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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三章 无绝路 ...

  •   然而,穿越到古代这样的一个想法自打一出现在我的脑海后,却像是一道璀璨夺目的光亮拯救了颓丧濒死的我。
      本来,早已万念俱空。
      一直以为自己已经死亡、身处虚空黑暗的想法终于被打破了。
      同时,这个想法也也破除了我错以为落入既无天堂亦无地狱一片虚空的绝望。要知道,01RAM的作品《场所之一:失踪》这个短文里主角的境地是我永远想起就不寒而栗的,远超日韩鬼片。也因为这,《死亡笔记》里夜神月的结局总让我唏嘘不已,生生把他看成了悲情男主。
      现在,一切幽冥闇魅扫荡一空。

      自此,我开始充满了希望地享受一切我还能够享受的。
      当然,我也只能这样做。
      否则,我一样会疯。

      在寂静无声灰白一片的漫长日子里,我只剩下臆想。
      臆想着我到了古代,臆想着我生在了帝王宦门望户,臆想着我如金枝玉叶一般地被娇养大,臆想着虽然形声色味触五感失其三但依然有余二助我安然度过之后的安稳富足岁月……
      所以,渐渐的,那种压抑在我心口,几乎要让我疯狂的无望却也慢慢地变轻了,消散了。虽然在竭尽全力之后,我还不能做到安之若素;但至少,我能于细微处知晓欢乐了。
      自我催眠和心理建设帮了我很大的忙。
      时间是良药。
      至理名言。
      那段日子的我,几乎什么都不剩下了,却平白多了大量的时间。

      然后,在寂如死水的平和日子缓慢流逝后的那一天,惊悚来临了。
      变故陡生肘腋之下。
      事实上,我也等得太久了。
      一堆大大小小的绳结告诉我,突如其来的莫名日子已经过去五年多了。
      而在这五六年的简单日子里,生命缓慢得像是亘古不变的重复,几乎要让我在解脱出死亡的误区后,又以为自己落入了永远重复的时空隧道之中。
      日日月月年年地重复仿佛完全相同,大致不见不同的每一日。

      那天却突然的不同了,像是六年前我突然来到这个奇怪的地方一样。

      那天上午,来了一个陌生人。
      一个完全陌生的男人。

      他被我的贴身三婢隆重地迎至我的闺房。

      如果这真是古代,这真是中国的古代,那么这种做法定然于礼不合。
      我那样想着。
      在很久以后,我终于明白即使在这个名为晋的国度里,这种做法也是一样的于礼不合。

      当时,我的鼻尖嗅到一股淡淡的不知名香气。
      好闻,清淡,若有似无。
      平时不曾有的香。
      同时,我还感觉到房间里蓦地多了往日未见的、一种新鲜的、年轻的男子□□的气息。
      (修罗:= =|||简单妹子,你是伊丽莎白女伯爵吗?!)

      在那股代表生命的热气接近我的那一刻,一只感觉有足够力气的手似乎带着按捺的隐忍、松松地握住了我的那双无力、柔软、想必还是苍白且满布青脉的手。他小心地为我其中一只手腕缠上一串手链,缠足四五圈,不知质料花纹何样;继而又在我发间插入一只簪钗样的饰物。
      做完这些,他拉起我,不容抵抗地带我走向外间。

      这个人应该是他,而不是她。
      这个人以前从未来过。
      这个人是谁?
      他为何遣开了三婢,拉着我的手引我出房?

      我起了一丝疑心,但旋又释然:这个人是三婢引入来的,总不是恶意之辈。况且倘使他真有恶意,我也毫无反抗能力,又有什么好纠结的呢?

      虽然我只是顿了一顿,但男子似依然立刻感觉到我的犹豫和抗拒,他非常敏锐地加了几分力道在手上,迅速地带我走到了平日常去的室外。

      就是那个花园,我一直认为是花园的地方。
      那个我很喜欢很喜欢,无论晴雨,无论寒暖,总有风带来各种各样气味让我知道我还存活在世界上、生物间的地方。

      荀睿,就在那里吻了我。

      这个陌生的男人叫做荀睿。
      荀睿,字景文。
      今上第三子,封思王。

      我印象至为深刻难忘的一点是,他的嘴唇充满了初春风信子的淡香与温软。隐隐夹杂苏合和岩兰的味道。据说,那是皇家秘制三匀香的气味。
      在极度的震愕之下,与亲吻这类事相比之远远震撼我的事情发生了:我那对废置已久多年不闻动静的耳朵内传入清朗温和的声音,即使它充满了不屑与恶意,亦令我如聆天音……
      确实,那清淡一吻后,我实实在在地听到那个人在我耳边说话:“简姬?既送与孤,孤便受了。虽未及笄,容色妍丽,卓有清姿,只少灵动,呆若木鸡,令人不喜。但唇软有清味,滋味却是不错。嗯,上佳也。”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他的名字,但他所说的话简短却充满了大量信息,加上重获听力的欣喜若狂令我忘了作出任何反应。
      这正是正确的反应。
      简姬,一个天生盲聋哑了十三年的女孩子该有的正确反应:毫无反应。奈何当时我并不知。

      我当时只是一边狂乱地欣喜着,一边迅速地思索着:
      简姬,是名字吗?这么说,我的名字叫做简姬?!
      还没及笄,那么就是还没到十五岁。这是即使在现代也知道的语文课所普及的古代常识。
      他自称孤,难道他是……皇室中人?!太子?!
      为什么我能听到他的说话声?!
      不,为什么他吻了我之后我的听力就回来了?!
      是的,是全部听力。只一瞬,我就修正了我最后的一个疑问;因为我听到了花园里清脆动人的鸟叫声,还有潺潺淙淙的水流声。

      我想这样巨大的欣喜最后还是令得我的表情有所变化,虽然我竭力想要自己的脸部肌肉持续僵硬,维持不变。
      于是紧接着,我再次听到嘲讽的男声继续说道:“这样一个玩偶般的木人泥塑却也有喜怒呢。如此,纵目不能视,耳不能听,口不能语,然则玉姝亦悦孤?真是好极!好极!好一桩美宗姻。”
      我不晓得为什么他一会儿称我为简姬,一会儿称我为玉姝;只能猜测许是古代的名或字之区分。撇开这些从他口中传达的咨询外,我十分清晰地感知到他对我恶意与不满。
      可既然他讨厌我,又何必勉强自己来亲我呢?说实话,我还讨厌不认识的人碰我呢!虽然他身上的气味并不难闻。

      还有,他说的话,半文不白的,让我听不太明白。

      不过,那是唯一的一次。
      荀睿唯一一次口出不逊。
      俟后,他总是温文尔雅。
      彬彬有礼得令我怀疑那天说话的人是不是我神经错乱的产物。
      你知道,当人蓦然间犹如神助地恢复某个能力的时候总是会有些异状的。以古今中外的正史稗谈里,真人假事里,传奇小说里,幻听幻觉幻视恰好包含在内的。
      更有一点:他在哪儿不好对我出言不逊,发泄怒意,何苦非要在我家里我“家人”的地盘里说这样的话呢?须知隔墙有耳四字自古便有教训。
      他明明可以十分轻松方便地将我带出去。
      后来,他也这样做了许多次。
      所以,想必是我听错了。

      亲吻事件后,我从伺候我的赫连、哥舒、温末三婢与程氏傅姆(注1)的互相交谈中了解到荀睿的名字、身份以及同我的关系。
      天残的好处就是,任何人会避讳任何人,却永远不会避讳你。
      所以,在安静了六年以后,信息铺天盖地地如钱江潮般向我奔涌而来,避无可避。

      这个人,他竟然是我的未婚夫。

      有一个皇子作为将来的老公,这样的事实不免让我这个来自社会主义社会,从未见过封建帝王的人,有些虚荣的沾沾自喜。
      同时我却又觉得十分的诧异:正常人都不会娶像我这样除了还活着其他什么都不能的女人吧?何况尊贵的皇室子弟呢?!也难怪他那天这样愤恨不平。
      我印象中在中国古代的皇室子弟妇,全身上下有个疤痕都要被剔除出选妃的行列。那么像我这样的呢?百分百不用想了吧?
      因此,我有些止不住手足颤抖地想:我的那位父亲,到底是什么人?

      这个答案并不难寻。
      在亲吻事件到我十五岁及笄的两年里,我大致了解了。
      那个对我冷淡疏离的,在荀睿出现之前,唯一活动在我周遭的男子,就是我的父亲;他是这个晋国的一位权臣,貌似。
      我不知道他还有其他什么官职,不过至少我晓得他受封国公,封号是崇。食邑有六千多户。似乎还有个什么从四品明威将军的武散职。
      看起来挺普通的啊,连万户侯都不是,对么?
      可是,我一个他的不受宠的残废女儿,身边却有三个婢女。
      听说晋国的习俗,大家淑女身边并无贴身丫鬟,一般都是傅姆一位,代教养之职。我有傅姆,却还多三个侍婢。而且,这三个侍婢的姓……赫连、哥舒、温末,统统不是晋国人的姓氏。
      赫连,哥舒,温末……多么像是中国古代少数民族的汉姓啊!在我那贫乏的历史知识里,我只记得慕容是鲜卑人,特勤是回纥人,赫连、哥舒与温末就记不清了。但即使记得,放在这个莫名的国度也不太适用吧?
      总之,有一点是肯定的,这三个婢女都是外族人。
      只有程傅姆不是。

      除了我,崇国公还有一个长女,为晋国皇帝次子英王荀奕妇。这英王为右卫大将军,遥领并州大都督,是预定或者说内定的太子人选。

      及笄大礼毕了后,我获得了一个字:盼。
      取美目盼兮之意,隐射我双眸极美。当然,我感觉到周围大部分人对这个字是嗤之以鼻的。
      一个目不能视的人取名为盼,实在是笑死诸众。

      当然,我也早已明白,当日荀睿唤我简姬、玉姝只是一个称呼罢了。类似现代“简家的小妞”、“美女”这样的说法。以荀睿这样素来温和有礼的男子说出这样轻佻的字词,可见他有多么愤懑和不满这桩婚事了。

      不过,我又有什么法子?!
      说起来,难道我不更是受害者?这不是标准的盲婚哑嫁么?连字眼都对准得一丝不差了。
      就舆论来说,很显然一边倒地偏向他思王殿下(注2)了。毕竟,在人人口中传诵文才武功、品德样貌尽皆卓绝的皇子,却配了个什么都不会的残废,实在是天怒人怨的惨剧。

      可,我只能再一次重复:我又有什么办法?
      简盼这个女孩子眼睛看不见,耳朵听不见,嘴巴说不出,与外界沟通为零,这种情况下你又让她怎么学习,你又让她能会点什么?
      什么都不会,那是上天造就的。

      即便有我穿了过来,获得了她的身体,可那又能怎样?
      在遇见荀睿获得听觉之前,我这个读了十六年书,工作了三年,考上了研究生的混充现代高级知识分子,还不是一样没辙?!和原来的简盼、简小妹根本没啥区别。
      就算到晋国后来的两三年能听见了,又有什么用?
      还是不能说话,还是看不到东西,如何展示自己不是个无用的人呢?难道用笔墨纸张?可所有的人都知道简盼是个残废,所以这些天生缺陷造成她虽有傅姆却从不曾接受读书识文写字的教养,那么这种情况下,突然能动笔的我会否被当成妖邪给处理掉呢?
      还有一点:天晓得晋国是否同中国古代一样采用繁体字呢?我能写几个繁体字,但不是全部;况且万一晋国的字完全不同中国简繁两体又该如何是好呢?
      所以,按兵不动,一切照旧是我这几年的唯一行事策略。
      于是,苦练面瘫脸也成了我的必修功课之一。

      好在即使我有那么几分表情,周围人大约也是不在乎的。因为从未有人关注我而因此发出疑问,或作出对应的肢体反应。

      荀睿大概在同我订婚两年的时间里,每三天必然来国公府见我一次。
      这频率倒是和我见便宜老爹崇国公是一样的。

      荀睿这个人,固执、刻板;温和、守礼。
      这是我对这位三皇子的印象。
      由此我更加不信我重获听力那日所“听见”的荀睿,事实上也实在不像是他。
      那一日,伴随着同样的馨香气息飘来,对而今的我来说那熟悉的声音吐出口的语句却是那样的无礼、傲慢、轻佻、不端。

      可是他的声音极好听。
      所以我选择性略过他说的所有的难听话。虽然他也基本没说过什么不堪入耳的言辞。

      听说他样子也极好。
      当今的皇帝,也就是他老爸曾赞他:月奴资质明莹,肌发光细,非人间人,必神仙谪堕也。
      咳,月奴是荀睿的小名儿,也可以说是小字、乳名。比如“我”,就是简盼的小名叫做小妹。
      月奴……这名字取的……老让我想起《仙剑》里的月如和阿奴,难道合体了?!还有这表扬相貌的字句,我都肉麻得不行。这难道是表扬一个男人的相貌的词语?好吧,这大概是大晋国的风俗,我管不了。

      总而言之,我的意思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穿越这回事,老天还是给了我福利的。先不去管以后会怎样,反正现在看起来,忽视一切不好的,剩下的都是很好很好的。

      说句古今中外地球外星各大时空通用的话:一般女子及笄成人了,也就可以嫁人了。订了婚的,多半也就可以办婚礼了。
      所以,我也该嫁人了。

      这可真是大喜事。
      傅姆就是这样对我的祖母说的。
      这两年,谜底揭晓:我吃完早饭去见的,就是我的祖母。
      “盼女将大婚,为思王妃,大善之佳事。只幼姝无妹,阿郎(注3)叔伯多子少女,娣姪当媵阿谁?”
      祖母沉吟良久,答傅姆:“家中女姝甚少,真是令人忧愁。琅玕容色秀亮,才艺卓绝,我自不必忧。只盼女她……这般样……若无随媵娣姪,只怕思王不悦。”

      娣姪是陪嫁的女弟和侄女。
      这晋国竟然也有中国上古周代的媵妾制度啊?娣和姪看字的样子就知道是妹子和侄女儿啦。
      傅姆和祖母的意思是,简盼快要出嫁了,可她们也晓得自家的徒弟、自家的孙女儿是个什么德行,如果不陪嫁几个像样点儿的媵妾呢,只怕那本来就为这桩子婚事一肚子不高兴的思王殿下就更加要气得翻白眼了。但问题是简盼除了有个大姐简琅玕之外,简家几乎就没其他女孩儿了。
      归根结底嘛,还是祖母不好,她生的三个儿子除了崇国公简盼的老爹有俩女儿外,其他两个生的全是一串儿子,阳盛阴衰。
      简琳,我大姐,字琅玕的那位,她早在五年前就出嫁了。
      琅玕,据说是上古仙界美玉。拿来作为简琳的字,可见她的出众之处。像这样出色的女子,不带媵妾,估计那位英王殿下也不会有太大的意见。所以怎么媵,也媵不到她头上。
      可简盼呢?啊对,就是我……又聋又哑又瞎。样子,双目无神的瞎子的样子一定好看不到哪儿去的。再加上什么都不会!真的是什么都不会!这样的女子,呃,还真不知道能派什么用场。
      生育?万一生出来一个一样的,那不惨了?
      所以,媵妾,必须的。
      还得是才貌双绝,色艺双馨的那种吧!
      可是,问题是,简家的女子,抹掉简琅玕,去掉简盼……剩下,就没了。

      这就是傅姆和祖母发愁的难题。

      注1:傅姆就是类似家庭女教师兼年长贴身内侍。
      注2:殿下一般在大部分朝代用于称呼太子,不过也有朝代是用来称呼皇子的。本文架空,就统一沿用为对皇子的称呼罢。
      注3:阿郎指的是主人,这里是简盼的老爹,简单的空降便宜老爸。

      注4:对傅姆和祖母的一段对话略作解释如下:
      最后,傅姆说:盼女要结婚啦,并且是做思王妃这样的好事情,真是太让人欢喜了。只是她是老二小妹,底下也再没有比她小的,老爷的兄弟又都多儿子少女儿,没个堂姐妹,这媵妾的人选该选谁呢?
      然后祖母回答:家里女儿很少,真让人发愁。当年琅玕嫁给英王的时候,美名全京城都晓得,又琴棋书画等才能样样出色,家里当然不担心了。但是简盼这个情况,比个刚出生的婴儿好不了多少。她要是没有随嫁的姐妹,恐怕思王是一定要发怒的。

  •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查了资料后得知以国公勋爵出身,必须是从四品最低的散职。所以从六品的飞骑尉只好修正为明威将军了。特作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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