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择爱成婚》苏炼魂

1、1 飞来横祸

　　接到肖绍平打来那通电话的时候，顾小罗正在开着暖气的办公室与同事兼这个城市中唯一的好友陈炎炎捧着热腾腾的咖啡闲磕牙。

　　她们讨论的是上周五热映的电影，《失恋33天》。那天号称世纪光棍节，影院门口等着看这部电影的人可谓挤破了脑袋，好在陆航早就订好了电影票，两人奕奕然进场的时候，顾小罗看了看售票处长蛇般的队伍，再看看身边陆航英毅的侧脸，对自己相中的男人暗暗自豪了一番。

　　陆航是标准的大男子主义，却让顾小罗这么骄傲的女孩子这么多年来一直对他言听计从，甘愿做他臂膀下的小女人。若不是因为深爱，还能因为什么？

　　后来，电影开始一半陆航接了一个电话后赶回单位加班，她都没有微词，仍旧一个人喜滋滋的看完了后半场。当然，也很庆幸，自己被王小贱那句“我都会陪着你”感动的稀里哗啦的傻兮兮模样，没有被陆航看到。

　　外号“火烧”的陈炎炎正做捧心西子状，花痴地感叹着，老天，发发慈悲吧，发给我一个王小贱吧。

　　顾小罗扑哧一乐，撇撇嘴道，王小贱有什么好，小男人一个。

　　在顾小罗心里，男人就应该像陆航那样，说一不二，什么场合下都能镇得住场子，那才叫有男人气概。

　　一旁双眼盯着电脑的邱凯抬头透过高度数的眼镜片看了她们俩一眼，无奈地摇摇头，又沉浸在他的诛仙世界中。

　　被打击到的陈炎炎白了顾小罗一眼，酸溜溜地低声道，你就不要咯，身边有个钻石王老五，哪知道我们这些剩女的水深火热啊……

　　陈炎炎的“啊”字尾音还未落，顾小罗办公桌上的手机便“嘀嘀嘀”地响了起来，顾小罗冲陈炎炎竖起食指，轻道“嘘”，笑着看陈炎炎怏怏回去工作，顺手接通了电话，“喂，你好……”

　　“你好，请问是顾小罗吗？”电话里传出一抹有磁性很好听的男声，只是显得分外陌生。

　　刚才忘记看来电显示，一时间，顾小罗有些发愣，快速在脑海里搜索了一下平日和自己部门有来往的客户，并没有想起这会是谁的声音，只能抱歉地笑了笑，道，“对，我是顾小罗。请问你是哪里啊？”

　　电话里的声音迟疑了一下，然后又问道，“请问，陆航……你认识吗？”

　　“认识啊。请问你是哪位，找我有什么事吗？”顾小罗更加疑惑，语气却十分客气。她来到省城还不到一年时间，知道她和陆航关系的也不多，或许打电话这人是陆航的朋友，她决不能给陆航的朋友留下不好的印象。

　　“你好，这里是锦河市交警队。今天早晨九点十五分兴华道发生了一场连环交通事故，你的朋友陆航也在其中，希望你能到交警队处理相关事宜。”电话那抹好听的男声似乎松了口气，口齿清楚地说到。只是他在说起这些话的时候，没有什么情绪起伏，仿佛程式化的机器人，让顾小罗觉得冷漠。

　　陆航一直都像一把巨大的保护伞，把顾小罗严严实实地罩在下面，如今，乍一听到陆航出事，顾小罗握着手机的手有些颤抖，她走到墙角，用手掩住话筒，忙问，“那……陆航还好吗？”

　　那声音带上一抹不耐烦道，“事故中的伤者已经被送往医院，具体情况现在还不清楚。请你先到交警队来办理相关手续，我们会有警员安排你们过去医院。”然后便挂断了电话。

　　顾小罗顾不上埋怨电话那端的人对当事者伤痛的漠然，只是担心陆航在这次事故中到底有没有受伤，挂上电话，转身便拿起柜子里的手包向办公室外走去。

　　“哎，哎，小罗，你干吗去啊？”陈炎炎虽然被顾小罗赶回去工作，其实一直注意着顾小罗的动静，只等她挂掉电话便可以继续闲扯，却见她挂了电话准备出门，忙跑过来拉住她。

　　“我要去找大章鱼请假。”顾小罗心中正着急，一手甩开陈炎炎，一手已经握上了办公室门的门把。大章鱼是他们这个部门的部门经理张晟，因为这个部门从总公司独立出来单独办公，他便算是这个楼层中最大的官。

　　张晟为人严谨不苟言笑，平时对下属管束甚严，他的办公室就设在电子门进门处，还终日敞着大门，部门每个人进进出出都要从他门前过。

　　这都不算，最令人不爽的是，他每天亲自背着手立在公司门口签到查勤，无论是请假还是迟到早退都折算成罚款计算，还要和年终奖挂钩。他们部门的人畏惧大章鱼便如同老鼠见了猫，平日里都是躲着他走，更别提主动去找他了。

　　陈炎炎目瞪口呆地伸手探探顾小罗的额头，道，“小罗，你发烧了吧？”一直全神贯注于诛仙之中的邱凯也扶着眼镜竖起大拇指道，“顾小罗，你有勇气，我看好你哦。”

　　顾小罗顾不上跟他们瞎闹，旋开门把，道，“炎炎，别闹，我真的要请假。”

　　“请假去干吗？”她的手仍停留在门把上并没有拉开门，这门却自己开了，陈炎炎和邱凯的脸都吓白了，一个忙着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做出一副认真工作的模样，另一个手忙脚乱地将自己电脑屏幕上的游戏页面最小化。

　　只有顾小罗脸色未变，不是因为她勇敢，而是因为刚才放下电话后，她的脸色就已经变白了。

　　洞开的办公室门前站着的正是她们部门人人闻之丧胆见之变色的张晟。他今天似乎要出席什么重要场合，身着一身银灰色西装，扎着宝蓝色领带，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在往日的那种冷漠威严中又带了几分庄重。说来也令人奇怪，明明刚刚三十出头的年纪，算是青春当年，他却偏偏愿意学那些七老八十的老头背着双手走路。

　　“张总，我想请假。”顾小罗也很怕大章鱼，却还是鼓足勇气硬着头皮说出了口。

　　张晟瞄了眼低着头坐在自己办公桌前恨不能把自己扎进抽屉中以便躲过他目光扫射的陈炎炎和邱凯，轻嗯一声道，“知道你要请假，问你请假去干吗？”

　　顾小罗都快哭了出来，想到公司那些前辈们常常跟他们这些菜鸟描述在大章鱼那里请假的困难，惟恐自己的请求得到一句斩钉截铁的“不可以”，也顾不得再隐瞒她和陆航的关系，哭丧着脸道，“我男朋友出车祸了，交警队让我赶紧过去一趟。”

　　“你有男朋友？”
　　“出车祸了？”

　　邱凯和陈炎炎同时抬头，却说了不一样的话，陈炎炎白了邱凯一眼，后者才意识到自己关注的重点出了差错，忙加了句，“严重吗？”

　　大章鱼则是冷冷看了他两人一眼，简短精悍地说了一个字，“走”。

　　顾小罗如蒙大赦般在其他不知情的众人欣羡目光中走出公司，进了电梯转身才发现，大章鱼竟然跟在她身后，胳膊上搭着风衣，也进了电梯，于是又向角落站了站。

　　“上周的报表做出来了没？”张晟看了她一眼，突然道。

　　顾小罗结结巴巴道，“还……还没…… ，我回来马上报。”每周一上午报表是他们部门雷打不动的规矩，上周要报的东西不多，她原本想着跟陈炎炎摆会儿龙门阵再做报表不迟，谁能料到陆航突然出了事。

　　张晟稳稳当当站在顾小罗前面，背对着她没说话。顾小罗也便不敢再开口。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大楼，张晟却突然开口道，“在这里等着。”

　　顾小罗虽是急着去交警队，外面的气温也比办公室里低的多，可当下也不敢直接打车离开，只好穿着一身职业套裙立在零下一度的寒风中瑟瑟发抖着，好在很快就看到了大章鱼的奔驰车自地下车库开了出来停在台阶下，她忙跑过去，凑到车窗前，“张总，还有什么事吗？”

　　张晟摇下副驾座的车窗，对顾小罗道，“上车”，顾小罗“啊”了一声，以为大章鱼是叫她一起去见客户，迟疑道，“张总，我得赶快去交警队。”张晟不耐地看了她一眼，又重复道，“上车”，见顾小罗还没动作，干脆侧身将副驾驶座的车门打开，拍拍座椅道，“我送你去交警队。”

　　这简直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也不知是不是大章鱼烧坏了脑子，顾小罗忐忑不安地坐进车里，却直挺挺地端坐着。

　　奔驰车飞快地汇入车流之中。

　　张晟扭头看了看顾小罗，道，“别那么紧张。公司附近不好打车，我今天到那附近有事，顺道载你过去。”可顾小罗还是不敢放松。

　　领导让你放松的时候若你真的听了领导的话，就不是放松，而是放肆了。这道理，顾小罗还是知道的。

　　就这样一路正襟危坐到交警队大门外，张晟停了车，道，“有事给我打电话。”

　　顾小罗逃也似地下了车，还不忘说一句，“谢谢张总”，顺手关好车门，再说一句，“张总慢走”。看着奔驰车划过优美的曲线，回归到原来的路线中去，这才松下了一口气，回头看了看大门旁挂着的牌子上“锦河市交警队”几个大得晃眼的镏金大字，刚松下的那口气又提了起来。

　　按照一楼大厅里的那名微笑女警的指示，顾小罗上到四楼找到最里面的那间办公室。办公室的门虚掩着，隐约听着里面有说话声。顾小罗轻轻在门上叩了三下，听到里面的人扬声道，“请进”。

　　她听出来那声音便是给她打电话的那个人的声音。知道自己找对了地方，忙推门进去，“警官，你好，刚刚你给我打电话……”。

　　办公桌后坐着一个平头的年轻男警察，一身制服更显得整个人精力充沛，只是微皱着眉头，正对着电话说着什么，看到顾小罗进来，伸手示意她坐下，对着电话道，“麻烦你尽快来交警队办理手续，其他的事情等你来了之后我们再商议，可以吧？就这样。”挂了电话起身后接了一杯水递给顾小罗，在她一旁的椅子上坐下，道，“请问你是哪位的朋友？”并顺手拿了张表格放在顾小罗面前的桌子上。

　　“哦，我叫顾小罗，是陆航的女朋友。你半个小时前给我打的电话。”顾小罗忙答道，眼睛瞟到那交警胸前的警号，最后三位是“023”。

　　23号交警肖绍平正在给顾小罗拿笔，听了她的话，回头问道，“你是他的女朋友？”语气是升调，似乎有些不信。

　　顾小罗点点头急切道，“是的，警官，有什么问题吗？我什么时候能去医院看他？”

　　“哦，没什么问题。你先把这个表格填一下。”肖绍平愣了一下，递给顾小罗一支笔，指了指她面前的表格。

　　顾小罗拿起表格大致上扫了一眼，上面无非是和事故当事人关系，出事故车辆的基本情况等，便拿起笔飞快地填了起来。

　　她填表的当口，肖绍平便一直坐在她身边，摆弄着手里的笔帽，目光没有焦点，似乎比顾小罗还魂不守舍。

　　就在她在那表格最后一栏签署自己的名字的时候，刚写下一个“顾”字，办公室的门被人推开了，另一个同样身着制服的交警，一手拿着警帽，一手理着头发，走了进来。看见正在填表的顾小罗，问道，“肖队，我回来了，让我来处理吧。这是谁家的？”

　　“陆航。”肖绍平简短答道，思绪似乎还停留在别处。

　　后进门的交警顿时停住手里的动作，回头看了看已经把表格填完正递给肖绍平的顾小罗，倒抽了一口冷气，道，“开福特那个小子？”

　　“嗯，他女朋友。”肖绍平面上神色依旧，想把顾小罗刚填满的那份表格放进自己桌上一个大大的蓝色文件夹里，手却一抖，表格飘啊飘的落在地上。他弯腰去拣，人却被后来的那个警察拉到一旁。

　　“肖队，那小子，抢救无效，已经死亡了。”后来的那人虽是压低了声音对肖绍平道，可在这丁大点的办公室，这句话被四面墙壁阻挡着还是清清楚楚传进了顾小罗的耳朵。

　　待顾小罗反应过来“那小子”指的就是与她青梅竹马相恋八年，准备元旦结婚的陆航时，两行眼泪已经顺着两颊流了下来。等她能再度听到声音的时候，已经坐在了肖绍平的车上，正在向医院赶去。

　　中间的那段空白仿佛是一段默片。她像个乖觉的观众一般，看着肖绍平紧抿着唇戴好警帽，拿着车钥匙领着她走到大院里停着的一辆警车旁边，而带给她陆航死讯的那个交警则一直跟在一旁说着什么，应该是在安慰她节哀顺便。

　　只是她一句也听不见。

　　肖绍平拉响了警车的警笛，一路风驰电掣驶往陆航他们被送去救治的医院。

---

作者有话要说：　　“中国每5分钟有一人因车祸死亡,每一分钟有一人因车祸伤残,每天死亡280多人。”在事情发生之前，我们都以为这只是一组冷冰冰的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