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德女王》文晴

31、第三十一章：笼络人心

　　金庾信见舒雅不回答，忍不住将她扯得更近，不无愠怒盯着她，沉声道：“你知道美实下令把你当成神国敌人抓起来的那个晚上，天明公主对我说了什么吗？她说，如果我爱慕的人是你，她愿意取消国婚，让我带你离开。”
　　“是啊，”舒雅接过他的话，竟然有些激动，“后来她死了，为了我这个连喊她一声姐姐的勇气都没有的妹妹而死。所以庾信郎觉得亏欠，甚至责怪我是吗？”
　　听言，金庾信松开她，眼神也避开了。
　　“那么，”舒雅却是不放过，反而抓住他，看进他的眼里诚恳道，“和我一起用这种亏欠的心情做点什么吧，以慰姐姐在天之灵。”

　　金庾信方才正视她，或许因为她承认了“姐姐”两个字，尽管有些晚了。但他也不是没有疑虑的，关于舒雅要“找回自己的位置”，他难免担心，于是他说：“天明公主的遗愿，是让你好好地活着。”
　　“找回自己的位置，我才可以好好地活。”舒雅回答得毫无犹豫，而后紧逼金庾信：“你会成为我的人吧？庾信郎，我需要你成为我的人。”
　　金庾信没有多说什么，算是答应了。

　　接着，他告诉舒雅更多关于王宫里的情况。美实的人误杀了天明，为了掩盖事实，美实就跟真平王做了一个交易，那就是：如果王室宣称天明公主死于意外，美实就帮忙掩盖“御出双生”的事实。
　　交易达成，天明死于意外的消息也便昭告了天下。
　　“为了揭穿美实势力杀害天明公主的事实，阏川郎画好花郎妆，这个时候还在陛下的殿外长跪请命。”
　　花郎画花郎妆，代表一种决心去达成某种使命，如果达不成，就要以死明志。想到苏阏川在战场上作为钓饵军时的忠直和古板，舒雅便猜到他这次又要做傻事了，她忙让金庾信回去阻止。
　　她还拿出苏阏川的手绢，让金庾信一定代自己还给他，还特别嘱咐：“不要忘了提醒他，在战场上，他还欠我一条命，现在是该报答的时候了。”

　　赶巧的是，金庾信回宫在真平王的殿阁前见到苏阏川时，只见他紧握匕首就要插进自己的心脏。
　　“现在还不是死的时候阏川郎。”他急忙跑过去，抓住他握匕首的手腕，与此同时，他将绣有一只鸳鸯的手帕还给他，并告诉他舒雅要传达的话：“德曼公主说，你在战时欠他一条命，现在是该还的时候。”
　　画着花郎妆的苏阏川，美得像个女人。他拿着手绢，终于抬眸诧异地问金庾信：“德曼……德曼公主，没有离开吗？”
　　金庾信点头。
　　苏阏川想了想，顿时将自己的手绢收进怀里，而后从地上支起身，掩不住激动问：“公主要我做什么？”
　　“活着，成为她的人。”
　　苏阏川笑了。

　　很快，他跟着金庾信来到舒雅落脚的破庙。
　　见到舒雅的时候，他当即就单膝跪到了地上，宣誓道：“飞天之徒，阏川，甘愿为神国之德曼公主，献出一切。”
　　舒雅虽然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架势震到，但她很高兴看到他这样的真心。更令她受宠若惊的是，金庾信紧接着也跪到地上，也宣誓要为神国之德曼公主献出一切——他总算没有犹疑，愿意和苏阏川一样成为她的人了。
　　“我也愿意。”毗昙突然跳出来，一脸兴奋的样子。

　　“那就跟大家讲一下我接下来的计划吧。”舒雅掩住内心的激动，喊他们围在火堆边坐下说话。她告诉他们，她的第一步计划是从美实那里夺取神权。她说：“我们必须尽快找到斯多含的梅花，并使之为我所用。”
　　“你是说月川大师和大明历？找到斯多含的梅花，你又能怎么样？可以像美实那样得到天启吗？美实掌握神权三十几年，可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被取代的天之神女。”金庾信说这话时表情很严肃，似是对舒雅的能力有所怀疑。
　　或许，苏阏川和毗昙也有类似的想法。
　　舒雅将他们扫一圈，终于让目光落在金庾信的脸上，她波澜不惊道：“那就走着瞧吧，只要你们帮我，按我说的去做，我会证明给你们看。”
　　“公主，”苏阏川听了忙解释，“庾信郎并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担心……我们都很担心，担心美实的阴险和狡诈会伤害到公主您。”
　　“不去做，又怎么能肯定，结果一定是悲惨的？”舒雅对着金庾信淡淡出声，旋即才看向苏阏川，温和道：“阏川郎，这就回去让你的飞天之徒行动起来吧，找出斯多含梅花的下落。”
　　“是，公主殿下。”苏阏川应声，开朗地答应了，而后起身告退。
　　望着他离开时飒爽的英姿，舒雅很庆幸，也很感激。

　　“要我做什么？”苏阏川走后，金庾信就闷闷地发问。
　　舒雅没有立即作答，只是看向毗昙，给了他一个任务说：“毗昙郎，我想请你再去王宫走一趟，现在。”
　　“做什么？”毗昙疑惑问。
　　“去神堂，看看里面是不是有什么可疑之处，特别是，能藏得住人的暗室。”舒雅早就对这事有想法了，只是碍于没有机会查查清楚。那晚，她可是真切地看到柒宿和昭火进了神堂啊，后来天明查看过，却说没有“可疑之人”。神堂有藏得住人的暗室就并非凭空幻想了。
　　诚然，她这个时候让武功高强的毗昙去查明自己的猜测，一方面也是为了支开他，想跟金庾信单独聊聊。
　　所幸，毗昙很听话。只是走到门口处他又折回来了，指了指金庾信问舒雅：“那公主到底打算让这小子做什么？”
　　舒雅一时被问懵了，不知道怎么答，想了想只好用威严之色说：“你只管做好自己的事。”
　　毗昙听了，依然心存疑虑，但他还是听话地去了。

　　舒雅方才看向金庾信，意味深长道：“在你完全属于我之前，我不会让你为我做任何事。”
　　金庾信听了心中百味，终于“哧”地一声嘲讽道：“完全属于吗？我都已经宣誓甘愿为德曼公主献出一切……还想怎么样？”
　　“是啊，在你宣誓的时候我也满怀欣喜，以为那就是你的真心。”舒雅忍不住说出心中的委屈，“可是你紧接着就开始怀疑我反对我不是吗？你，庾信郎根本还和过去一样，总是看轻自己，看轻自己的狼徒，现在又看轻作为公主的德曼。话说回来，你唯一没有看轻过的人，好像是天明公主吧？我的双胞胎姐姐，天明公主。因为她高贵，她明智，她把你从一帮野孩子的头头培养成神国的花郎，而我，我德曼在你眼里不过是所有狼徒当中那个垫底的存在……”

　　言及此，她感到自己膨胀的情绪激起了几滴泪珠子，从脸颊上孤单地滑落。内心深处，她多么希望金庾信就是那个毫无怀疑相信自己，支持自己的男人啊。事实却不是。
　　她拼命控制住自己的哭腔，接着把话说完：“如果庾信郎继续抱有这样的想法，就走着瞧吧。在此之前，你什么都不用为我做，只用看，用心去看就好。”
　　金庾信望着掉眼泪的她，早已不知所措，对于她说的这番话，他更是无言以对。因为他，确实觉得一无所有的她想从美实那里夺回神权是极为天真的想法。他确实怀疑她，怀疑她的能力。但是，这样让她觉得难过，绝非他的本意。

　　“德曼……德曼啊，”他终于伸手，抓住她的臂弯，怜惜而又温和道，“我们一起离开吧？放下对天明公主的愧疚，放下对美实的仇恨，我们，就我们两个人，一起离开吧？去唐国也好，去一个避世之所也好，我们一起离开，过寻常百姓的生活。”
　　听他说这些，舒雅很意外，也很吃惊。但是她，待他说完期盼地看着她的时候，果决地拿掉了他紧抓自己臂弯的大手。她告诉他：“从今而后，我是公主，德曼公主，而非德曼。”
　　金庾信愕然一时，紧接着心头便涌起了满满的失落之感。
　　后来，他用尽力气站起身，以下臣的身份向德曼公主告了安。

　　回到王宫，他独自拿着棍棒来到龙华香徒的训练场，一下紧接一下用力击打木头桩子，直至东方升起日出的白光……
　　龙华香徒的竹方高岛等人见过他，都说他的脸色从来没有这样难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