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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凤凰客栈 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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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山流水,亭台楼榭,温香软语甚比人间乐园。
白玉镶金金不配,金镶白玉玉成糠。可是在这儿多数物体都是白玉镶金,金成龙凤,别有一番雍容华贵。
慕容府。
慕容玖青倒是待西门吹雪极好,只是把他困在偌大别院之中罢了。
是初雪弥漫了深夜,寒风刺透纸窗,阴冷的风吹响书桌上镇纸压住的纸张,哗啦啦的响得令人心生烦躁不安。本就浅眠的西门吹雪索性从床上起身,依旧穿着介于春夏的薄衣走出了已经属于冬季的夜晚。
夜明如水,夜雪成霜。
站在白玉栏回廊里的西门吹雪看着慕容府后院进来的人,一个他所见过的女人,属于青楼之内的带危险的女人。住进来了,西门吹雪才发现这慕容府竟是和青楼——凤凰客栈只隔一个狭隘的小巷,狭隘到只允许一只瘦猫通行的巷子。
慕容。黑牡丹临死前以唇语所说的两个字。西门吹雪若有所思的看着那个女人灵活的穿梭在慕容府的五行八卦中,看着她消失在离他颇远的院子里面,指尖轻刮着栏杆的面头,发出丝丝刺耳的响声。他所在的院子虽说是院子,可五脏六腑样样俱全,说它是个缩小版的慕容府也不为过,自然这里面的机关也比整个慕容府来得精致复杂不知多少,这也就是为何慕容玖青敢放心的将西门吹雪独自一人丢在这儿。再加上西门吹雪中了毒,他便是更加的放心。
毒。是西门吹雪曾经说过的出自于九转楼的毒——白延香。
白延香的用处很多,它是毒亦是绝好的媚药,用于男女或男男之间是上好的用物,若是单独使用则是上好的毒药。它用在武功深厚的人身上更加的好,会抑制内力令一个武学高深的人变得和那些会三脚猫功夫的人一样。所以,慕容玖青这般的放心。
走出了主楼,西门吹雪绕到后院,是大片的长青竹,不管寒冬腊月也都是一片翠绿的奇特竹子,只会在开花后猝死的竹子。
青竹雪,红梅腊,流水成织。
青石路,假山石,楼榭不绵。
竹林深幽,饶是西门吹雪也感到冰凉入股的些微刺痛。小径蜿蜒曲折,在隐隐绰绰的月光里似乎是引领亡灵归去的黄泉路一般。阴阴森森,窸窸窣窣,心理素质弱小些的恐怕已是吓着的转身屁滚尿流的走人了,外带一串哀号。
在诡异后是安全的出路还是致命的场地?慕容府不是好地方,他的掌控者也不是好人,所以连带的慕容府内的一切都不会以善为终结。不是说什么样的人,养什么样的狗么?大约同样的什么样的人,创造什么样的阴损机关吧。
依然的两侧竹林密布,往上看去这小径如同不会长大的竹笋般,越往里走月光便越是浅淡,随着的却是出现了对整的石灯。明亮的光芒将黑暗从小径彻底的驱除,反之四周的竹林更是森森的黑暗,里面似乎充满了张牙舞爪的恶鬼,等候着随时群涌而出的将闯入者撕成碎末的吞咽下肚。
黄泉陌路。
在西门吹雪走过第十四盏石灯的时候一块摇摇欲坠的路牌出现在眼前,伴随的还有两条路给你选择。
是黄泉陌路,还是黄泉与陌路。
看着这,西门吹雪轻笑,分明不大的笑声却被无限制的扩大,大得刺痛耳膜,震落了片片尖细梭长的竹叶子。散落的竹叶很多,却是一片也不曾落在这个灯火里白衣盛雪的俊美男子身上。
最后他选择的是路标所指的左面小径,走进了西门吹雪只是一笑置之。
是机关密布,是取命夺魄的凶狠。不愧是黄泉路,送你上黄泉的路。
西门吹雪真的中了毒么?中了他明知的毒么?那么此刻从容不迫、衣衫不乱避过一个又一个机关的白衣人又是谁,又能是谁。
十八关,十八层地狱,若非武功到了某种地步的人如何能通过?西门吹雪站在所有机关外,走得闲暇,身后小径的一片狼藉似乎与他毫无关联,毕竟他依然是那个初初走进来的西门吹雪,一尘不染的那个西门吹雪。
清澈的是涓涓流水,算不得深的水边生长着水葫芦,随着水流成蔟的一晃一晃,像个喝醉的娃娃。
石桥,奈何桥下奈河水流,奈何桥上奈何缘尽。奈何此桥为奈何,奈何水尽是黄泉。
西门吹雪走过了矮小的石桥,脚踩的是柔软的嫩草地,隐约里可见那幽深的小径在其中。已经出了慕容府,这一点西门吹雪可以肯定。只是疑惑的是皇城附近哪来这么大一片竹林,若是遮掩,那般的人力物力倒是有些令人难以想象。
草地的面积不大,放眼可见界线,甚至可以看见一所农家小院在草地的边界伫立。
屋子里有人,里面的人也走了出来,是个身材瘦弱,因长年无光照而肌肤呈现病态苍白的男子。那张脸,西门吹雪看见过,就是与这有着相同面孔的人将他带入了这慕容府的。
两个慕容玖青?还是一个假一个真呢?抑或是真假难分。
提着水桶的灰衣男子怔了下的看着无缘无故出现的西门吹雪,随即从容的笑着继续到一旁的井边打水,边打边说:“是他派你来杀我的么?他得到了慕容家的一切吧……也是,”径自苦笑了下,面色苍白的男子毫不费力的扯起了大桶清水放在了自己脚边,纤柔的笑是令人心疼的苦楚,“我只想知道阿青他还好么?”
“你是谁。”西门吹雪可不想被人误会,虽然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他要知道眼前这人是谁就必须要澄清这个该死的误会。
苍白的男子惊愕的看了西门吹雪良久,难以置信的启唇,“你、你是闯进来的?”踉跄的倒退了一步,最后还是扶着湿漉漉的井口才免遭于跌倒的滑稽事情。
“真的不是?”
微皱眉,不自主溢开的寒气让男子面色越发的苍白,难掩喜悦的道:“对不起!我、你!只是,只是……太多年了,我没见过其他人……”想到了什么,男子警惕的环视周围后提起水一边快速的往屋子里走,一边朝西门吹雪紧促地道:“跟我进来!等会儿被送食物的人发觉就糟糕了!”
屋子,干净清爽,却有着淡淡的竹香。西门吹雪不讨厌这儿。
果然没多会儿就有人送食物来,男子的淡定里有着沉淀于商场的安静,不难看出这人不是一开始就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竹林子里面。到底是为何好生生的一个人,一个具有着被淹没才华的人会被关起来。最诡异的是那张脸,那张与慕容家四公子有着同样五官的脸孔,这才是西门吹雪唯一关心的。
待到送食物的人离开,男子苍白的脸上有着明显的微笑,看着从竹屏风后走出来不染尘埃的西门吹雪,叹口气先说道:“我叫慕容玖云,和阿青,也就是现在的慕容家四公子慕容玖青是双生子……我是哥哥。”他是哥哥,那么慕容四公子便不应该是慕容玖青而是他,不被世人所知的慕容玖云。
“血珊瑚被盗。”西门吹雪只觉的相信这个看似羸弱的男子会知道的,知道这一切的真相,所以他不想浪费口舌。
“我们的母亲是西域人,父亲对母亲很宠爱,正是因为宠爱令到母亲产生厌烦。母亲去各州各府游玩,甚至是认识了九转楼的幕后老板——顾笙,为了他母亲和父亲反目,竟是给父亲写了休书的独自一人去了秦淮河和那顾笙过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生活。
父亲不是大肚的人,再加上母亲这般的羞辱更是让父亲憎恨。不曾想父亲竟是派人杀了他们两人的孩子,以残忍的手段分肢后送还给了她们……”慕容玖云面容凄凄的一笑,食不知味的放下了手里的箸筷,淡淡叹气,“母亲受了刺激有些神志不清,那顾笙也不是能隐忍的主,彼此一来二回的报复,最后竟是伤到了我和阿青。后来,父亲不想再和顾笙玩这种无聊的游戏,便和官府的人串通一把火烧了九转楼。再把那屏风内的血珊瑚给取走了。”
一把火?她们是如何逃脱?顾笙既然能在秦淮河将生意做大,也自然不是什么泛泛之辈就任由火烧心血及自己?西门吹雪淡淡的看着眼角滑下晶莹泪水的男子,沉默不语的等着接下来是最重要的解释。
“阿青对于药理的天赋很高,甚至超过了母亲。在大火前两日阿青去找过母亲,那时……下的药,”拭去眼角的泪水,慕容玖云脆弱得像孩子似的弓起了身子,指甲刮过竹木桌面,留下细细的痕迹,“我、我竟是不知道……父亲居然把阿青培养成无心无情的杀手!要他憎恨自己的母亲!甚至是亲手杀了她!是弑母大罪啊!他是我们的父亲、父亲啊!”
身为父亲怎么能让自己的孩子背负这样的罪孽深重。绝望的闭上眼,慕容玖云无声的笑着,笑里有着对那个父亲的怨恨,呜咽后清了清嗓音,“那个官员想来你也知道了,便是刑部尚书,安鲁安大人,一个断袖之癖。父亲和阿青不想把血珊瑚给他,却又不能光明正大的和他闹翻。所以……父亲送了一个男人给他。”
“我受不了,受不了各种各样在床上的折磨!”是怨是恨,是对自无能为力的憎恨,眼里是狠色,为了保护自己而升起的荆棘墙,“所以我杀了他!不留情的杀!”
喘息着平抚内心,慕容玖云又是一开始那个面容苍白,有着忧伤拢眉的那个瘦弱男子,朝西门吹雪递了个歉意的微笑,“皇宫内盗取血珊瑚的人阿青,杀了那个太监的人也是他。凤凰客栈的幕后老板也是他。被你所杀的四个女子是唯一不受他控制的人,也是唯一从当年火灾逃离的女人。你杀了她们,是帮了他……”
是疲倦,亦是厌倦,吐了口浊气,“都是他告诉我的。”只是慕容玖云不会说这一切是慕容玖青在屏风后那张床上说的,永远不会。不管是为了他自己,还是慕容玖青,抑或整个慕容家的颜面他都不能说,不可以说,要一辈子咬紧牙关的吞入肚,带入棺材才可以。
原来这一切不过是一场上一代的恩怨,一个男女成仇的恩怨,一段俗得不能再俗的恩怨却是牵扯极深。
无力趴在竹木桌的男子面色很白,几近死亡的灰白,西门吹雪能感觉到他的呼吸,一点点变得薄弱的呼吸,也听得见他近乎呢喃的声音:“我知道你是谁。可否接受我的委托……杀一个人?”
“嗯。”
“帮我杀了……阿青吧,总是习惯了和他在一起,”慕容玖云觉得好累很累,闭着眼嘴角带笑,“你知道么其实以前照顾你的确实是一个……叫做阿沁的人。后来,后来数月阿青才去你那儿的……阿青是我的弟弟,血脉相承的弟弟……”所以,阿青是他的,不是西门吹雪的。
目光有所怪异的看着像是睡着的男人,像孩子似单纯无辜的缩在一团的睡觉,永远、永远永远的睡觉。
“好。”西门吹雪同意。如果连自己身边的人都变了也无法察觉,西门吹雪觉得自己便不是那个名满江湖的剑神,也无能为力的把万梅山庄打理得好好的,甚至越来越繁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