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墓）麒麟与小狐》殷无射

16、传闻中的青梅竹马

　　吴邪想啊想，顿觉悲从中来不可断绝，那小哥儿看上去稳重可靠，一副天塌下来也打死不眨眼的高人脸，怎么就和当初的麒麟一样闷不吭声儿竟玩儿阴的呢？一个没看住就闹失踪，小狐狸觉得自己很受伤，恨不得一张脸都塌下来。

　　现在他啥也不求，就求自己变成狐狸后，云彩大姑娘的月白裳子不会飘飘荡荡飞在半空，这样他搞不好还得上演狐狸追衣裳的技术活儿。

　　还好他闹中取静，极明智地选择立刻离席，虽说人海茫茫中去逮那小哥儿是不现实，但只少要做好完全准备，找个僻静所在偷偷摸摸儿才是正道儿。那时候没人看见，爱变狐狸就变狐狸，爱追衣裳就追衣裳，就当他吴邪有这嗜好，谁也管不着不是？

　　撩起裙裾，小腿还是如青烟般虚幻，然而看不真切的地方已经悄悄漫上了膝盖，唔，照这速度，大抵不用半个时辰他就能上演真人版灰飞烟灭，然后化身为狐了。他们焱火族好说歹说还被胖子封了“最亲近人类”的名头儿，出于不能吓人的考虑，吴小邪暗叹一口气，神马胖子肥猫啦神马失踪人口啦通通都得搁一边儿，唯有半个时辰内找到荒没人烟儿的“僻静所在”才是硬道理。

　　这吴邪虽没有张起灵那种淡出鸟儿来的镇静功夫，却也能勉强保持三分半微笑款款起身、款款移到门边、款款拉开门扉、款款下楼梯后再款款迈出茶楼。

　　然后，就在吴邪保持一脚踏出大门的若仙风姿时，一个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哎，那位客官，您还没给钱呢吧？”

　　......

　　君子端方，地仙就要有地仙的气度，若是这点儿小事都忍不了，他还混什么焱火狐妖？想想那些深夜薄衾的焱火前辈们，一个个被不长眼的书生拒之门外还能迅速调整战略、愈挫愈奋，动心忍性动心忍性，他忍！

　　吴邪回首，勉强扯出个亲和的微笑来，款款问道：“哦，刚刚和我一起来的那位公子没给茶资么？”好吧，他其实心底再次燃起了希望，张起灵好歹也是横刀立马、杀妖夺宝、纵横泥池能文能武的一介高人，虽说有时些莫名其妙烧坏脑子，但总体来说还是一位大有前途的美青年。

　　谁知那小二眨眼就击垮了吴邪最后的奢望，反而疑惑地说：“他说你会给啊？喂，你不是没钱打算喝霸王茶吧？”

　　吴邪很郁闷，他倒是想给，可是连这具身子都有可能过会儿就散个精光，让他那什么付茶钱？尾巴么？人家大概会把他当疯子看......于是吴邪终于发现，他忍毛啊忍，张起灵你大爷！把他一个人抛下听死胖子口水横飞下流猥琐地讲了四遍房中术，他少爷就不计较了，如今这又算哪门子美青年能干出的缺德事儿啊！

　　皱皱眉头，吴邪有些尴尬地开口：“小二哥儿，你且听我说......”那小二算是饱经阵仗，一听这标志性开头儿，如何还能不知接下来是什么，顿时眉眼染上一层厉色，不耐烦地打断了某人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长篇大作文。“行了什么都别多说了，没钱是吧？那还费什么话呀，哼哼，敢来咱这里撒野，你也不去打听打听，我可是练过的，你就等着.......啊，你！”

　　吴邪收回劈在小二颈后的手刀，一边看他凝固在脸上目瞪口呆难以置信的神情，一边无声无息接住这昏谜的哥们儿，略略内疚地歉然道：“真对不住，你说你练过，所以我就用劲儿大了些，不想原来你只是做夸张的修辞......”

　　这件事让吴邪看到了夸张的手法不能随便用，所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当初他自己窝在西泠狐狸洞研读多年也没搞透彻的事儿，如今几日下来竟自觉精神境界提升不小，可见行知合一大有道理啊~

　　当然这时候不是走神儿的最佳地点，小狐晃晃脑子抛掉随时随地异想天开的思绪，将小二哥抱到门后让他靠在墙上，四下一望，形势一片大好呀！众人此时注意力都被胖子连抓带挠神五神六儿的段子吸引过去，加之他动作虽快却无声无息，这一番争执下来，竟是没人注意到这边，还等什么？正是从容潜走的绝佳时机啊~

　　闲敲棋子落灯花，嗯，他们地仙，就是这么从容自若，处事不惊。吴邪小狐狸似乎都能看到自己在暗处追着裳子跳来跳去的嬉戏场面了，这么一想，似乎也蛮有趣不是？狐族喜欢蹦跶，有这么个玩具不错。

　　只可惜，兴致就是用来败的，吴小邪到现在也没闹明白所谓损友代表着什么，就在他再次把一只脚迈出门槛儿是，听到身后骤然响起一个大嗓门儿：“嘿，那不是吴邪么？吴邪！”

　　小狐僵硬回头，身后是胖子的兴奋大肥脸以及一串儿“唰唰唰”甩在他身上的雪亮的目光。吴邪淡定回之：“你敢不敢让我把这一脚迈出去？总是掐这点儿喊人......”然后就一个大跳整个人扑上去拎了胖子耳朵怒吼：“靠之！你瞎叫唤什么鬼！”

　　那胖子被揪着耳朵皮糙肉厚地也不嫌疼，转而惊喜地一把抱住小狐狸：“真是吴邪！兄弟刚看你背影不知怎么就觉得像，嘿，爷爷这对儿招子，不自夸还真不行。”

　　问题这是重点吗爷爷......吴邪觉得理解不能，好吧，他总算知道了，跨物种交流，有时候还真不仅仅是语言的障碍，就连思维路数都如同两头背向而驰的小马驹儿一样，越跑越远啊。

　　胖子也算通透一人，虽然性子大大咧咧很有些不敢恭维，但瞅着吴邪小狐一贯的从容气态与如今反常的爆粗口儿，也明了自己算是搅在屎棍子上，只得讪讪赔笑：“那什么，小吴也知道，做哥哥的就是嗓门儿大点儿......”

　　吴邪淡淡退开一步，拿眼白看他，抖抖宽大的袖子不阴不阳冷笑：“您嗓门儿委实不小，再大点儿，不止这满楼的人，连外面大街上都要被您吼进来了。”

　　胖子连连谦虚，这两人一个没轻没重一个初入凡尘，竟不管不顾就这么大庭广众下拉拉扯扯自己争执起来，全然将一楼等着看热闹的围观者视了个无睹。吴邪一向以淡定人标榜自己，现在却能和缺根儿筋的胖子闹将起来，不得不说其本身也没像他自己想的那般正经到哪儿去。

　　“两位非要在这耳目众多之地争出个对错么？想不到偶尔来听段儿书，竟能误中副车，倒也划算得紧。”

　　清泠透彻的嗓音插了进来，吴邪和胖子挑眉看向这个从角落里走来的颀长男子。听这语气虽然话不中听，却隐隐透着提点之意，吴邪理智迅速回笼，这才醒悟与胖子争执的诸般不妥当来。小狐当机立断扯了胖子就向门外走，可叹那胖子一介妖修竟本着专业精神，此时还不忘四下抱抱拳说两声场面话。

　　那小二早被吴邪一记手刀劈晕，现在还靠在门后酣眠，自然管不得他二人，加上胖子那虚张声势的气焰，满座竟无一人妄图起身拦下，只愣愣看着两人匆匆撤离，这一趟走脱出乎意料地顺利。只是待吴邪一脑门子汗拽着王胖子奔到一处灯火阑珊的清净地，才发现那个出声提点的年轻男子也跟了过来，正从从容容冲他轻轻一笑。

　　吴邪弯腰喘着气儿，他灵气全耗在维持身形上，扯了胖子疾行这许久，有些疲累。然而饶是他没有可以用上灵力，好歹地仙根骨摆在那儿，却不是一般凡世众人的腿脚能跟上的。这年轻人不紧不慢似闲庭信步一般，不仅没被吴邪这个大路痴带的绕迷糊了，反而不被察觉地紧紧跟在两人身后，只怕来历非同一般。之前这人挑了个茶楼角落安安静静坐着，虽然出声问过三两问题，却不引人注意，吴邪也是此时才正经打量起他样貌，谁知这一看大大惊倒——男子身材修长，着了粉色长衣，容色俊秀中带着不羁，一派洒然气度，正是吴邪最向往的那类仙气凛然，实属姿色上佳啊！

　　吴邪大惊，他才发现并非凡世中世道儿变得太快，也并非凡人个个都不长眼男女不辨，实在是如今街上跑着的，随便拎出一个来便是这等男生女相、秀色可餐......额，好吧，其实这兄弟虽然棱角柔和秀美，却周身气势极强，万万不会让人错认性别，只是吴邪内心狂嫉妒，因而评价就偏差了那么，咳，一丁半点儿。

　　他一瞬调整好心态，抚着杨柳干咳几嗓子，勉强拱拱手：“还未多谢兄台提点，吴邪这里代我二人先行谢过了。”

　　那粉衣男子一笑，如冰雪初融花开无涯，两步走近轻拍了拍吴邪的背，一手无声无息握上他已有些透明的爪子：“无妨，反正我也不可能看着你不管的。”

　　这话便有些奇怪了，吴邪还未来得及彬彬有礼地请教“何解”，一旁的胖子就跳将起来吵吵儿：“哟，小天真够行的啊，每次都有人上赶着来救场子，上次那小哥儿刚英雄救完美，今次就又有佳公子雪中送来炭。哎呀呀，这可真是左拥右抱、享之不尽的齐人之福啊~”

　　吴邪一听便炸毛儿，齐人那是抱了俩老婆，如今这俩人还不知道谁抱得动谁呢，能一样吗！啊呸，他在这儿想什么呢，重点不是抱不抱得动的问题，好吧，关键时刻吴邪小狐再次发扬风格，压根儿拿胖子当空气，只转向一边疑惑地看粉衣服，默默力图用眼神儿表达自己的困惑。

　　那粉衣服听了胖子胡言乱语，也沉了脸色把拍着吴邪背部的手取了下来，另一只握着的手却没动，冷冷瞟了一眼嘴角儿轻轻蹦出俩字儿：“肥猪。”

　　可想而知，胖子跳着脚儿脑袋冒烟的状态，那粉衣裳也不是个肯吃亏的，时不时明讽暗刺一番，可怜吴邪一旁咳得惊天动地嘴里干干，那两人气火上来愣是没管这茬儿。又渴又累的小狐狸此时想起今晨为他劈山引水的人，突然有些想念——至少如果张起灵在这儿，他不仅不用担心自己的身子会化灰，还可以喝到黄泉水。这样一想，那小哥儿虽然脑子偶尔犯抽抽，但对他说实话还是蛮温柔。

　　“行了，还没请教兄台名讳？”

　　粉衣裳回过神儿，看吴邪小狐可怜巴巴的样子脸上有些歉然，顿时不再执着于胖子，手一抖翻出一串儿冰糖葫芦来递给他，神色柔和地问：“你真记不起我了？”

　　吴邪一看那红艳艳的葫芦串子，小家子心理又犯了，顿时把刚刚想起的小哥儿跑一边儿去，满心满眼都是这葫芦和递给他葫芦的粉衣裳。舔一口，嘶，冰凉冰凉的，啊呜一口要下去还酸酸的，忒好吃了！所谓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吴邪鼓着腮帮子，也不好再一口断定自己确实没任何印象，看着粉衣裳的样子虽然果断干练，此时却隐隐流动着期待。

　　那兄弟多精明一人物，哪里还不明白吴邪没心没肺的程度？却也只有无可奈何叹口气，悠悠说道：“邪哥哥，你媳妇儿秀秀还是我牵的红线，这么快便将媒人丢过墙么？”

　　“噗嗤”满嘴的红果儿喷了出来，胖子一脸嫌弃地啧声，那粉衣裳倒是从容游刃有余躲开，胖子碍于身形却悲愤地被喷了满身满脸，顿时扯了小狐狸领子大怒：“媒人丢过墙就丢过墙，吴天真你TM喷什么口水啊！”

　　吴邪勉强咽下红果儿渣滓，吞吞口水瞪圆了一对儿水汪汪的桃花眼：“这不是媒人的问题，重点在于，那什么，你不是母狐狸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