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灵王同人）幻华》壬申白露

68、千魂为噬

　　谁会为你轻哼一曲，
　　谁会在你的梦里，
　　在你的耳畔低声说，
　　噩梦终将结束。

　　入夜的风微醺而寂凉，将军府的后院，客房之中，道莲站在窗前，望着天幕上幽幽的深海月光。那月光并不是有形有质的，只是一轮朦胧的圆弧，折射着深海粼粼的波光，像是洒进开水锅里的水饺。朦朦胧胧，一沉一浮。
　　“少爷。”
　　马孙在一旁浮现了出来。
　　“少爷今天，为什么要跟随那个女将军，再次回到临沙将军府？”
　　道莲不答，金色的瞳孔向下平视，看向了夜色中影影幢幢的层叠房屋。天际，伟大灵魂依然在闪烁着它亘古不变的光辉，隐约间似有几只圣洁的白鸟在周围盘旋不休，仿佛呼唤着什么的亡灵。
　　“马孙，你说，未来的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呢？”
　　“少爷……”
　　“已经不会再有通灵王了，倘若我们果真能完成那宏伟的愿望，将精灵王彻底压制的话……只是，在那样的世界里，你，我，道家会变成什么样子。”
　　红色的单球灵体略有些彷徨地飘动在道莲身周，少年咧开嘴笑了一笑，忽又抬头望向天空。
　　“还有夏寒君……她，又会变成什么样呢。”
　　一点蓝色的光辉闪亮了起来。
　　沁海的单球灵体在重重回廊之间飞掠而至，道莲有些惊讶地看着不速而至的精灵，低声道：“沁海？”
　　“莲少爷！”
　　蓝色的精灵在窗前显露出人形，秀丽的面庞上略带了些犹疑不安之色，道莲见状，淡声问道：“你来做什么？”
　　沁海犹豫了片刻，才抬起头注视着莲，道：“莲少爷果真跟随安伐将军了么……”
　　“你都看见了，就不要再重复多余的话了。”道莲矢口说道。
　　沁海的样子仿佛被什么刺了一下，她的眼中，不安之色愈发明显，“莲少爷，小姐她今天……她今天不是故意的，你回来她是很高兴的。”
　　“什么不是故意的？”道莲愣了愣，然后想起了临沙的那一句关于印记的话，笑了笑道：“我以为夏寒君她知道，我做事情都是有理由的。”
　　“小姐说她知道……”
　　“我们两个，大概都需要一点时间冷静一下。”
　　“……可是……”
　　“可是什么？”道莲听到沁海的闪烁其词，不由得皱起了眉，望着沁海半天，他忽然开口道：“沁海，你是不是有些什么别的话要说？”
　　听到了他的话，不知是怎么的，仿佛被打开了什么开关，沁海的脸庞上刷地流下了泪水，“莲少爷，求你救救小姐！”
　　她神情凄婉，不似作伪，道莲一时间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半天没有反应过来沁海的意思。
　　“……我？救她？”
　　今天会面之时，夏寒君依然好好地端坐在那里，哪里需要他去救了。
　　“小姐她……”沁海低声啜泣起来，“小姐的身体，已经快要撑不住了！”
　　道莲闻言，脸上惊异之色一闪而过，他想起了夏夜堪忧的身体，不由得紧紧皱起眉，“怎么回事？”
　　“她最近使用魂噬太多次，封印即将破裂了！”
　　道莲双眼微微一眯，冷冷望向沁海，半晌他说道：“带我去找夏寒君。”
　　沁海犹豫着道：“可是小姐现在在和临沙将军会谈……”
　　道莲没有理会沁海，他握起放在窗边的宝雷剑，转身雷厉风行地走出房间，身后沁海的大声呼喊被他抛下不管了。他来到回廊之中，越过了一道道廊柱，转身走过月亮门，眼前的前厅之中，灯火依约，莹莹烛光之间，似有两个身影对坐而立。
　　道莲略微走近了一些。
　　“……您今天又对安伐用了魂噬。”
　　“嗯。”
　　有说话之声传来。道莲微微一眯眼，听出了谈话之人的身份。
　　“陛下，这等被诅咒的能力，还望您万万不要再多使用了。”
　　“今日若我不显出威能，震慑于她，她恐怕是不会放弃主导明日的战争，以及入主沧浪宫之可能。”
　　“可那魂噬，您也知道，那就是整个海界！”
　　道莲心中一凛，整个海界？那是怎么回事。
　　他听见夏夜轻轻笑了一声，笑声中带着她一贯的淡然平静，“本座乃是海皇，支撑海界，是理所应当之事。”
　　屋中的烛火，似乎爆出了一个烛花，啪地一闪，两人的身影明灭摇曳了一瞬，在那一瞬，道莲看见临沙的身影在窗纱上消失了，仿佛是跪了下来的样子。
　　“可是陛下，那东西是在以您的生命支撑的海界的结界，倘若您过度使用，您的灵魂和生命，都将被整个海界所吞噬！”
　　轰的一声，道莲只觉得什么都听不见了。临沙的话像是天际的一个炸雷，骤然在他耳畔响起，他想起了每一次看到夏夜的双瞳，总觉得那漩涡的底端，似有什么东西在若隐若现地将要浮出来，可每一次，他都看不真切那是什么东西……
　　那就是海界吗，那是海皇清影，为了维持这海界的空气，阳光，安稳，根基……而不惜代价设置的一切保护吗？
　　“海界如今动荡不休，地震和海底火山频频爆发，陛下，如今您的身体已经很不好了，万望您多加保重。”
　　道莲这时忽然间明白了，为什么夏夜在面对地震的时候，脸色会那么苍白，抵御和保护这一切，就意味着她在消耗自己的生命，而海界的逐渐崩溃，同时也在意味着她生命的终结。
　　想通此节，他不由得咬牙切齿起来。
　　“夏寒君……”
　　就这个样子，她还敢只带着他一个人就往海界闯。
　　身后，沁海的单球灵体飘了过来，她声音极小地在莲的耳边叫道：“莲少爷，求你了，想办法救救小姐。”
　　莲久久不曾言语。
　　他知道夏寒君如今仅剩的傲慢，就是坚持着这一丝只属于她自己的责任，坚持不去汲取他人的巫力，当初那个人，在星尘岛上，玲珑湖畔，对着他说出“怀抱着属于最后一位有幸谒见龙图之主的人的感激，度过余生”……这样的话。
　　那绝非虚言，只因海皇清影，她既会筹算无双谋夺他人的巫力，也会在这一切揭穿之后，用坚持到死亡去证明她傲慢的执着，在她的眼里，世界那么广大，而她可以贪婪掠取，她的世界也有那么广大，大到一不小心，就会将她吞噬殆尽。
　　那双眼睛，就是连结世界的钥匙，所以只有在她的手中，圣戟龙图才能撕碎空间，越过结界。
　　“我帮不了她。”最后，道莲低声说道。他缓缓闭上了眼。
　　“莲少爷……”
　　“这是夏寒君的选择，不是吗，明知会被海界吸干夺净，她仍然选择了回来这里——”
　　“可是……”
　　“明日，他们就要攻打沧浪宫了。”莲长叹一声，回过身去，慢慢向着回廊的方向走去，“让你们家小姐早些休息吧。”
　　说完这话，他头也不回地离去了，徒留沁海在原地，怔怔望着他的背影。

　　次日，道莲跟随着安伐回到了北市她的辖领地，开始筹备进军相关的事宜。
　　海界将军辖下，共有城卫军，禁卫军，备军三个军种，而此次进军，是由三位将军联合，进攻位于中央天穹最上方的，被邛游所占据的沧浪宫。
　　原本沧浪宫是无主之地，却因海皇结界的保护，而拒绝着一切外来的入侵者，可控制水泡壁障的联络通道，在与邛游交好的将军征卢的手中，不知邛游花了什么代价将征卢说服，这才得以穿过联络通道，进入了沧浪宫。而如今，一众人决议会师于中市的高地上，由此处开始向沧浪宫进军。
　　跟随着浩浩荡荡的鱼人部队行进着，道莲骑在海兽的身上，来回巡视着。他虽初来乍到，却是安伐亲自任命的先锋，一路上遇到的贼匪，乃至精灵王中偶尔飞出的白鸟，都在他刀下命丧黄泉，精湛武技之下，他人看了无有不服，便也服服帖帖地听从了这位神秘少年的指挥。
　　队伍行进到高地一侧的时候，与西市方向而来的老将利初将军的部众会合了，两队人马一道驻扎了片刻，再次开始了急行军，迁延的余光之中，道莲看见安伐骑在海兽上，与那名利初将军相谈甚欢。
　　“你去见过陛下了吗？”
　　“没有，也不知陛下她是否会在意此事——”
　　“哼，我看那小妮子恐怕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在意，她在意的只是彼岸的碎片。”
　　“碎片？虽听闻传言陛下在寻找那碎片，但却也不知为何。”
　　安伐笑着摸了摸下巴，道：“想必是那东西……侵蚀又更深了一步吧，急着以彼岸的碎片来解开那诅咒。”
　　利初感叹道：“当初陛下为天枢殿下所害，如今也不知还剩着几成的法力。”
　　两人一路谈笑，全然不顾及道莲就在他们左畔，安伐偶然将目光投向了他，道：“道莲，过来。”
　　道莲一顿，驭着骑兽来到了安伐与利初面前，“见过将军，见过利初将军。”
　　“此人乃是我近日招揽的勇士，他只凭数刀，便将漫天飞来的白鸟尽数消灭了。”安伐笑道。
　　利初知道身边的女将军是在对他炫耀，也是在对他的警告，他捻着胡须道：“数刀就歼灭那些白鸟，少年人不简单啊，我等部众，也是费了大心思，才自白鸟的纠缠中脱出来。”
　　“两位将军过奖了。”
　　道莲心想，确实是过奖了，当初在人间界的时候，他不知和这些白鸟战斗过多少次，倘若再不知道该怎么打，教他武术的老师恐怕都要从道家生生气到这海界来。但大人物们显然不曾在意这些，利初一味只是夸赞，安伐则笑着应和，转眼间，队伍已经行进至了约定的集合地点。
　　此际日光渐沉，一片金辉流离，海水如透明的金色玻璃般将太阳的光线折射下来，璀璨辉煌之间，不远处，一支军队沉默而立。
　　青色旗帜之下，道莲看见一道纤弱的身影静静骑在海兽之上。仿佛察觉到什么似的，那人的目光亦向着这边望了过来，看见道莲时，神色微微一闪，随即掠开。这一抹异样不曾逃过安伐将军的眼睛，她眯起眼，兴致勃勃地看了夏夜一眼，又看了道莲一眼，惹得后者略有些头疼。
　　临沙自队列中披甲而出，来到安伐与利初的面前，简洁地道：“二位到了，请随我前往去与陛下一叙。”
　　安伐笑道：“好了，临沙，陛下她何时惦记这些繁文缛节了，还是快些说如何进攻沧浪宫吧。”
　　临沙叹道：“此番进军沧浪宫，你我仍要仰仗陛下的龙图戟，才能打开联络水道，你们还是随我来吧。”
　　利初望向夏夜的方向，少女的手中，一杆白玉制金色戟尖的长戟在光辉下熠熠不绝，他笑着道：“圣戟龙图啊……已有许多年未见了，也不知这少女，能用得龙图戟的几成威力。”
　　“几成威力，你利初亲眼去确认一番，不就是了。”临沙冷冷说道。
　　安伐见气氛略有些尴尬，便笑道：“好了，既然如此，我们还是去见见我们的陛下吧，毕竟……她也是正经的龙图之主。”
　　一行人联袂前去了，道莲看见他们在夏夜身边下了骑兽半跪下，夏夜微微点了点头，似是对他们说了两句什么，兵队的编整已经快要完毕，众人纷纷骑上海兽，夏夜越众而出，在万籁俱寂之中，来到所有队伍的正前方。
　　她回过身，目光如水地扫向面前一众兵士，半晌，长戟指天，明明是娇小羸弱的身形，不知何故，却有一股雄浑浩瀚的巫力自她身上扩出，如沧海般磅礴地向着四面八方扩去，四下里方阵俱是一番震颤，利初的神情之中多了些许敬畏，安伐脸上的笑容亦消失不见。
　　“诛灭贼子，还主沧浪！”她陡然间清喝了一声。那声音被巫力扩散，嘹亮而清越，四周方阵跟着齐声大喝了起来。
　　“诛灭贼子，还主沧浪！诛灭贼子，还主沧浪！”
　　声如雪浪，咆哮翻滚，震得这方天地亦隐隐有些颤抖。夏夜就在这声浪之中，仰头望向天空正上方，沧浪宫的方向，刹那间，龙图戟亮起悠悠白光，一道明亮的惊天光柱向上延伸而去，直抵天穹之顶，随即，一条淡蓝色的水道如玉带般缓缓降下了。
　　“通过这通道，进入沧浪宫！”
　　临沙等人立刻上前，安排前锋部队进入水道。
　　夏夜收戟，她脸色略有些发白，低喘着气，却在数秒之内恢复了镇定如常的样子，一众兵士越过她身畔进入了水道之中，夏夜回到了临沙的身边，此际，安伐也将道莲招呼到他们的身边，道：“陛下，我们也启程吧。”
　　夏夜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一行人来到水道之中，道莲情知夏夜不方便与自己设置水泡壁障，便深吸一口气，憋住了呼吸，一跃而进水道里，随后，身后的安伐，利初等人亦纷纷跟上。
　　很快，他们便穿过了漫长的水道，道莲回身仰望下方，七彩的大地如同五颜六色的颜料盘，这里一抹，那里一抹，绚烂斑驳，地上的房屋已如同积木一样纤小，渐渐离他远去，而正下方，众人的身影正随之而上。
　　道莲仰头向上。他穿过了沧浪宫的水泡壁障。
　　白光一闪，面前依旧是白玉的地面，镶金的大门，五彩琉璃的宫殿。可广场之上站立的，却是剑拔弩张对峙的两方。
　　邛游神情焦躁地站在广场正中央，他军队的前方，一名瑟瑟发抖的将军正面带讨好地站在他身边。
　　“邛游，你看，如今这……”
　　“急什么，那个人类还没到呢！”邛游冷笑了一声。
　　“你说谁没到呢？”身后传来了话语的声音，道莲回过身，看见夏夜领着临沙，安伐，利初三位将军缓步上前，正站在道莲的身旁。可她目光有如利剑，直视着前方，直直锁定了邛游。
　　一时之间，广场之上寂静而沉默。士兵们各持武器，互相仇视地对峙着，气氛紧张而一触即发，仿佛一不小心就会爆发出剧烈的冲突。
　　夏夜望着邛游，冷笑了一声，持着龙图戟走上前去，长戟一挥，指向这背生鲨鳍的鱼人，道：“便是一个人类，本座的威严，也绝非尔等趁着主人不在偷家的鼠辈可以比拟的！”
　　邛游的神色倏然闪过一丝阴狠之色，他陡然哈哈大笑了起来，道：“区区一个人类而已，安伐，利初，你们还真是没有胆量，便是杀了她，将龙图戟夺回来，又能如何！”
　　安伐与利初未曾说话，临沙站在夏夜身后，厉声说道：“邛游，你纵乱犯上，已是罪无可赦，如今还敢口出狂言，当真是胆大妄为！”
　　“胆大妄为，说得好！本将今日，不仅要口出狂言，还要对你的海皇陛下下手！”
　　邛游一摆手中的鲨齿刀，向前一挥，刀齿节节脱开，锋刃如一刃刃利齿般骤然袭向夏夜。
　　刀锋卷起一阵罡风，啸鸣尖锐，夏夜勉强侧过身，长戟一伸，当地一声挡住了鲨齿刀，她低喘两口气，欲拉住龙图戟挣脱开来，那鲨齿刀的刀刃却如礁岩一般纹丝不动，牢牢卡住了龙图戟。
　　“小的们，上！”
　　仿佛一个信号被释放出来，邛游军陡然高举起手中的兵器，向着海皇的联合军挥去，刀与叉交击的叮叮声不住响起，如同海潮撞击上高大的崖岸，又如同九天的雷鸣轰击大地，海皇的宫殿中，顿时隆隆的喊杀声一片。
　　一派金戈声之中，邛游的声音从前方响起。
　　“听说你在找什么彼岸的碎片？哈哈哈哈……莫不是想依靠碎片为自己解除诅咒？想得倒是挺美的！”
　　夏夜紧紧抿着唇，眼中的神色渐次冰冷。
　　“……不是的。”齿刃卡住龙图戟的戟身，夏夜勉力向回拽着，一边喘着气开了口。
　　“哦？”她的身边，安伐击退一名鱼人士兵，随即挑了挑眉。
　　“那彼岸的碎片，是用于……用于封印，那个引发海界地震，罪魁祸首的精灵王的。”夏夜咬着牙说道，“本座就是不用解开诅咒，对付你邛游……也绰绰有余！”
　　她猛然用力一挑龙图戟，戟身斜扫，鲨齿刀猛地飞开了，那刀刃如一条活生生的带齿巨兽一般四处游弋，随后在哗啦啦回到了刀柄之上，锵地一声，变回了原本鲨齿刀的样子。
　　邛游高举着右手，任由刀片回到刀柄上。
　　听着夏夜的话，他大笑了起来，笑声如锯末一般嘶哑难听。
　　“人类，你还有什么资本，来说你的绰绰有余！”
　　嗡地一声，他的身影陡然一闪，出现在夏夜的面前，鲨齿刀带着色泽幽暗的巫力，化作了狰狞巨兽的爪牙，哗然斩下。夏夜强行举戟一架，怎奈邛游的力气大得出奇，她的身子不由得向下沉了沉。
　　幽蓝的巫力盈盈扩散至戟身上，数道闪着幽光的水蛇陡然间自戟身上扑出，袭向面前的邛游，可鱼人却不慌不忙，带蹼的左手一伸，用力捏住一团水蛇一扯，龙图的戟身被微微一带，带偏了出去。夏夜蓦地跌坐在地上，下一秒，鲨齿刀指向了她。
　　“海皇，清影陛下，不过是被彼岸封禁了神明的权能之人，全靠生命支撑海界的结界，一个次次都是短寿短命之人，不若就此退位让贤，也能让你的海界长治久安得久一点啊！”
　　“……正合我意。”
　　“什么，你……”
　　夏夜仰着头，双眼如夜如雾，就这样紧紧地锁住了邛游。
　　那双瞳孔，仿佛会旋转一般，产生了一股不知名的吸力。整个广场之上，所有人都莫名觉得身体一沉，举动变得窒碍无比，连抬一下手，挥一下臂，都仿佛有一扇墙壁在阻挡着一般。
　　而在那漩涡中心的邛游，只觉得一阵恐怖的漆黑压向他。他就像是漂浮在宇宙之中的星砂碎片，瀚海深处无力躲避黑暗的小鱼。
　　“本座从未真的用这种能力吞噬过什么人，可是如今，我想试一试，看能不能……让你这张聒噪的嘴闭上。”
　　夏夜紧紧咬着牙，双瞳黑如滚墨。
　　那东西的大门之上……安娜所设下的封印，在一道一道地解开。破碎的符纸，念珠，被黑暗静静吞噬的光芒……
　　然后……有什么，悄然浮现了。那黑暗不动声色地缠了上来，坚定地，缓慢地……成为了绝对的主宰。
　　夏夜站在那扇洞开的大门前，放出了背后，漆黑深海的怪物。
　　“你疯了吗？！你想现在就死在这里吗？！”咆哮的黑流翻滚着席卷而来，邛游只觉得身处在黯无边际的黑水之中，他感到了剧烈的窒息，无法摆脱，无法挣脱，无论怎么样，都没有办法脱离的这诅咒！
　　那是过去的海界，没有阳光，没有空气，没有任何结界所庇护的，只有黑暗的深海。
　　轰——
　　黑色的海墙从漆黑的天空之上砸了下来。带着撕裂大地，洞穿霄宇的万钧之势扑向邛游。
　　夏夜陡然睁大了眼，厉喝道：“这就是只属于海皇的威严，没有任何人可以亵渎，纵使拼死，我也绝不会让你——”
　　可就在那一瞬间，一道雪亮的刀光陡然划破了那个世界。
　　“够了，停手吧，夏寒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