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传说（原《脉脉此情谁诉》）》陵枣儿

23、香消玉殒

　　护国卫城分内外两城，内城主要是居民和商铺、酒肆甚至是妓馆集中的地方，外城则主要是驻军和防务设施。现在中州和飞鹰族还算和平，所以商业往来频繁，这护国卫城的内城自然是来往商旅的集散之地。
　　舒陵他们到了这里后，不知是昨日的故事还萦绕于心，还是因为已经到了最危险的任务的前一刻，大家都很严肃。匆匆住了店，杜云疆就和明音商量着要去探探消息，找些熟识的朋友，好做些准备。
　　明音他们走后，舒陵觉得轻松了许多，打开客栈的窗子，正好可以看到外面还颇为繁华的街市。看着往来穿梭的人流，各色衣着甚至是马背上的有大有小的鞍辔，她都觉得很有意思。街边的招牌琳琅满目，酒旗飞扬，路边的小吃摊上蒸腾起滚滚热气，到处弥漫着刚出炉的新鲜烤肉的味道……不知不觉，舒陵吞咽了一下口水，觉得腹中有些饥饿，便决定到客栈外面去吃，虽然不能走得太远，但是不逛一逛也实在不甘心。于是叫了小言和九瑶，向老板打听了方向便出门了。
　　三个人走在街上，舒陵好奇的四处打量，九瑶则一直低着头陪在身边，小言一开始还东张西望，满眼好奇，渐渐的却有些不自在起来。舒陵突然感到有人拉她的袖子，回身一看，小言正满脸通红的站在身后，一只手拉着自己的袖子，另一只手则被一个穿着粉色的百叠裙，画了艳妆，浑身上下散发扑鼻的蜜粉香气的年轻女子抱住。
　　舒陵还没说话，九瑶抢先说到：“你快放了我家小姑爷，没看见我家小姐也在这儿，你们越来越没规矩了。”那年轻女子听后打量了一下舒陵，咂咂嘴，说了一句“倒也还般配。”又恋恋不舍的冲小言抛了一个媚眼，才不甘不愿的放开了手。她一松手，小言像兔子一样躲到了舒陵身后，嘴里刚想叫“陵姐”又把姐字吞了回去，变成了“陵儿”。那女子看这情形，知道没希望了，一扭身，款款的走了。那女子一走，三个人才像被鬼赶着似的，躲进一家两层楼的饭馆压惊。
　　刚在一楼坐定，舒陵便问九瑶这是怎么一回事，那人是谁呀？九瑶看着明显受到惊吓的小言和糊里糊涂的舒陵，不禁“咯咯”的笑弯了腰。小言被笑得再次涨红了脸，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了。九瑶这才解释道：“这护国卫城驻军甚多，可是即使是军官将领的家眷也大多没有跟着，所以这内城里生意最好的，不是饭馆酒肆，而是妓院。这里的风俗是，只要是单身男子，妻子或情人没有跟在身边，女伶便可以邀请纠缠。有时，一些士兵闲来无聊，又没有余钱嫖妓，便结伴上街，与女伶们打情骂俏，占些便宜。”
　　小言闻言更是大窘，舒陵则用一种怪怪的眼神看着他，不过心底早就乐翻了。早说过我家小言长大了定能招蜂引蝶的，这不就证明了。
　　三人正谈笑着，招呼了伙计上些饭菜，突然发现饭馆里的客人们都在伸着脖子往外看。舒陵也转头望向门口。
　　几个身量颇高的男人正从一堆脂粉狂蝶的包围中挤了出来，其中一人在进入饭馆之前，居然还回身将手中的扇子像抛绣球一般的抛到了粉蝶群中。此举立时引来阵阵尖叫，一时之间衣袖翻飞，粉裙扑面，钗花环佩叮咚乱响，刚才的矜持早已抛于九霄云外，吵吵嚷嚷着追逐着那柄扇子而去。那群男子则拥着丢扇子的人走进饭馆，老板很熟识的引他们坐到舒陵的隔桌。
　　“世子总是这么有办法，哪一回不是把那些女人们调教得服服帖帖。”一个恭维的声音响起，马上引来其他人的附和。只见那世子面露得意之色，刚想做摇扇的潇洒状，这才想起扇子已经扔了，便掸掸衣袖掩饰一下。然后用满不在乎的口吻道：“女人吗，不就是那么一回事。无论出身多么高贵，早晚都是嫁人生子。与这些妓女比起来，无非就是少伺候些人吧，还能有什么大用。”
　　边上的人又是一通赞同之声。有人还笑道：“我说世子怎么折下了这卫城的名花邱大小姐，那可是眼高于顶的冰霜美人。如今对世子您却百依百顺，与那十花楼的佩佩到确实也没什么区别。”
　　另一人立刻接口说：“可不是，当初你我兄弟吃了那女人多少白眼，如今还不是得巴巴的等着世子您家的轿子。原只道她是那玉龙山顶的凤凰花，如今也不过是个未婚先孕的贱人。”
　　“想必她家的如意算盘是落空了，原以为上了世子的床，就能冠上小王妃的头衔，可谁知要不是老王爷出面逼着，这小妾的身份也差点捞不着。”
　　“哈哈……”一干人越说越是放肆，而那世子非但没有丝毫阻止，反而非常自得的听着。
　　舒陵知道什么是非礼勿听，但是，这就在耳边的高谈阔论，想堵住耳朵也没用。她虽然非常不满这些人的无礼言论，可是自己也管不着呀。索性压下怒火，赶紧让九瑶和小言快些吃，然后离开。
　　那些人丝毫没有停止的样子，声音越来越大，内容也越发令人发指。舒陵实在忍无可忍了，她“啪”的一声将筷子拍在桌上，大声叫道：“老板，结账。”这一声清脆的怒喝，倒把一楼的客人都镇住了。大家刚望向这边，突然楼上传来一声惊叫：“啊，小姐。”紧接着，楼外人群骚动起来，隐隐听到“有人跳楼了”的惊呼声。
　　一阵混乱的脚步声从楼梯上跌跌撞撞的下来，是一个已经哭得钗环凌乱，语无伦次的丫环，她一边大叫着“小姐，小姐”，“奴婢该死”一边冲出饭馆。众人这才意识到，是有人从自己吃饭的饭馆二层跳楼了。舒陵也震惊了，她本着医者之心，紧跟着店伙计冲了出去。
　　舒陵扒开人群，顾不得已经流了满地的鲜血，来到进前。丫环已经看不见来了什么人，只是不停的哭喊“小姐”。等到舒陵轻轻扳过小姐的头，又在给小姐号脉，才知道是遇到懂医术的人了，马上跪在地上使劲的给舒陵磕头，求道：“姑娘，救救我家小姐，救救我家小姐，救救……救救……”
　　舒陵一看流得满地的血，和头颅上汩汩外冒的鲜血便知道这位小姐怕是凶多吉少。但仍是不死心的喂了她一颗药丸，仔细的号着脉，竟发现她……舒陵一惊，看看满地的鲜血，明白那是因为小产的缘故。舒陵悲哀的看着怀里面如金纸，奄奄一息的女子。才不过二八年纪，就要这样去了吗？
　　可能是灵药的缘故，那女子抖动着，微微睁开了双眼。“小姐！”丫环惊喜地扑了过来。小姐看清楚了丫环，一颗泪珠顺腮而下，没有言语。而丫环也哭倒在小姐一边，嘴里一个劲儿的埋怨自己，不该今天劝小姐出来。
　　那小姐又努力的抬起眼，看到了舒陵，她蠕动着嘴唇，想说些什么，舒陵便又喂了一颗灵药给她。休息了片刻，那小姐的面色稍微好了一点，她望着舒陵，漂亮的丹凤眼里蕴满了泪水。“谢谢……谢……”刚开口，一口血涌出，舒陵急忙掏出自己的手帕给她抹净。小姐抓住舒陵的手，用尽全身力气说道：“我称你一声妹妹可好？”舒陵连忙点头。“妹妹，姐姐是没救了，但还是谢谢你。我没什么能送给你的，只想告诉你，痴字无情亦无悔，付与他人却不回。别像姐姐这样落得这般下场，好好保护自己。”
　　说完，她又看向丫鬟，然后闭上眼睛轻轻念道：“我本以为，他不知我，而我知他，所以我想方设法接近他；我又以为，他已知我，而我亦知他，所以我将全身心都给他；后来我明白了，原来他并不知我，我亦不知他，所以才会期待他；现如今我才真正省得，原来是他早已知我，而我从不知他……嗬嗬，邱凤兰呀邱凤兰，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渐渐的声音弱了，没了，小姐的手一软，香消玉殒……
　　莫舒陵轻轻的放平这位邱小姐，悲哀的看着几乎哭昏过去的丫环，无言……

　　被九瑶和小言扶着，舒陵才勉强有力气走回客栈。正好遇到办完事情归来的明音和杜云疆。明音一见舒陵衣裙沾满了鲜血，又被扶着回来，以为她受伤了，二话没说飞身过来，要为她号脉。小言他们连忙解释，舒陵没事，又把刚才的事情大致的说了一下。明音沉着脸，放下舒陵的手腕，斥责道：“早说过不要到处乱跑，你又没什么本事，逞什么能？有工夫悲香悼玉，倒不如好好想想怎么取得冰核。”
　　杜云疆则上前轻轻拍了拍舒陵的头，温柔的说：“陵儿，我知道你伤心，你大哥不在，我就是你大哥，要想哭就哭出来，别憋坏了……”话音刚落，就听到门外一个朗朗的声音响起：“杜公子，宁山怎么从不知道，原来杜兄也是纵横花丛的高手？这哄女孩子的温柔，阮某甘拜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