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胶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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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热死人了。这该死的老天怎么一滴雨也不下！”明音躺在屋中的凉榻上，大声地抱怨着。门窗大开，川玉坐在院中的旱柳树下，静静的看书，一字不落的把明音的抱怨听得一清二楚。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明音那透明的性子，川玉早就知道个一清二楚，虽然看不到人，但是一想到他脸上的表情，川玉忍不住微笑——急躁易怒是他最大的缺点，但却是掩饰他小孩子心态的最好选择；感情丰富但不善表达，用生者勿近，冰冷严酷的态度达到保护自己的目的；再加上有身为男子的责任心和能力……哈哈，川玉想着要是自己把这些说给明音听，这小子不知得脸红成什么样。
“川玉，你就不热吗？”正想着，明音从屋里不耐烦地走出来，扇扇硕大的蒲扇，还觉得不管用，苦着脸扔到一边，来到川玉身边。
“心静自然凉。”川玉丝毫不受影响。
明音觉得自己说话都像喷火，可川玉恰恰和自己相反，声音让人听着如雪山冰融般的清凉。“欸，你再说两句，听你说话比扇子还管用。”明音又凑近些。
川玉被他逗笑了，推开他一些，“你怎么跟个孩子似的。”手里却还举着书。
明音也不气恼，反而说：“我也觉得奇怪，要说这天底下我怕谁，应该只有师傅了。可是，你年纪明明看起来比我大不了几岁，顶多五六岁吧，可我总感到你好象老祖宗一样，我就像个小孙孙，干什么也逃不出你的法眼。”
“哈哈，乖孙子，你还真会逗我老人家开心。”川玉打趣地说到。
明音白了川玉一眼，又说：“我和你正经的说，你可别当笑话听。”接着，他脸上的表情还真严肃起来。“我从小无父无母，由师傅带大。可是师傅就是师傅，我敬他也怕他。但是你则不同，从我第一天见到你，就觉得你有一种亲人的感觉，像长辈。也许……”明音看着川玉的脸，慢慢说：“也许，你是我失散的哥哥？”
川玉手里的书“啪”一声掉在了地上，明音的话令他太吃惊了。
看着川玉的样子，明音大笑着站起来，“哈哈，你也有这样的时候。值了，本公子最近没少被你戏弄，这叫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跟舒陵那小丫头学的，管用管用。”
川玉也不恼也不急，只是成竹在胸般的淡淡地说：“既然这样，你的现世报来了，上回的那套身法，想来你也不需要才对。”
一语戳中明音这个“武痴”的要害，他立刻又坐回来，讪笑着说：“川玉大哥，你真是我大哥。你瞧，你就跟我娘留给我的手链一样的感觉，凉凉的，但很亲切温馨。”说着，从怀里掏出用手帕精心包裹的手链。看见手链，明音的声音略有些发涩，又说：“以前，我带着手链就不怕热……”
川玉的脑海里浮现出那日诡异的场景，他闭了闭眼睛，仿佛耳边又响起明音母亲的哀求声。他看着明音与正常人无异的相貌，心中泛起了苦涩——外貌是最骗人的东西，世间凡人又有几个能不被表象迷惑？可怜自己，施与迷惑和被迷惑，一项都没有逃掉。
明音依然摆弄着手链，像是回忆起什么说：“小时候，看见人家都有爹娘，我也问师傅我的爹爹娘亲哪里去了。师傅就拿出这条手链，说是我娘的遗物，是我爹给她的定情之物。所以，它是我爹娘的代表，可惜被我搞坏了。”
川玉细看了一眼他的手链，深紫色的丝绳？在中州谁人不知紫色是皇室禁色，明音的爹爹是皇室中人？看这深浅度，位别极高，难道……川玉脑海里又浮现出国师的警告，算了，还是不要想才对，对于别人的秘密好奇可是要惹祸的。
“川玉，你有没有给过什么人定情之物？”明音突然问了这样一句。
川玉的心慌了起来，他掩饰着窘迫站起身，抬手摘下一片树叶。
“欸，有没有吗？就这么难于启齿？”明音不依不饶的追问。
“你小子，大夏天的，动什么春心，还嫌不够热是不是。”川玉语气有些恶劣，手指轻弹，柳叶“窣”的一下，直飞明音面门。明音早就周身困乏的不行，正想着要活动活动筋骨，想不到今天川玉先动起手来，立刻起身迎战。院子中两条迅速变换的身影，全心全意地投入到切磋之中。
舒陵几日来被小言缠住，再说也没有什么好借口去找川玉，她实在脸皮有些薄，当然不好意思大剌剌的直接上门说，我想你了，你怎么不来看我。一直拖到今日，天气出奇的燥热，体弱的小言也没了精神缠住舒陵不放，一早就闷在房间歇着。舒陵这才腾出功夫，跑到厨房，精心的用一些消暑的药材和琼脂、果汁一起，熬制出稠稠的汤汁。也幸亏杜云疆的生意做得很大，在商馆里建了一个冰窖，专门储存供应给周边城镇的冰块，让舒陵可以根据书上所载，亲手做出解暑的佳品——冻脂。
舒陵小心的把凝固的冻脂从压点心的模子中一个个扣出——给小言的，是一只老鹰的图案，小孩子，总喜欢别人说自己很厉害的；九瑶是一朵荷花，舒陵觉得她艳丽而不妖濯；杜云疆的是一只猛虎，原本舒陵打算选狼，后来放弃了；明音，舒陵抿着嘴乐，鸭子再合适不过，谁让他总是死鸭子嘴硬……舒陵格外仔细的扣出最后一个，这是给川玉的。一开始选中深谷幽兰的图案，但又觉得可能配川玉小气些，最后决定自己用兰花，给川玉的则是巍巍山峦的图案。她觉得，川玉就像那连绵起伏的群山，气势磅礴，却也神秘莫测。自己就像空谷幽兰一般，既仰仗大山的庇护，却永远无法和他比肩。
明音和川玉过了几百招，川玉自然是让着他，但也还是夸赞明音进步不小，悟性和天分极高。正打着，院门处走进一个人，正是捧了冻脂送过来的舒陵。
眼尖的看见舒陵手里的吃的好像很清凉的样子，明音主动停手，问道：“那是什么？”
舒陵调皮的笑笑，说：“今天好热，我做了凉凉的冻脂，你们尝尝。”
明音取下舒陵手中的托盘，放在树下的石桌上，刚打算拿起小勺舀一口尝尝，却停住了，疑惑的问：“你自己做的？能吃吗？”
“那当然，小言和九瑶都赞不绝口。”舒陵早知道明音会这么问，但她关心的只有川玉。
川玉也拿起小勺，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冻脂说：“舒陵挺用心思的，这图案选的好，我喜欢。”明音闻言，急忙仔细看了看自己的冻脂——两只鸭子在水面上嬉戏。他撇一撇嘴：“你的眼光也太差了些，两只鸭子有什么好的？”
“鸭子？”川玉愕然，发现舒陵在一旁拼命捂住嘴，一双眼睛已经笑得眯成一线，不由想起前一阵子的公堂上，她躲在杜云疆身后偷笑的样子，如此可爱活泼，却心思灵巧的女孩儿，想不喜欢都难……
川玉再看向明音时，眼睛里已经染上揶揄的笑意，他当然是明白舒陵捉弄明音的意思。
“你的怎么是山川？我的是鸭子……小丫头你厚此薄彼！”明音发现了秘密所在，立刻指责舒陵。
“哈哈，笑死我了。明音，你不要每次都这样好不好，真地会出人命的……唉呦，肚子都笑疼了。”舒陵夸张的捂着肚子蹲在地上。
“笑吧笑吧，以后有哭的时候，可别怪现在把笑都提前预支了。”明音一反常态的没找舒陵麻烦，只是坐下来，抢了川玉的冻脂自顾自吃着，“嗯，还不错。”明音边吃边点点头。
川玉也不介意，叫舒陵一同坐下，问道：“你自己的呢？”
“我吃过了。”舒陵很高兴川玉关心自己，她看着川玉，舍不得移开目光。好几天不见，今天可要把握机会多待一会儿。
川玉当然也看到了舒陵明亮的目光。这几天虽然可以忍住，把自己留在院子里，不主动去找她，但是却无法忽视一看到她就难以控制的心跳。从彷徨犹豫的挣扎，到不由自主地放纵，他的目光总是追随着舒陵。他又一次深深的体会到对情感的无力。他真的很想将舒陵一把搂进怀里，轻轻抚过她柔嫩的面颊，灵动的双眼，娇巧的鼻子，再到粉嫩诱人的樱唇……亲口告诉她，我就是为你而来，为实现你的愿望而来，哪怕……要付出性命……
他实在无法掌握好这个度，如何能释放自己一直压抑的满腔爱意，却又不会伤害到这每每令他心动心痛的可人儿？他不敢再纵容自己，只能凭着隐居时练出的忍耐力，把纯正炽烈的爱意，化作潺潺细流，静静的围绕在心爱的女孩周围。珍惜现有的每一天，保护她，关心她……如果可以，还要爱她。脑海里浮现出又一个身影——一样娇柔的身形，却更加内向羞涩，要人保护。如果不是自己的无知无觉，那么一切都会不一样吧……
川玉温柔的目光，似有万语千言。忽明忽暗的眼神，深深吸引住舒陵，百转千回的，在她心中拂过。耳边心跳声如若擂鼓，手指尖略略发麻，半天半天的，舒陵才克制住自己想要告诉他，“我喜欢你”的冲动。
“小看你这丫头了，还有这个本事。”明音的一句话，惊醒了两个人。川玉急忙低头品尝冻脂，舒陵则无措的看向另一边，脸上有些红。
明音又想起刚才川玉避而不答的问题，看见舒陵不禁心生一计，他突然问道：“舒陵，你有没有送过别人定情之物？”看见舒陵又惊又羞的神情，和川玉也呆愣住的样子，明音得意洋洋的放下吃光的盘子，起身回屋，边走还边说：“刚才出了一身汗，需要洗个澡。小丫头，你还待在这儿干吗？要给我们提水烧火怎的？”
“啊，明音！”舒陵一跺脚，看到川玉专注的望着自己，又想起明音问的那个问题，她如何待得下去？低头掩饰自己羞红的脸，委屈的起身跑掉。
临出院门，脚步不自觉地放慢，因为听见明音可恶的声音再次响起：“川玉，你也还没回答我呢，你到底送没送过定情之物吗？……唉呦，好痛，你怎么偷袭？啊，还来！……好好，我不问了，不问了还不成。”紧接着又听见明音嘟囔：“不说我也知道，肯定没有。”然后又叫起来：“啊，我什么也没说，真的。”
舒陵已经出了院子，听到墙内传来明音惊叹：“川玉，你脸红的样子怎么和小丫头一样！哎呀呀……”
走在回自己院子的路上，舒陵嘴角含着笑，心情大好。他没有送过别人定情之物，那就是说，他还没有心上人。想到这，舒陵心里像灌了蜜似的。对了，也许应该送他一件东西，就当……就当告诉他自己的心意。送什么好呢？舒陵一边琢麽，一边走着。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胶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