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2005/08/22 ...
-
“我想家。”
又往水中央扔了一把粉色、白色、黄色皆有的棉花糖,格兰幽怨地看着一条据说有两米多长的沼泽鳄鱼慢吞吞游过来,张开大嘴把它们有条不紊地一个个吞掉,船头导游的辛勤解说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这么吃糖,又不可能刷牙,它们居然不生龋齿?”在他旁边,刚下夜班的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医学院实习生埃瑞克•方达目光呆滞地望着水面喃喃自语,眼眶深陷,脸现胡茬,整个人如同在梦游。
一连两天的闷热之后,上天似乎终于回应了格兰的祈祷,今天一大早就开始下起了濛濛细雨。这虽说不能彻底破除酷暑的煎熬,总算也是种不大不小的缓解,因此格兰决定还是要心存感激。惟一的问题是,城里招徕顾客的各种沼泽观光游本来多如牛毛,天气一变却纷纷销声匿迹,他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家还肯冒雨营业的,于是不容分说拉着先前在急诊室忙了个通宵的埃瑞克来了近郊。
“这个季节洛杉矶绝不会湿热,更别提下雨,”忽略了埃瑞克那三句话不离本行的疑问,格兰继续怀念道,有一搭没一搭地扔着棉花糖,“而且我还不知道事务所给我安排了什么新工作。不过,我既然通过了资格考试,应该很快就有单独负责案子的机会。”
埃瑞克从他手里拿过一块棉花糖,翻来覆去地审视。
“喂,我之所以会挑盛夏这种时节跑来新奥尔良,完全是因为你在这里实习!”被他的动作提醒,格兰突然精神百倍,“所以我的遭遇,你是有责任的!”
埃瑞克看也没看他一眼,只管把那块糖放进嘴里,接着格兰就觉得肩头一沉——他的好友显然没有一点承担责任的觉悟,几乎是头一挨到他的肩膀,就进入了梦乡。
抬头看看半空中的愁云惨雾,格兰无语地叹了口气,索性把剩下的棉花糖都大方赏给了还在游船边耐心等待的鳄鱼。见它来者不拒地大快朵颐,再算算每天过往游船的频率,他不免也开始怀疑它究竟是怎么保持了口腔健康的。
从沼泽地归来,格兰第一件事就是买了份奶油小龙虾,连同睡眼惺忪的埃瑞克一起送回了公寓。出门走出半个街区,他敏锐地察觉路人——特别是年轻姑娘——看自己的目光不是往常那种或直白或含蓄的暧昧赞赏,而是种夹杂着好奇的忍俊不禁,这才发现手里还拎着个穿粉红马甲的鳄鱼毛绒玩具。
这里已经是法国区的地界,离著名的酒吧街Bourbon Street也不过是两个街区的距离。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低垂的云层也裂开了一道缝隙,满月刚过不久,湿漉漉的白粉墙黑铁栏披着皎洁的月光,透出了一丝难得的凉意。
不由得哼起了那首Moon over Bourbon Street,格兰觉得心情莫名好了不少。夜色渐深,街上各色人等也多了起来。爵士乐在街角飘荡,他远远就听到了酒吧街低俗却热烈的喧闹,一边遗憾埃瑞克大好时光只能补觉,一边决心要好好享受这样一个不至于热死人的夏夜。
不过,他得先把这毛绒玩具处理掉才是。
他停下脚步东张西望,很快就发现了一个垃圾筒,待要把那鳄鱼玩具塞进去,忽然又觉得不忍,不禁进退两难地戳了戳它的马甲。
“你要扔了它?”
他循声望去,看到门廊下他原以为是阴影的地方站得有人。那是个乍看并不漂亮的年轻女人,深棕的头发微带卷曲,就像当地常见的混血儿,眼睛在晕黄的街灯下呈现出很深的琥珀颜色。
灵机一动,他走过去,把玩具径直送到了她面前。“不,因为它找到了恰当的主人。”他一本正经地说,“跟我为伍和进垃圾筒,对它来说其实没什么区别,但你就不一样了。”
她抬起眼,似笑非笑,神情让他无端想到了丛林中狩猎悄无声息的猛兽。然而不等她答话,他耳边就传来了一声大吼:
“你对她献什么殷勤?”
格兰捂着耳朵回过头,四目相对的刹那,两人都认出了彼此。前一天把格兰逐出咖啡店门外的黑头发男人眉头紧皱,气急败坏,脸色本来就谈不上白皙,这一来更是难看得如同锅底。
“怎么又是你?!”
那一刻格兰深刻体会到,何为流年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