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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端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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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这日,端午佳节。
只说这报恩寺的端午庙会,在寿州这地方向来是仲夏的盛事之一。报恩寺自前朝年间修建,至此时规模已甚为可观,不仅寿州当地百姓,连远在外乡的,也多有来赶这趟热闹的。本来今日寿安王府的太君要来寺中进香祈福,先下众人还惴惴今年这庙会是否开的成,后来寿安王府放出话来,只祈福不扰民,庙会照旧开去,且与众人同乐。
这寿安王统辖寿州当地之忠正军,治军向来严明,王府也非仗势之流,因此在寿州百姓中极有口碑的,这与众人同乐的消息传出,更是人所称道。
既是王府的太君要来,许是为沾些贵气,今日来赶庙会的人倒比往年更多了两成。
那报恩寺外人山人海,摩肩接踵的,无论公子脚夫,淑女愚妇,多是乐和着脸,笑语盈盈的,更有那些伺机做小买卖的,吹拉弹唱耍把戏,卖些小吃小玩意的,那应节的端午香包则最是抢手,几乎人人腰间都有,普通些的用艾叶,薄荷等有香味的草药,名贵些的则塞了麝香冰片做芯子,人群里只闻暗香流动,虽是人多,倒也不至于头昏脑涨。
只是苦了这一位——
“阿嚏!”
一位姑娘被这喷嚏吓了一跳,回过头去,却见一个男子在一棵柏树边,一手扶着树,一手揉着鼻子。虽然脸被袖子遮去了半边,那对桃花眼却看的少女芳心一跳。
“艾——草——!”白玉堂恨恨地揉着鼻子,虽是这边的人群还不算稠密,可他也已不知打了多少喷嚏,心里哀叹如何这寿州人人都以佩带香包为乐?
白玉堂既到了寿州,那一边同立在树下,正看着他,神色有些不明的人,自然是展昭了。
“白兄……”
“不许叫白兄!都是你,非要到这里瞧热闹,要依着我还不简单,今晚就夜……”白玉堂揉着鼻子,说话有些含糊。
“白兄!”展昭大声喝断了他的话,随即摇着头低声道,“白兄休要高声,你之前说夜探王府,何其凶险。”
说着,那剑眉便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凶险么?”白玉堂斜了他一眼,“大内我也去得。”虽是这么说,声音已低了。
展昭别过头去。
“我说,就算我们在这儿等,也未必见的到那老太君,那些王府的人架子多,出个门便吆三喝四,非把人赶绝了不行的,更别说是女眷。”他继续不死心地坚守立场。
“真到那时……”展昭看了看他,“再作商议。”
就这么,结束这议题。
白玉堂看着眼前人来人往,着实有些头晕——自庐州出发时,展昭便说最好先将那寿安王府的人打个样稿在,虽有公孙策一番描述,终是见了本人心里方才有数。白玉堂听了这话自然第一想到的便是他往年的勾当,只说是要重现当日盗三宝的手段来,带着展昭趁夜潜入王府里去。对此提议,展昭却是决意不下,一路赶来,从旅人处听说了这端午庙会的事,入城时又将太君将来报恩寺的事打听的实了,于是便定下先来这庙会的主意。
麻烦,跟着他做事,就是麻烦。白玉堂看着身边人低着头的侧面,恨恨地想,突然心念一转,又想到些别的事上去,“喂,”他扯了扯展昭的袖子。
那人转过头来。
“你比那赵虎也小不了几个月的,在包府里左一个‘赵大哥’又一个‘赵大哥’的叫那么亲热做什么?”
展昭怔了怔,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你也说我小他几个月了,叫一声‘赵大哥’又哪里亏了。”
“咳……”白玉堂干咳了一声,“要这么说,论年庚我还比你小上一年加几个月的,你还叫我白兄?”
展昭又是一怔,才要说话,眼前人已先他说了,“你且叫我‘五弟’罢,我可不能占你便宜。”说的极是义正词严的样子。
还未来得及表示答应还是不答应,只听远处开道锣响,人群骚动起来,寿安王府的人到了。
人群都往大门那处涌去,却又被开道的军士挡开,硬是空出条路来,白玉堂看了直冷笑,不扰民,与众同乐,这掂量着大宋百姓都好糊弄么?
开道锣敲的震天响,几顶轿子晃晃悠悠的过来了,几个护卫装扮的人骑着马随行左右。
众人涌动着,只想多沾些贵气,也应这端阳佳节的好景。
突然一个小孩子钻出了人群往道中跑去捡了什么,没料想惊了走在最先的一匹马,那马高扬了蹄子,愣是将背上的护卫摔下马去,随即撒蹄狂奔起来。人群里也不知谁先叫了一声,顿时大乱。
若是冲撞去人群,可是不得了的事。
心念一转,脚下已有了动作,正想借力跃出人群,不料一边一股大力硬生生将他往后一拽,“不许去!”
白玉堂当真有些气急败坏,这蠢猫,揽事揽成了习惯么?也不想想他白五爷究竟是为了什么才去了那身惹眼白衣,陪他换了这寻常路人装扮!
只是事总要解决的,猫儿不去自然是他去了。
借着那一扯之力才要蹿出去,冷不防一缕香味钻进了鼻孔,“阿嚏!”
就这一个喷嚏的瞬间,那边情势早变。
护卫里一个穿了绿衣的,从马上跃起,在其他几人马背上一借力,轻轻巧巧地便落在了那惊马上,扯住缰绳,几下松紧,那马儿乖乖地停了下来,那人这才纵着马,缓缓归队。
待那人勒马站定,人群也已安抚下来,只闻喝彩声此起彼伏了。
白玉堂看毕了这一幕,便回头去看展昭,见他目光灼灼,眉头微拧,也正看着那绿衣人。
两人心下明了,虽然只是片刻,但那绿衣人的身法形状,竟和那晚襄阳城外山中夜袭的杀手一般无二!
虽不可依此就坐实了什么,但这寿安王府的嫌疑,又增大了几分。
正思想间,早有军士逮了那惊了马的小孩子,到那护卫前头发落。
“哼……”白玉堂冷哼了一声,才要说些什么,“阿嚏!”
又打了个喷嚏。
展昭正想问他要不要紧,却突然觉着有人扯着自己肩头衣料,心下诧异想断不可能是白玉堂拉了他的衣裳去醒鼻子,一回头,却有一团事物向自己袭来,想也未想便伸手接过,入手却“哇”的一声哭泣起来,一看,竟是个梳着冲天辫的小娃儿。
另一边,一个神色慌张的男子急拨开人群跑了。
自己孩子不要了么?展昭怔忡着,那孩子死死抓着他衣襟,白玉堂凑了过来,阴着脸,“这小鬼找你救命呢……那汉子多半是个人贩子。”
人贩子?展昭轻拍了那孩子几下,“你家人呢?”
那小鬼嘴一歪,又是哭的叽叽歪歪了,两三岁大小的小鬼,哭的话也说不得,倒叫两个大男人一点办法也没有。
“小东子!”正没决断间,只见一个年老的妇人挤了过来,见了那小娃儿,一脸喜极的样子。
“婆婆,这可是你家的孩子?”展昭问道。
那老妇人急急点头,伸手想去接过孩子,却被白玉堂拦下了,“你说这是你的孩子便是了么?”
谁知是不是与那汉子一伙的。
“这位小哥……”老妇人瞪了眼。
展昭却是笑了笑,将孩子递了过去,那小鬼一到老妇怀里,便静了声响,笑了起来。
“你就这么交给她?”低声道。
“想来是一家人罢。”
“何以见得……”
“身上香味是一家。”
“呃?”
听他这么一说,白玉堂才觉出那一老一少身上有股淡淡香味,不象艾叶那般,却也不是麝香什么的味道——呃,这怨他么,打了这半天喷嚏,便是狗鼻子也不灵了。
“小哥倒是好鼻子,”那老妇人哄着孙儿,眉开眼笑了起来,“我家本在这寿州,多年前去外乡投亲,只因故土难离,就带了‘离乡草’去,没承想这香草倒帮了老身的忙。”
“什么‘离乡草’?”白玉堂好奇起来。
“小哥们想是外乡人罢,因此不知道这‘离乡草’是寿州名产,这草只长在这报恩寺东边的地头上,若长在了别处就没了香味,折下来制了香包带着,离得这寿州越远,香味越是浓烈,因此又叫‘离乡草’。”老妇说的兴起,想是久别故乡,这一草一木都紧紧的记在了心里。
“这草倒是好,比艾草好的多了……”白玉堂说着看了看展昭,“也算有情有义。”
展昭莫名其妙怔了怔。
忽的人群又骚动起来,昭白二人俱看向场中,只见一顶轿子停下,有人挽帘而出。
之前那惊了马的孩子跪在街中,瑟瑟发抖,一边也跪了个女子,想是他母亲。自那轿子里出来的是个中年妇人,虽是韶华已逝,却是一派雍容高贵的样范,她叫那孩子起来,低声问了几句,又摸了摸他的头,又叫起那女子,和颜悦色地说了些话。回头向那班早已下马的护卫道,“不过是个孩子,莫为难人家。”
“遵太君令。”以那绿衣人为首,一干人俱是低头唯锘。
虽则先已猜到几分,但此时才肯定那妇人正是寿安王府的太君。
那孩子与他母亲千恩万谢地归入了人群里,众人中只听闻到赞叹言辞,多是说寿安王府宽厚仁德的话。
“你可看的全了?”白玉堂低声问。
展昭只是点了点头。
一边那老妇人却是看着那位太君,啧啧地发出称赞之声,满面皱纹似乎也被喜气抚平了几分,“当真百样人百样命,想当初我奶着她姐儿俩时,哪想的到今日的风光。”
此言传入昭白耳中,少不得又是一惊。
当下面面相觑了。
(十九)
“行安居”是寿州城东的一家客栈,论规模,在此地也算首屈一指,这端午佳节,又赶上庙会,来往的客商香客旅人不断,正是生意极好,日进斗金的时候。
此时已过了最热闹的晚饭时候,可大堂里还是有不少客人,或斯斯文文地说着话,或六幺魁首地划着拳喝酒好不畅快,这佳节的气氛,尚且流连未去。
可不知道为什么,那柜台里头,店小二与店家唧唧哝哝地正说着什么,一脸没好气的样子。
突然店小二碰了碰自家老板,“掌柜的,又来了。”
店家抬头一瞧,面前那人拿着一壶酒,脸上满是歉意的,“掌柜的……”
“客官您又闻着这酒不对,要换换是不是?”店家先发了话,那人听了,只是笑了笑。
“我说客官……您折腾人也不是这么个折腾法。”店小二也在一旁帮腔,这黑脸么,自然是由他这跑堂的来做的。“和您同来的那位爷只说不要雄黄酒,可客官您倒好,一种一种地换,也不说到底要什么酒,您这是消遣我们么?”
话说这两人大约半刻钟前进了“行安居”,那个长相俊美的年轻人订了两间上房,随即叫布置酒菜,只说不要雄黄酒,便急匆匆地又出去了,若只是如此倒也不算难伺候的客人,谁料那看似挑剔的人走了,留下这一脸温和的主儿倒是极难对付的——到此刻,不过盏茶的功夫已换了四种酒,也不知他搞的什么名堂,幸好他只是自各儿雅间柜台的两头跑,不然他这店小二也不用管别的客人了,光伺候他一个人得了。
“对不住两位了……请问,还有别种的酒么?”虽是被抱怨了,但沉默了些会儿,那人还是犹豫着开了口。
“酒自然是有的,我这店里有好酒,只是价也……”店家只怕也是被惹起了性子,那“和气生财”四个字倒顾不得了。
那人闻言只是笑了笑。
“小四儿,去把窖里头挂了红绸的那个坛子拿来。”店家甩了甩下巴,小二立刻进了里堂,不多时捧出个坛子来,小心翼翼的,倒像捧着一摞鸡蛋的样子。
重重地将坛子放在案板上,店家摸着八字胡叫开封,心想这年头当真是生意难做,可不论怎么着,这下总该镇的住了罢。
酒封一开,香气便四溢开来,那人先是沉默着叫人难明所以的样子,慢慢的,露出些笑容来。
满桌的菜冒着热气,可一边的人却没有举箸的意思。
白玉堂踏进雅间时看到的就是这情形,“怎么不动筷?”说着还未坐下,他已拿起筷子夹了块八公山豆腐,“菜不好么?”
展昭看了他一眼,拿了筷子,却不夹菜,“可打听了那地方的路径?”
“开口就是问事,”白玉堂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好歹也叫一声‘五弟’,难道我是没名没姓的?”
那人被他这么一说,皱了皱眉。
“你不愿意就算了,”轻哼了一声,“那李庄城里知道的不少,我问了三个人,都说是出东门往北两里多路,过了白杨溪,看庄子入口处有两棵大李树的就是了。”
不知这机缘如何这番的巧,之前两人在报恩寺外遇见的那老妇,年轻时竟然是那寿安王府太君的奶娘,后来她举家外出投亲,数十年后才回故土,因遇上庙会就出来赶热闹,却就此便遇上了昭白二人。
攀谈间二人得知那太君出身自民间,并非什么达官显贵的人家,娘家不过是寿州城外李庄上的一户乡绅,因那老妇离乡已久,多的也说不出些什么,昭白二人亦有所顾忌,并未追根究底,而是告别了老妇后,方商定下即日前往李庄的行程。
方才白玉堂出去,便是去打探前往那里的路径。
听他说的仔细,展昭舒展了眉头,“有劳五弟了。”
这下倒是白玉堂愣了愣,“呃?”
他还真的叫了?莫不是听错了么?
“这次画眉的事,全赖了五弟仗义相助。”展昭这么说,方才夹了口菜,细细咀嚼着,拿过一边的酒壶,“五弟喝酒么?没有雄黄的,不会打喷嚏。”
“你少揭我短,谁说我遇了雄黄也会打喷嚏了?!我不过是不喜欢那味道!”白玉堂翻了个大白眼,抢过他手里的酒壶,替自己斟的满满的。
只是他心上有事,那酒的色香一样也没觉察到。“我说……”
“怎么?”
“你可曾想过,这件案子不容易查访,再怎么说,也是十多年前的旧案,更别说牵扯的多……纵使真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要闹去公堂,苦主也只有画眉那丫头一个……”声音渐渐地低下去,白玉堂的嘴里像含了个梅子,说话成了嗫嚅。
只怕他两人这一场辛苦,到头来是白忙。
不过话才说出口,就觉着是在说废话了,也不想想面前这人是谁,终不成分别了七年,连他的脾性也忘了么?
“我只想……给画眉一个交代,也给死去的刘大叔一个交代……”默默地想了想,展昭这么回答的。
果然,给个交代……每次他都这么说。白玉堂挑了挑眉,摇摇头饮了口酒——
!
“咳咳!咳咳!”杯子里琥珀色的酒液洒了好些出来,白玉堂咳的一脸通红,倒把展昭吓了一跳。
好不容易缓过气来,他瞪眼看着自己手里那杯酒一会儿,又瞪眼看向展昭,“你——!”
“这酒不好么?不会的……”突见他那对极黑的眸子里掠过了暗红的光,展昭诧异地忙这么说,一脸的莫名其妙。
白玉堂挑着眉看了他许久,仿佛恨不得将他看出个窟窿来,却见他始终是不明就里的样子,只有慢慢缓和了神色,放下酒杯,缓缓地说,“没什么,酒很好……上虞足年的女儿红,怎么会不好。”
还是放下酒杯的好,免得叫眼前这人发现他的手竟抖了。
“掌柜的怎么上这酒……”他喃喃自语。
“怎么了?”
这女儿红只有绍兴上虞一地酿造,远巴巴地运了来,价格自然是不菲的,酒家定不会随便拿出来招待生客,难不成这儿的掌柜眼毒一眼就瞧出他们消受的起这玩意么?白玉堂这么想,自己都想摇头。
“这酒不错。”故作随意地说了,拿起杯子将残酒一饮而尽。
“是么。”展昭的神色这才缓和了下来,“那就好……我去换的。”
不知为什么选了这个,只觉得这酒香,与眼前这人很是相称的感觉——一般的华美绮丽,只觉得他或许会看的上眼罢,这么想着,就要了。
“你去换的?”白玉堂又眯起了眼,看了他半晌,“这酒可贵的很,待会儿谁会钞?”
展昭眨了眨眼,“这酒只当是我替刘家父女请五弟的。”
白玉堂笑了起来,“那好,这可是你说的。”
于是主意就这么定下了——你给我等着吧,看我不喝穷了你,臭猫儿,我叫你不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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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年的女儿红多半不过十五至十八的年份,可不知这酒,是何时从上虞运到了寿州?又在这“行安居”的酒窖里,静静地待了多少年?
其实整个“行安居”也不过两坛的女儿红,可这两坛都叫白玉堂给喝了。
其实这也不算什么,七年里,他哪回都喝过比这多了去的酒。
可偏是这一次,喝醉了。
不知是这酒太浓厚,还是面对的人不对。
抑或是,面对的人,对的过了头。
反正他是醉了,醉的七颠八倒的,和每个醉了的人一样,说着我没醉之类极自欺欺人的话,也和那些人一样,非有个人扶着否则迈不准步子。
扶他的人,自然只有展昭了。两人往楼上客房去时,大堂里头客人都已经走光了,那早惦记着打烊的店小二一脸哀怨地瞧着他俩,展昭只有笑笑,随即扶着白玉堂跨上楼。
扶着个人,这人还像摊烂泥似的摊在身上,若真是烂泥倒好,偏这摊烂泥还摆手摆脚的,这般每上一步阶梯,倒要晃几下才立的稳,不过几十阶的楼梯,走了半天。
“不该让你由着兴喝……”
白玉堂只觉得有人在耳边这么说,心里有股怒气泛上来,怎么……还有人敢辖制我喝酒么?忍不住要向那说话的人好好理论,一抬头间,却见的是熟悉面容。
猫儿?
怎么是猫儿……他不是……不是……
不对,我又遇见他了,他没死。
只是不记得了。
恩,没死……
好不容易扶着白玉堂进了房,他却转左转右叫嚷着再要酒来喝,展昭无法,只得用力将他拖去榻上,幸而他醉了倒没由着酒兴用起武来,更奇的是沾了床榻的边就倒了。
不过想想也是罢,赶路赶路——一直没怎么歇息过。
展昭看着眼前人醉了面貌,苦笑着道,“早知你见了这女儿红就不要命了,我也不多这事。”
锦毛鼠是见了女儿红便要一醉方休的,你怎么不知道了?白玉堂睁开眼,眼前是展昭微拧了眉头的脸。
他这才恍恍惚惚地又想起来,眼前这人已经忘了,将什么都忘了。
展昭,你当真瞧的起我白玉堂,待我真正是好,不是一去不回地去死了,就是一干二净的全忘了,你待我当真是好的……
好的你白五爷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展昭……
极慢极慢地伸出了手去,捻了那人鬓边垂下的一缕发,眯了眼,咧嘴一笑,“猫儿,你真个是狠心肠。”
说罢,拉过一边的棉被,蒙头,睡觉。
展昭怔怔地看着棉被包着的那一大坨的事物,眼底,透出如雾样的迷茫。
这端午的夜,雄黄异样的味道从缝缝隙隙里钻了进来,就连呼吸的空气,也变的那般的古怪起来。
捉摸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