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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何如月下倾金罍 ...

  •   结风伫兰林,回芳薄秀木。
      山溜何泠泠,飞泉漱鸣玉。

      一帘飞瀑挂在万丈峭壁之上,倾泻直下的流水于低处弥散成流沙状,细腻的水珠纷纷扬扬,有若轻纱薄雾。瀑布底是一潭碧玉,上面横架了一条朦胧的七色彩虹,靠近而视,那一颗颗细如尘埃的晶莹水珠上也有着漂亮的七彩,须臾即灭,变幻万千。
      或许是潭水够深的缘故,这泓宛如碧玉的清潭有一种宁和沉静之美,白凤屈单膝欹坐在潭边的一颗大石上,看着远处的山光水色、烂漫野花,听着林间的风语鸟鸣、悦耳天籁,倒也不嫌烦闷。他所豢养的那只白色巨鸟安静地伏在他身边,用尖尖的金喙梳理翅羽。

      过了一会,白凤低头望向自己身边的白鸟,冰寒清冷的蓝眸软化下来,不自觉微抿的唇瓣也恢复柔软,他伸手为鸟儿梳理起头部的羽毛,动作之耐心细致,更甚鸟儿自己。

      没想到会遇上这个场面,顾和停下脚步,在树后静静站了一段时间。谷底水雾浓密,无处不在,很快湿润了她的素纱单衣,而顾和仿若未觉,任由寒气侵染肌体。一只玲珑的松鼠从树冠轻捷跃下,准确无误地落至顾和肩头,然后把身体直竖起来,睁着星子般闪闪发光的大眼睛瞅了瞅顾和,似是在疑惑这颗松树怎么和旁的树木都不相同,长这么矮。
      它那蓬松的大尾巴微微一扫,翘到头顶,小小的爪子一按,靠近顾和耳边,准备张嘴咬上一口,验验真假。

      正琢磨着从哪下口,松鼠一惊,转脸就要跳开,却被“松树”捏住后颈悬空拎起,四只小爪子在空中乱蹬,毛茸茸的大尾巴也荡来荡去。

      顾和看着那咕噜噜转个不停的黑色大眼睛,忽而想起被蒙毅带回频阳王家的师妹王暄,静影沉璧的墨眸中浮上点点柔和笑意,扬袖松手,丢了个完美的抛物线,而后看也不看,伸手拨开树枝,向潭边行去。
      那小松鼠凌空一个翻身,稳稳登陆树枝,却并未立刻躲藏起来,而是抱着树枝去瞧顾和的背影,翘了翘大尾巴,晶亮漆黑的圆眼睛里没有怯意,只有好奇。

      “你误时了。”白凤收回替他那只不知种类的鸟儿梳理羽毛的手,改让一只湖蓝色小鸟停上他的手臂。他与顾和约定辰时相见,早在顾和进入谷底便有鸟雀来向他通风报信,却没想到等了这么久人才到,而他对她的来到竟全无察觉,直到她自己露出行迹——这让白凤心生警惕。

      顾和眉目疏朗,若含烟云,她既不说自己是什么时候来的,也不为自己的迟到道歉,只是浅浅淡淡一笑:“嗯。”

      白凤挑了挑眉。
      沉默片刻,他道:“你变了许多。”

      不是身份,不是容貌,而是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上的改变,就好像是高山间飘忽不定的白云倏尔凝成雨水,在某个宁静的月夜汇积为一泓清寒莹碧的深潭,独自临着千仞绝壁。
      最令白凤奇异的是,他找不到顾和身上改变的来处。细细看去,无论她的表情、笑容、眼神,乃至说话的语气,每一处都与几月前无甚差别,但整体带给人的感觉却截然不同。白凤想,若是顾和略修眉角,改易装束,即便迎面相逢,正对而坐,自己也没把握能认出她来。不得不说,这实在是一件非常奇妙的事。

      “我也这么觉得。”顾和音徵清润,溶溶如月,神情氤氲在愈浓的水雾中,融入这幅清和悠远的山水长卷,“怎么不见你信中所提的第三人?”

      “他和你一样。”白凤的视线掠过顾和,落回身畔的白色巨鸟,轻飘飘道,“也误了时间。”

      “希望不会等太久。”被白凤再次直言迟到一事,顾和脸也不红,只是轻快地笑了笑,一撩衣摆,拣了白凤十步外的一块褐石坐下。
      这撩衣摆的动作谁都会做,有的人做起来飒爽潇洒,有的人做起来矜持傲慢,有的人做起来雍容优雅,有的人做起来不伦不类。而顾和的动作普普通通,中正平和,一点也不像白凤想象中的仙风道骨、飘渺出尘。他不易察觉地撇撇嘴,心头略微失望。

      两个人隔着十步的距离等待第三人的到来,虽然彼此并不信任,但也没有生死大仇,何况接下来还要通力合作,气氛倒还算得上和谐。顾和的目光落至树荫下阳光的碎屑,含珠带露的翠草,神态悠闲自得,颇为怡然。白凤一手支着下巴,望着潭水中自己的倒影沉思一阵,手指抚上身旁安然休憩的鸟儿,比丝绸还要滑的翎羽触手微凉,尚未抚到翅翎,他的动作便已顿住。
      安然休憩?

      白凤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郑重,他知道自己养的这只鸟儿的性情有多高傲,虽不至于像传说中的凤凰那样非梧桐不栖,非晨露不饮,但也目中无人得很,除非是他的要求,否则根本不会让人靠近。非是不愿,实不屑也。而现在他什么也没说,鸟儿却安恬惬意地伏在他身边,对十步外的顾和视若无睹,处之泰然,这只能说明,此人的修为已经达到了传说中那天人合一的境界,但……可能吗?

      白凤用眼角飞快地瞥了顾和一眼,扬着眉毛开口挑衅:“我忽然明白顾姑娘为何要叛逃道家了。”

      顾和转过身子,把目光投向白凤:“噢?愿闻其详。”她身上既轻且薄的素纱单衣染了水雾,就像翅膀上沾了晨露的蜻蜓,不再飘逸灵动,服服帖帖地覆着里层的白色缭绫直裰。

      “道家向来推崇被褐怀玉,见素抱朴,门下弟子之中……”白凤下巴微抬,故意把辞令换得正式,“未闻有华侈如阁下者。”
      褐者,贫贱者所服之粗布衣也。被褐怀玉、见素抱朴皆典出老子,白凤在这里引用,取的是清心寡欲之意,其实是在讽刺顾和心系外物,因为喜好华侈,受不了道家的朴拙作风,所以才要叛逃。白凤当然知道顾和不是为此叛逃,这么说只是想要激怒她而已。

      顾和低头看了看自己里外的两层衣服,轻轻挥了挥自己的半片袖子。
      那素纱单衣上沾染的水雾在这一挥之中化为云气,蝉翼般的纱袂被和畅的春风吹上肘部,露出素纱下虚掩的华美缭绫。天光水色的润泽下,缭绫的丝光更加绚丽,虽然只有一种颜色,却底如铺烟,花似簇雪,挥袖间寒光闪闪,花纹浮动。白凤说她华侈,指的就是这件价值万钱的缭绫直裰。

      面对这样明里的嘲讽,顾和唇角绽出一个轻灵的笑容,没有做出任何辩解。

      “既然不愿水雾沾衣,何必走入深云谷底?”白凤的视线滑过那半片迎风飘举的衣袖,倨傲地挑了挑眉,意有所指道,“既然入谷时不曾拒绝水雾侵染,现在又为何急着甩去?”
      这一回是暗里的讽刺。白凤前一句指顾和上次拒绝流沙的邀请,却答应了这次合作。既然你不愿意“同流合污”,又为什么屈服于形势答应合作?这是没有风骨,谓之失节。后一句指顾和任由谷底的云雾水汽染上衣衫,刚才却挥袖去水。既然你不愿意满身水雾,又为什么不在入谷时运功避水,而要在衣服已经被沾湿后再蒸水化云?这是表里不一,谓之矫饰。

      失节。
      矫饰。

      极严厉也极刺耳的指责。

      当此情景,顾和依旧没有辩解,甚至连表情都没有变过,神色清浅,眉目如画,颇有些宠辱不惊,唾面自干的味道。
      白凤曾听过顾和与张良谈论庄子的《逍遥游》,引经据典,雄辩滔滔,也听说了她与张良的第二场辩合,知道那一场辩合过后,众人间流传着“子房明达,安之清通,言意之后无遗韵”的绝高赞誉。

      子房明达,安之清通,言意之后无遗韵。
      翻译成白话文,大致的意思是“张良对事物的道理有着明确透彻的认识,顾和剖析问题达到了清明通达的境界,他们关于名与实、言与意的辩论已经将世间的道理说尽了,后世人的论述再也没有办法超过这场辩论。”

      因为这赞言是从小圣贤庄中流传出来的,其中固然有着对两人的偏私偏爱,但也不全是虚言夸张,至少荀子、扶苏听到之后,都没有流露出反对的意思。
      换句话说,只要顾和愿意,寻理反驳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可她偏偏什么都不说。白凤一口气憋在心里没出去,顿时胸闷不已,只待开口再刺她一句,忽听顾和道:
      “已经未时了。除却你我,这方圆百里之内再无旁人,还要继续等下去吗?”
      神情甚怡然。

      白凤话到舌尖,只能狠狠咽下,闭上嘴,蹙起眉,手臂高高一扬。他笼袖上停驻的那只蓝色小鸟就势而飞,不多久,远方的树林中扑扑朔朔,乌压压的一片鸟群遮天蔽日,四散着向不同方向飞去。

      想来是去打探那人的讯息了?顾和微微一笑。
      对待不同的人要用不同的方式,就好像她与庄周相处,两人表里俱澈,说话间随心而谈,随性而论,想到哪说到哪,前言与后语可能一点关系也没有,但两个人都感到适意。

      白凤对她已有成见——虽然她不知道这成见从何而来——因此不能用言语去改变他的想法,而要用他认可的东西来取得他的认可。就好像机关城一战中,在口舌之争上败给高渐离后,白凤说“但愿你的剑法比你的口才好一些 ”,可见他对辩论失败并不在意。
      所以顾和对他的冷嘲热讽置若未闻,而说“方圆百里之内再无旁人”。
      胜七察觉不了藏身树冠的盗跖,盗跖察觉不了藏身梯下的石兰,顾和却可以凭借太上录对自然、对天道的契合,掌握周围环境的一切气息。无论金石、草木、人畜、乃至气象阴晴,都在她的感知之列,只是强弱不同而已。流沙为什么要找顾和合作,不就是为了她天下无双的感知吗?
      这一句话证明了她的实力,也果然让白凤住了口。

      光阴流泻,树下斑驳的日影换了个方向,终于,一声清脆悦耳的鸟鸣响起,打破了两人间持续数刻的寂静。

      听着鸟儿唧唧喳喳一阵,白凤低头暗骂了句什么,面上显出气愤之色,心里却仿佛舒了口气。他收回手臂,从潭边利落地站了起来。
      “上来。”那只金色短喙的巨大白鸟足下一蹬,倏尔腾上空中高高飞了一圈,又放缓扇动双翼的速度,慢慢降了下来,悬在距离地面二十米左右的位置。白凤站在鸟背处,居高临下。
      顾和收袖起身,脚尖在地上轻旋一圈,素纱单衣与缭绫直裰上的水分都化为飘渺云气,足下旋势未绝,顾和人已跃起,纤尘浮羽般落至白凤身后。

      在顾和看不到的前方,白凤勾唇一笑,巨大的飞鸟猛然一个直身上冲,紧接着是一个加速转向,天旋地转。

      第一个直冲太快也太突然,接近九十度的笔直上冲让地心引力的作用发挥到最大,顾和不得己,只能单膝跪伏在鸟背上,尽量压低身体,一边努力掌握周围风势的变化,一边调整自己的真气运行,以求达到内与外的平衡和谐。到了转向时,虽然离心力的作用同样强大,但顾和已经勉强能够适应,缓慢地直起上身。
      高空的温度很低,冰寒的罡风刮在脸上有如刀割,顾和抬起手臂,半掩住面容。她身上宽大的衣袂被风吹得鼓鼓,里外两层衣袖都捋到了屈折的肘部,长长的衣摆上下掀翻,不时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甚至连素纱单衣的系结都被吹得松开。

      他是故意的。
      在心里毫不困难地下了这个结论,顾和不禁有些奇怪,按说她和白凤只见过两面,动手过一次,而且动手的那一次白凤还是立于不败之地,即使是要记恨,也应该是自己记恨他才对。
      她到底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个流沙四天王之首?

      ◇

      因为白凤豢养的大鸟实在太过引人注目,两人先在内城居民区的一处屋顶落下,由白凤带路,去找两人事先在信件中约定的第三人。

      进入繁华热闹的中心区之前,顾和进一家商肆买了一顶帷帽。帷帽论理应是隋唐年间的产物,但在这个似是而非的世界也颇为流行。顾和在上蔡出游时也戴过帷帽,却与如今戴的这一顶并不完全相同。这顶帷帽宽檐四周垂下的细绢长度极长,几乎快要拖曳到了地面,薄薄的黑纱轻而透明,让路人看不清顾和的面容,顾和却可以看见路面的情况,称其为羃离似乎更合适。
      至于她身上那件价值万钱的缭绫直裰与同样昂贵的素纱单衣,有了这层黑纱的遮挡,除非是行家里手,一般人根本分辨不出衣料的质地。

      白凤站在商肆外等着,见顾和戴了这么一顶帷帽出来,内心自然是讥诮的,但有了不久前屡次开口挑衅均以失败告终的教训,他这回只是挑了挑眉,便转过身向前方走去。

      顾和隔着黑纱望了他一眼,意识到他没有任何改变行装的打算,于是也迈步跟上。

      白凤方才说顾和华侈,其实他自己的衣物一点不比顾和差。因为是刺客,衣料必须结实耐磨,他外衣的用料选择了单纤维长、强度最大的苎麻,表面洁白而有丝光,质地也是所有麻布中最柔软的。小臂的笼袖、胸前的丝绦、腰间的束带上都绣有同系深色纹理,以云纹、波浪纹为主,处处透着华丽飘逸。
      至于他肩头羽毛的收束物更是美不堪言,精致繁复到了一种难以想象的地步,不知是否就是机关城一战中划伤高渐离的羽刃。

      白凤的容貌俊美绝伦,服饰也华贵非常,走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就好像是飘逸的仙鹤站立在鸡群之中,美丽的珠玉放置在瓦砾之间,自然而然地夺去了所有人的目光,见到他的人没有一个不驻足回顾的,男女老少皆然。
      好在他气质清冷,面寒如霜,周身都散发出一种生人勿近的警告,旁边又是黑纱罩身,不辨面容的神秘女子,这些市井之民不敢放肆,偶然有一两个胆大的少女露出跃跃欲试的神色,也立刻在他似乎随意瞥来的一眼中熄灭了所有勇气。

      两个人就这样行走在人群中,大街上的路人不约而同地让出一条道来,仿佛有一枚看不见的金梭分开海浪,金梭经过之后,海浪又自动合起。

      很快,两人来到一家二层酒楼前。这酒楼规模不大,门前既无木枋彩楼,门旁亦无红色栅栏、青白酒帘,只在右手一侧竖立了一块石质的店名牌。目下差不多到了用飧食的时候,酒楼二层伸出的竹制旗杆上空空如也,并没有迎风招展的酒旗,也即是说,这家酒楼现在无酒可售,或是并不营业。
      或许这就是酒楼门可罗雀,二层四开的轩窗后人数寥寥的原因?

      酒楼大门洞开,站在门口可以一眼望见中庭的郁郁翠色,与这繁华喧闹的大街一对比,顿时显出了闹中取静的清幽可喜,让顾和尚未进门,心中便先存了几分好感。
      白凤的脸色却是更冷,直接大步迈入酒楼之内,沿着暗间的楼梯拾阶而上,向二楼行去。
      顾和跟随在他身后半步,黑纱后的墨眸在大堂与楼梯的格局布置一扫,心头又添几分赞许。她感知敏锐,踏入宗师境界后,对气机的领悟更上一层楼,虽然不通建筑,不懂风水,也能看出这楼内气机和畅,充满了一种和谐之美。

      登上最后一级台阶,二楼的情况也就尽皆收入眼底,只见这楼座中的绝大多数人都围在一起,观看一名鹤发老者与一名黑发少年对弈。零星有几人在位子上自斟自饮,神态旁若无人。
      白凤显然认识那少年,冷冷哼了一声,扬手一飞,一根洁白纤柔的羽毛斜着钉上楸木秤,入木三分。他这一出手可谓惊艳,围在棋秤边的人群哪里见过这等高超绝妙的暗器功夫,当即被他镇住,心中又惊又骇,但看白凤只是面露不耐,并没有殃及无辜的意思,于是纷纷让出一条路来,唯有棋秤前的两名对弈者似无所觉,继续盯着棋盘思考下一手该如何走。

      没了闲人碍事,白凤也不客气,径直走向棋秤。途中路过一张食案,他顺手从黑底红纹的食案上取了一只斟满酒水的铜樽,朝黑发少年当头浇下。

      到了此时,那少年仍旧毫无所觉,眼睛盯着十八道纵横的棋秤。琥珀色的酒水顺着他的头发、睫毛、下颌滴落,而少年一动不动,连睫毛都没有颤抖,整个人好似木雕泥塑一般,没有丝毫灵气。

      白凤的心情本就不好,得少年如此反应,当下心情更差,正在想是挥手搅乱棋子还是干脆掀了棋秤,忽听少年大叫:“有了!”
      在这一瞬间,少年的双目中陡然焕发出极灿烂的光彩,明亮得简直不可逼视,那其中蕴含的欣喜欢悦是那么强烈,即使心境沉稳如顾和也被感染。

      少年兴奋地击掌,从苇席上一跃而起,下意识地甩了甩头,然后坐回席位,指尖拈起一枚棋子“啪”地拍到了棋秤之上。
      “哈哈哈,认输吧!我看你还能怎么走~”

      白凤登时大怒。
      原来这少年一跃一甩,原先沾在他身上的酒水也随之甩了出去,白凤猝不及防,虽然及时抽身避开,但也不免被他甩上一些,欺霜赛雪的白衣上多了几朵酒渍,甚至连面颊上也沾了一滴。

      白凤的洁癖何等之重?虽然从事着刺客这么一个血腥的职业,却从不让半点血水沾上袍角,衣物什么的更是每日一换,连赤练换衣都比不上他勤快。也是因此,无论何时何地,白凤永远都是一袭白衣似雪,仿佛从未沾染过世间尘埃。
      这样的他,哪里能够忍受酒渍沾颊?

      在偷偷摸摸围观的群众与光明正大旁观的顾和的目光中,白凤拎起少年的后颈,扯动嘴角风华绝代一笑,把他重重按在棋秤上,心头仍不解气,如是再三。他也不想想,分明是他自己无理在先,泼人酒水,被少年无意还击,也就是一报还一报而已。
      原本得意洋洋的少年挣扎几下,好不容易从白凤手下挣脱,待看到白凤的一刻,少年睁大眼睛,很是天真指着他面颊道:“小白,你怎么弄成这样?”

      “还不都是拜你所赐。”白凤咬牙切齿,忽然想起还有顾和在,顿时手上动作一僵,松开少年的衣领,扭过头去看顾和,“咦?”
      人呢?

      白凤的目光在二楼扫了一圈,终于在转角的柜台处找到人影。但见顾和运笔挥毫,正在一张方形素绢上写着什么。他心中松了口气,紧接着又升起几分好奇,却拉不下脸去问顾和在做什么,故意拖长语调道:“莫非顾姑娘观棋有感,悟出了什么精深大道,要赶快记下来不成?”

      顾和顷刻书毕,搁笔回眸,望着白凤微笑道:“谈不上精深,只是略有所感罢了。”她将那张白绢折了几折,缠绕打结,最终手上出现了一只质朴的素绢蝴蝶。

      她走到窗边,挥手一抛,蝴蝶若有生命,乘着风势翩翩飞舞。

      白凤斜斜觑了一眼蝴蝶飞去的方向,与天空中的太阳背道而驰,那就是东方了。
      离此处最近的东方城池……不就是桑海?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何如月下倾金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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