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Episode.0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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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青中学的女网部，原本并没有什么大名气。全社只有五十来个女生，有一半是在顾问老师的照顾下来混社团分的。
不二唯咲原本也属于这一批人里。虽然两个堂弟都爱极了这项运动，但对于她来讲，一开始不过是能和他们一起玩的游戏而已。她的水平不高，也没有前辈们勤奋，永远都在中游水平上混着，离正选之门一步之遥。
直到第三年，常青中学进来一群奇葩，把这些安于平静生活的姑娘弄得鸡飞狗跳。所有的正选都在升上高三的时候选择退居二线，而那些混分的人被这几个奇葩吓得纷纷退了部。
不二唯咲是唯一一个留下来，在几个奇葩的折磨下蜕变成真正的网球爱好者的人。那过程不堪回首，连她本人都对自己的毅力和忍耐力佩服得五体投地。
那几个奇葩里，最正常的是性格脾性都温和的斋藤未来，最不能理解的也是她。明明天赋不行，却比谁都对网球执着。
也比谁都要相信宫城良善。
这个被部员们称为最不像部长的部长不负责任地一走了之，所有人都有被背叛的感觉，只有斋藤未来若无其事，笑眯眯地进行着自己的常规训练，打扫着社团活动室，就好像宫城良善只是生病请了一假而已。
关键时刻，在队里起强心剂作用的人，不是副部长麻生矢爱，而是实力最弱的斋藤未来。如果说麻生矢爱是无可替代的监督，那么斋藤未来就是独一无二的辅导员，前者增强全队的技能，后者则能安抚军心。
就因为有这两个人存在，所以宫城良善一度觉得自己没有存在的必要。她一直都有这个想法，却碍于种种原因，没有讲出来。良子的去世是一条导火索，引爆了她心里的不安和不自信。她觉得队里就算没有她也能挺进决赛拿到冠军，所以挥一挥衣袖十分潇洒地走人了。
走得潇洒，不意味着也能厚着脸皮回去。
宫城良善捏着鼻子在社团活动室门前徘徊了一个小时，然后暂时放下心中的纠结，开始奇怪为什么到了时间网球部还是一个人都没有。她掏出手机给斋藤未来打电话，那姑娘说去收发室拿一份邮件，一去就是一小时，到现在也没回来。
听了一会儿盲音，她挂了电话，眯起杏眼起了疑心。
这群家伙肯定背着她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惊喜什么的她就不想了，干了那么没品的事，他们如果什么抱怨都没有，她就谢天谢地了。
最大的可能就是联合起来教训她。
宫城良善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看了看一点动静都没有的活动室的门，直接闯了进去。
暖风吹起蓝色的窗帘，轻扫过她的脸庞，带着一丝狡黠的笑意。
里头一个人都没有。
宫城良善料到了，哼着小调坐到会议桌后头，翘着二郎腿，开始玩手机游戏。那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看得正躲在旧仓库的女网部众人哑然失语。
斋藤未来无奈地耸肩摊手：“我告诉过你们，这家伙软硬不吃，脸皮比她自己想象中厚多了。前辈，你确定还要按原计划进行？”
不二唯咲露出高深莫测的模样，摸着下巴沉声道：“当然了，一定要让小鼻子牢牢记住自己犯过的错误，这样她才不会重蹈覆辙！是吧，小矮子？”
麻生矢爱的默然地托了托眼镜，表情却是深以为然的模样。
于是，临时执行部长斋藤未来掏出无线对话机，煞有介事地开口：“喂喂，表演组请回答，准备好了么？表演组请回答，准备好了么？”
莎莎两声过后，对方传回笃定的答案：“时刻准备着！时刻准备着！”
三个女人交换了一个诡异的眼神，异口同声地下命令：“行动开始！”
那语气掷地有声，回荡在空荡荡的旧仓库里，气势如虹。
而另一边的宫城良善正乐呵呵地通关，丝毫不担心会有什么样惨痛的遭遇。其实她想得很简单，不论什么样的惩罚她都甘愿接受，因为确实是她做错了。
快打到最后一关的时候，休息室的门被人用力一踹，一群吊儿郎当的小痞子涌了进来，立刻把整齐干净的休息室弄得乱七八糟。斋藤未来在监视器那边看得心痛不已，心里念叨着樱庭风那家伙下手怎么那么没轻重，下定决心再也不帮那家伙织过冬的毛衣了。
而宫城良善在看见那群小痞子的第一眼时，就差点笑喷。她紧绷着脸，整出一副肃容来，墨色的双眼瞪着领头的家伙，就是不说话。
她怕自己一开口就破攻，那这群家伙的戏还怎么演下去？
不过……这妆化得也太精致了点，田口家那对双胞胎姐妹不愧是彩妆大师的后代。瞧瞧樱庭风脸上那些麻子和疙瘩，啧啧啧，要不是亲眼见过她发水痘时的样子，宫城良善还真认不出她来。还有擅长打持久战的中国留学生常安，那个张了张白白净净的小脸，笑起来有甜甜的酒窝的姑娘，如今俨然一个只知道往自己都上捣鼓洗剪吹的没品位的三流小青年，若不是练过芭蕾的背仍旧直挺挺的，宫城良善绝对不会把二者联系到一块儿去。最明显的是田口两姐妹自己，连化个妆都要配成双子，你们到底有多喜欢对方……
实在是……太好笑了。完美的化妆技巧和完败的演技混合在一起的效果，已经超出了言语可以描述的范围。
樱庭风刚要按台本开口说话，就发现目标人物板着脸开始颤抖，并且有越来越剧烈的趋势。她怀疑她们是不是已经暴露了，说出口的话就从“樱庭风那臭丫头人呢？把她给老子叫出来”不知不觉变成了“那臭丫头人呢？把老子给她叫出来！”
旧仓库和休息室同时安静了三秒。
“噗哈哈哈……”
不仅宫城良善捧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连一干小喽啰地齐刷刷地背过身去哼哧哼哧地忍着笑，很辛苦的样子。
樱庭风气得一把摘下黄油油的假发，掏出腰后的对讲机怒吼：“老娘不干了！”然后一屁股坐到宫城良善对面，气呼呼地抄起了双臂。
眼看计划泡汤，田口姐妹急中生智，责怪起她来：“呀类呀类，阿风真是扶不起的刘阿斗。是吧，惠？”
看了看姐姐田口淳的眼色，跟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妹妹田口惠面无表情地点头：“嗯，阿风离开了部长就什么也干不成。”
两个人齐刷刷地摊开小手，动作整齐划一，继续冷嘲热讽：“真没用。”
宫城良善有些懵，樱庭风直接拍桌子发飙，指着那俩姑娘的鼻子把责任全推到了化妆技术上头。这下田口两姐妹也真得生气了，左右开弓把樱庭风从头到尾，从穿衣风格到生活态度贬得一文不值。
常安和一众社员眼巴巴地看着宫城良善，对火药味越来越浓的三个正选一点办法也没有。
就在她们撸起袖子要大打出手的时候，宫城良善把胳膊一抱，惬意地靠回椅背，好整以暇地看着这场弄假成真的闹剧，眼神有些冷。
休息室里的温度骤降二十度，冻煞了众人激动的情绪，一下子便安静了下来。
宫城良善很不是滋味地看着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就闹得不可开交的队友，放弃了以往的训诫，什么也没讲，直接下惩罚命令。
“正选绕操场最外围跑三十圈，其他人二十圈。现在立刻马上，给我去实施。”
常安有些不乐意：“部长，我们什么都没做来着……”凭什么受惩罚？！
“是啊，你们没劝架。”身为团队的一员竟然在队友出现冲突时袖手旁观，这是应该的吗？
社员立刻闹开了，七嘴八舌地替自己辩解着：
“劝不住的吧……”
“我们怎么劝得住她们三个啊！”
“樱庭是出了名的暴力女啊……”
……
“先不说她们是队友，要是碰上了强你们百倍的对手，你们也要像现在这样选择知难而退吗？”宫城良善眯起双眼，“我从来不指望有人能够在那样的情况下保持对百分之百的信心，但是比起那场比赛的胜负，更重要的是你从对手那里学到了什么吧？如果连比都不比直接举手投降，那么下场比赛，下下场比赛，你也很可能做出同样的选择。这个世界从来都不缺乏强者，所以我不要你们做强者，做勇者就够了。”
只有勇者，才有可能成为强者。
只要是勇者，就有可能成为强者。
监视器前头的三个女人不约而同地挑起眉毛，诧异之情溢于言表。
宫城良善，什么时候会讲这些大道理了？她不是一向嫌这些空话没有用连半个音节都懒得发出么？
突然，显示器上出现了宫城良善放大的五官，那姑娘干净利落的声音轰隆隆地在三人受到惊吓的耳畔响起。
“喂，你们三个也出来和他们一起跑。别忘了那个仓库原来是我的地盘。每人三十圈，不许逃。”
正午的阳光灿烂，宫城良善盘腿坐在绿茵茵的足球场上，托着下巴，看着塑胶跑道上奔跑的女生们，露出了由衷的笑意。她没心没肺地朝好姐妹们挥着小手，大声提醒道：“哟哟哟，还剩下最后一圈，筒子们冲啊！”
那语气要多欢快，就有多欠揍。
咬着银牙坚持到最后一米路的众人，强撑着没有摊到在地。作为女生，跑完步以后要及时放松肌肉，以防身材走样，这是常青女网部不成文的习俗。她们像僵尸一样朝宫城良善杀了过去，却一个接一个扑了个空。
再回过神的时候，她们的部长脱了帽子，顶着锃亮的小光头在阳光灿烂的跑道上，撒腿狂奔。
三十个部员怔怔地看着部长渐渐模糊的身影，震撼于她的速度，迷惑于她此番动作的缘由。
以前的宫城良善很少惩罚部员。而被她罚过的人一完成任务就被她赶回家休息去了，谁也不知道她给自己立下的规矩。
“身为队长，在队员的错误上有无法推卸的责任。所以惩罚翻倍。”
只有每日和她一起回家的斋藤未来知道，其实宫城良善比他们想象地要懂得“一社之长”这四个字的意义。所以在她因为无法面对母亲的逝世抛弃队伍时，斋藤未来才会那么坚定地站在宫城良善那一边。
樱庭风抹了抹有些湿润的眼角，恼羞成怒地朝那个身影吼道：“太狡猾了！你这不是给自己加练嘛！我才不要输给你这种家伙！你给我等着！”话音还没落，就撒开酸疼的腿追了上去。
麻生矢爱和斋藤未来也跟了上去。只不二唯咲用小手给自己扇着风，完全没兴趣。她还拦着那群跃跃欲试的年轻人：“别掺和了，那些怪物的耐力是你们能比的么？都忘了小疯子以一敌十从男网部把网球场抢回来的事了？还有小傻子运动会时包揽1500米和马拉松大会冠军的事，小矮子在水底持续憋气十三分钟的事。至于小鼻子，我们的变态菜单可是她自己训练量的二分之一。省省吧，留点力气给决赛吧。”
宫城良善跑了不多不少正好六十圈，全程匀速。她停下来又绕场走了半圈，然后擦擦头顶上的汗，走到早早恢复过来的众人面前，示意四十五圈时就放弃的麻生矢爱招呼大家集合。
当所有人用怪异的眼光膜拜她的时候，小姑娘的脸蛋抽了一下。
“别这么看着我，如果这点本事也没有，队长这个位子我怎么坐得下去。”她眯眯一笑，露出洁白的糯米牙，“没有矢爱的领导力，也没有未来的亲和力，我宫城良善凭什么带领你们走向大赛的胜利？以前我一直在纠结这个问题。我觉得，你们即使没有我，也照样能在大赛上大放异彩。”
樱庭风冷哼一声，却没有多余的力气再讲多余的话。她熬到四十八圈的时候终于熬不住了，到现在仍旧没有缓过劲来。
“这个问题，我现在也没有答案。但我不想再纠结它了。如果有人再问我你凭什么当这个队长，”小光头不好意思地捏捏自己的小鼻子，“我会直接无视他。如果有人要问我你为什么要当这个队长，我一定会认真回答他，因为我喜欢。我喜欢和你们在一起练球，和你们一起变强，带你们冲上优胜领奖台时的感觉。那些日子，因为你们的汗水，泪水和口水——”
“口水？！”众人惊悚。
宫城良善清了清嗓子，假正经：“咳，你们爱吃嘛，我们社的餐费占了经费的一大半呢。”
众人腹诽：主力军还不是有你宫城良善……
“总之，谢谢你们，我爱你们，虽然对不起你们，但还是会继续和你们在一起，一起夺下今年全国大赛的优胜，给这一年的汗水，泪水和口水，一个完满的句号。”
在雷动的掌声里，她结束了平生第一次有些矫情但发自肺腑的演讲，然后双手交叠在腹前，朝众人深深地鞠躬。
感谢她们的包容和谅解，感谢她们的支持和团结，感谢她们……需要她的存在。
那出胎死腹中的闹剧虽然没有上演，但最后的目的无非是让她出面平息事件。她们想让她知道，她们需要宫城良善这个人，她们想让她明白宫城良善于她们究竟有多么重要的意义。
这一切，宫城良善都懂。所以她感激她们，同时认真地反思了自己的错误。有时候小看自己，就是在轻视别人。
短暂温馨的集会后，真正的训练要开始了。在一片哀嚎中，宫城良善和麻生矢爱拿出了昨晚上认真拟定的冲刺训练表，侧重每个人不同的特点进行特攻。她们不会放过非正选，因为比赛前会出什么意外谁也不知道，每个人都有可能上场，所以每个人都要有最佳状态。
就在女网部的活动如火如荼地展开时，常青高中的正门外却又一辆突兀的黑色劳斯莱斯。那样名贵的车连有名的麻生大小姐都不曾乘坐。管家模样的老先生开起了后车厢的车门，从里头下来一个优雅高贵的妇人，看上去年纪不大，却有一双洞彻世事的眼睛。
“这就是那孩子的学校？”她的声音清冷，尾音透着傲慢和慵懒。脸上的表情让管家捉摸不定，只好毕恭毕敬地回答。
“是的，夫人。这是私立高中，刚建成不久。”
“嗯。那孩子现在在哪里？”
“按照卫星图来看，小姐在操场进行社团活动。需要我去请来吗？”
“你觉得……是我去见她容易，还是她来见我容易？”不知道为什么，管家总觉得夫人的这句话问得很小心翼翼。他沉吟了一会儿，实话实说：
“夫人，最好还是不去。”
那位小姐，不会乐意见到夫人的。所以请是绝对请不来的。只能是夫人自己去见。可是这话他不能讲，因为夫人的脾气一上来，会不顾她自己的计划，把一切都给搞砸。
他们是来帮老爷完成心愿的，而不是给他添堵的。
夫人果然不甘心了：“哟……我倒要看看这丫头有什么能耐，难道会吃了我么？走吧。”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Episode.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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