“早先就听你那糟瘟的师父说了,却没往心里去,瞧你这几年也挺正常的,怎么今天突然就变得神神叨叨了?”

      下意识还是往帘子后的内室方向看去,却被啸空傻气的笑声打断,宋嫂翻着白眼看他非常无耻地从她腰上解下围裙,然后围在自己腰上。这壮硕的女人很符合形象地从事了屠宰行业,那油腻腻的杀猪围裙要比寻常的大一圈,正好能把流氓男的关键部位挡个严实。

      宋嫂照他后脑勺就是一巴掌,笑骂道:“现在想起害臊了?刚才是丢了魂还是怎的?”

      “嘿嘿,宋大嫂,其实是我饿了嘛……哎、哎哟,大嫂别打……别……再打围裙要掉啦!”

      **********
      宋嫂的手艺就跟啸空的食欲一样,那都是全村出了名的无人能及。野菜猪骨汤,即便那骨头上用小刀都刮不下二两肉,味道也是极好的。配上刚出锅的小窝头,烫在嘴里,咽下去却一路舒服着。

      啸空吃得横扫千军一般壮观,几辈子没吃过饭似的,眨眼间便让巴掌大的汤盆少了一半货。

      宋嫂旁观得哭笑不得,也不嫌脏,在灶台上坐了看他吃饭:“你呀你,这么些年了,我都不知说你什么好。”

      “哦。”啸空抽空仰头应了一声,他蹲在灶台旁吃得卖力,嘴里塞得干巴巴全是窝头,一张嘴还喷了些出来,大概是觉得浪费了,他赶忙用手捂着嘴拼命嚼——这形象简直无异于下地干活的庄稼汉,估计以前教中的人哪个见到都会晕倒十次八次。

      “你个傻小子!”宋嫂狠狠戳他脑袋,也不见他生气,依旧笑嘻嘻地吃,便嗔道:“你说你这是犯的什么糊涂呢?那帮孩子辛辛苦苦给你弄了间漂亮房子,你偏不要,自己又没那个本事,弄了这模样的破草棚子住。他们给你够花几辈子的钱,你却看也不看非要跑到后山砍柴卖钱过日子,买不起啥还嘴馋的厉害……你说你到底是想难为自己还是难为别人?”

      啸空顿了顿,抻着脖子咽下嘴里可以用斤计算的东西,朝宋嫂笑着辩解道:“没,瞧您说的,我哪能想难为别人……哎哟!”

      “你小兔崽子就难为老娘我了!”宋嫂的一指禅准确地把啸空戳了个趔趄。

      他们两人说笑的声音并不小,而且外面雨虽停了,房檐的茅草却噼噼啪啪一直往下滴着水,可偏偏内室里极细微的一点响动,就被啸空听见了。

      啸空怔了一下,眉心下意识就蹙了起来。

      “哟,八成是醒了。”宋嫂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炉灰,抬脚就要往屋里走。

      啸空连忙拉住她:“宋、宋大嫂,他……他他醒了?”

      “是啊,你这样的人都给他渡了真气过去,除非伤他的是你那倒霉师父,否则就是死人这会儿也该活了。”宋嫂说的理直气壮,不止如此,她看啸空的眼神颇有些鄙视的味道。

      喝酒、吃饭、打架,除此之外的任何事都是弱项——这点啸空比别人清楚,所以他继这三个优点后又练就了非同寻常的厚脸皮。

      于是没事人地笑笑,还挂出“你怎么不早说”的表情,匆匆朝宋嫂一瞥便跑入内室。

      虽然此人脸皮比内功还厚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但宋嫂每次见识都会叹为观止一下,以表示对他的佩服和敬仰……然后也跟着掀帘子进了屋。

      英晓暮果然醒了,他经脉虽被疏通好,可阻塞时间过久还是留了些问题,虚弱是不可避免,他的血气也不怎么好,皮肤惨白惨白的,好像血液都被禁锢在某处而一时不能流遍全身似的。

      帘子刚一动,辅一苏醒的人就注意到了,身体动不了,眼睛却能及时看过来,视线就和冲进来的啸空对上了。

      线条平滑的眉,浓黑的像溶了世上最黑的墨的眼睛,可以抿成一线的淡色薄唇以及那消瘦的轮廓——全都在告诉啸空,这个人就是英晓暮,那个他想了八年的人。

      失控的功力刚被平复那会儿,啸空刚从走火入魔后的精神混乱中脱离出来,满心满脑想的都是英晓暮。后来得知他失忆的消息,啸空疯魔了似的跑去英家……不停地看他、想他,只是害怕忘了那个人的样子。

      可是一切都不能挽回了,啸空才恍悟,两个人的事是不能只有一个人记着的。他又拼命想忘记,却发现根本不可能了。

      刚才昏迷时尚不觉得,这会儿他醒了,啸空再度看见那双浓黑却色彩清澈的眼睛时,忽然有种回到八年前的错觉。那时一切的错还没发生,英晓暮还能对他笑,能就着他的手吃早餐,能把头枕在他肩上淡淡地说,不管什么教什么庄,就算所有人都不在了,他还会陪他一块喝酒。

      “……英……”

      那名字卡在喉咙里,啸空就被英晓暮脸上的笑意晃失了神。

      然后就听见他说:“我记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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