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传说（原《脉脉此情谁诉》）》陵枣儿

34、功成身退

　　舒陵焦急的望着冰谷越来越浓的烟雾，她甚至觉得自己听到了一声凄厉的尖哨声。随后，一个藏蓝色身影如利箭般飞速的冲向冰谷出口。舒陵惊恐的睁大了双眼，看着川玉身后的烟雾幻变成一张扭曲的女人的脸，正张开大嘴向川玉铺天盖地的压来，整个冰谷同时回荡着“回来，回来”，“留下，留下”的鬼哭狼嚎般的声音。
　　眼见川玉就要被那张大口吞没，突然自明音的额间发出一股耀眼的白光，笼罩住二人。趁着白光的炽烈阻挡了妖怪的前进，川玉又一挫身，重重的一跃，终于离开了冰谷的范围，摆脱了危险。冰谷的妖怪冰鬼，不甘心的仰天发出渗入心底的唳喝，随着渐渐缩小的烟雾，慢慢退回冰谷，没了踪影。

　　舒陵早已不知什么时候瘫软在雪地上，直到川玉奔至她身边，她才从震惊中缓过神来。
　　川玉招呼舒陵一起，把明音安置在一处没有雪的大石上。舒陵这才发现明音已经变成银白色的头发和眉目间的宝石，她不解的望向川玉。
　　此时，川玉的头发已经有些杂乱，气息也不是很稳，挺秀的鼻梁上居然也渗出了汗珠。看着舒陵向自己寻求答案，川玉露出艰难的，涩涩的一笑：“我说过啊，这世上也有太多我不知道也做不到的事情。”
　　两个人刚想靠近明音弄个明白，一道幽幽的白雾从他的胸口升起。舒陵一惊，以为又是冰鬼在作怪，她“啊”的一声，后退了好几步。川玉也紧张的运功全身，随时准备出手。
　　白雾渐成人形，是一个带着面具，身穿黑衣的人。他漂浮在半空，看着舒陵说：“圣女，不记得我了吗？”舒陵莫名的摇摇头，“我就是国师。”
　　“啊，你是明音的师傅。”舒陵立刻想起来。
　　幻影点一点头，他接着对舒陵和川玉说：“明音的秘密被你们看到，我会马上封印他的记忆和容貌，也要封印你们的记忆。请不要介意，一切为了苍生。”说完，一道紫光从国师的幻影中飞出，笼罩住了明音，舒陵和川玉。
　　明音的头发一寸寸变黑，菱形的宝石也一点点隐没于额间。舒陵则感到越来越累，眼皮慢慢垂下，最后，倒在地上没了知觉。只有川玉，他静静的站在紫光中，没有任何变化。待明音的容貌全部恢复正常，国师的幻影看向川玉。“你是谁？”
　　川玉抬头看向国师，双眸中闪现出略带痛苦的神色答道：“一个苟活在人世的凡人。”
　　“你不受我的封印的影响，我必须除掉你。”
　　川玉摇摇头，神色已经恢复正常，“你不可能杀掉我，在我完成我的愿望之前，这世间没有任何人能杀掉我。”说着，川玉的眼神扫向舒陵，脸上的线条，自然而然的软化，露出了温柔与痛苦并存的复杂表情。
　　幻影看在眼里，沉默了片刻，指着舒陵说：“那你要以她的生命起誓，今生今世，对今天的事情，绝不泄露一星半点。”
　　川玉毫不犹豫的点点头，道：“我自然不会，每个人都有保存自己的秘密的权利，我发誓。”
　　渐渐变淡的幻影又说：“我想，我知道你是谁了。请你替我，和他懊悔万分的母亲，好好保护他们。这次，我耗费的功力太大，只怕要闭关很长时间。希望在我出来的时候，还能见到你。”
　　川玉甩头一笑，扬起的脸上闪耀着傲人的神采，自信的点一点头。
　　国师明白，又无声的向川玉说出四个字，然后摆摆手，彻底消失了。
　　川玉望着碧空，心中反复默念着那四个字，突然仰天长啸，一滴泪珠从紧闭的眼中轻轻流下……

　　舒陵比明音早一些苏醒过来，她坐起身子，望着川玉沉静的表情，疑惑的问：“发生了什么事情吗？我们这是在哪里？”她又环视四周，“我们已经出了冰谷？我怎么都不记得？啊，明音怎么了？”说着，她爬向明音。
　　明音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了几下，便慢慢张开，他被舒陵摆在眼前，特大号的脸吓了一跳，一把推开舒陵，坐直身体。明音摇一摇疼得发涨的脑袋，问道：“这是怎么了，不是说要过冰谷吗？已经过了？你这个小丫头，是不是对我做了什么，为什么我的头这么疼？”
　　舒陵狠狠地瞪了明音一眼，说：“我也才刚刚醒来，还没问你是不是干了什么坏事呢，你倒来个恶人先告状。”
　　川玉见两个人果然把刚刚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还很有精神的吵嘴，便放下心来，催促说：“你们别吵了，刚刚你们都被冰谷里的妖怪袭击，中了幻术。还好我发现及时，带你们出来。我们还有一小段山路要赶，争取明日一早可以下山，否则山下的人该着急了。”明音和舒陵这才停止争吵，整理整理衣服，爬了起来。
　　川玉正准备继续往前走，后面明音“咦”了一声，川玉心中一紧，听见明音嘟囔着，“师傅给我的平安珠链怎么碎了。”舒陵好奇的探过头去，明音手腕上有一条由紫色丝线串联着九个白色玉珠的手链，现在每一个玉珠都破碎了，有的只剩下半个挂在链子上，有的还留下三分之二。
　　“那你就别要了，以后再向你师傅讨一个。”舒陵提议。
　　“那怎么一样。”明音很不高兴，“我师傅说，这个珠链是我母亲去世前留给我的唯一遗物。我从小没有爹，娘又死的早。这是独一份，跟谁要去？”说完，他小心的用手帕把珠链包起，放进怀里。
　　川玉没有言语，他默默转身，又望了冰谷的方向一眼，便领着舒陵和明音向山顶急奔。风声在耳边呼呼的扫过，川玉仿佛听到冰谷中，那位永远消失的白衣夫人的声音：“请替我保护我的孩儿，白冰兰以上古的冰土族发下血誓，完成你的一个心愿……”川玉嘴角讽刺的撇了一下，心愿吗，我已经为此付出一生的代价，再也不奢望什么心愿了。

　　爬上玉龙山的顶峰，三个人在一个洞口停下。舒陵和明音激动地望着川玉，明音问：“就是这里了？”川玉微笑的点点头，便带着他们钻进山洞。
　　洞中并不寒冷，甚至也不是很黑，舒陵好奇的四处打量。洞壁坑洼不平，覆盖着厚厚的苔藓类植物。她试探性的用手指尖戳了戳，居然抠了一小块下来，再看向刚才抠的地方，居然露出一块火红的宝石。舒陵马上又大胆的试了其他几个地方，竟全是火红的宝石。她马上叫川玉和明音过来看。
　　川玉还没说话，明音便毫不客气的敲了舒陵的额头一下，说：“我们是来办正事的，不是来探宝的。”
　　舒陵撇撇嘴，揉着被敲痛的额头，不满的小声说：“你还真以为你是我哥呀，我哥都没敲得人家这么痛。”
　　明音听到，没有生气，反而咧着嘴得意地说：“不错，舒阳心疼你，我可不。这么不听话的小丫头，不好好教训可不行。”
　　又往里走了一阵，舒陵他们终于看到了当今世上，那唯一的一朵凤凰花。在一个用一整块不知名的红色石头雕刻的石台上，一朵娇美的，通体火红的凤凰花淡淡的向四周发出金红色的光芒，寂寞而高傲。它身下的土壤，如细沙一般，但是却有五彩的光芒似流水一般在其中流动。就和当初裂土镜显出偈语后，在突出的字体里流动的光彩一样。
　　舒陵走向前，小心的用手触碰了一下细土，手指尖上便附着上了一点点细细的沙粒，开始还闪着光芒，慢慢的就黯淡下去。最后，全部像失去了生命力一般，纷纷从指尖上掉落下来。
　　川玉指导明音用早已备好的皮囊迅速的装上所有的细土，自己则摘下那朵凤凰花。一瞬间，凤凰花的金红色光芒弱了许多，川玉马上把花轻轻插在了舒陵的发间。奇迹发生了，凤凰花在光芒恢复的同时，花瓣开始慢慢合拢。像是要入睡一般，那股淡淡的金红色光芒，散发着慵懒的气息，竟也映衬着舒陵娇嫩的面颊越发迷人羞涩。川玉的眼神有些朦胧，他轻轻的吐出一句话：“想把它插在你的发间，已经很久了。”

　　原本打算明早再下山，但是舒陵和明音都怕底下的人等得着急，又见天色还早，便问川玉能不能早些回去。川玉计算了一下时间，估么着尚可，便从红色石台后面取出一块细长的木板。明音奇怪的问：“这是什么？是谁放在这里的？”川玉回答：“这是我们下山的工具，我经常会来到这洞中，当然是我放的。”
　　“下山的工具？我们不从原路回去吗？”舒陵又问。川玉难得的用调笑的口吻反问道：“原路？你们敢吗？”舒陵和明音都有些尴尬的缩了缩头。

　　他们从山洞的后面钻了出来，俯视着广阔的天地，偏西的太阳照在雪地上的阳光反衬着天空更加湛蓝。川玉背着长木板，第一个沿着陡直的山壁向下爬，他边爬边指导明音和舒陵，如何踩踏结实的落脚点。就这样，三个人很快的从顶峰的山洞绝壁爬下。
　　再下来，他们面对的是一望无际的雪坡。川玉取下木板，在上面绑了三段绳子。又让明音将所有的包袱扎紧绑在身前，并吩咐舒陵将凤凰花放在怀里收好。自己一只脚伸进中间的绳索中，让舒陵和明音一正一反坐在自己的前后两侧，都把双脚伸进绳索中固定。再分别用绳子把大腿和木板绑好，上身则和川玉的两条腿分别绑实。
　　明音和舒陵不明就里，都抬头望着川玉。川玉见三个人已经绑结实了，便露出孩子般的顽皮的笑容，大叫一声游戏开始，木板便冲下了雪坡。
　　木板在川玉的驾驭下，成之字形飞快的下滑。明音和舒陵一开始还提到嗓子眼的心脏，随着迅速变换的山景，和新奇刺激的感觉，慢慢平复。一会儿，便听见漫山遍野传来舒陵愉悦的笑声，明音兴奋的大叫声。这空寂了不知几百上千年的雪山，再次充满了生命的活力。川玉熟练的掌握着木板，他的脸上布满了自信和幸福的光彩，飘扬的长发，在绚丽的阳光下，舞动着青年人勃勃的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