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灵王同人）幻华》壬申白露

5、千载重逢（已修）

　　你可曾记得，
　　那失却千年的苍凉。
　　记忆因为埋藏而忘却，
　　忘却因为重逢而哀伤。

　　两个月的时间一晃即逝。
　　每天清晨，舒璇抱着茶杯蹲在训练场围观叶，莲，轰隆轰隆，龙这四大欠揍主力遭到惨无人道的特训，一壶茶喝尽之后，万太大约就做好了女王殿下吩咐的早饭。有时舒璇会选择窝在房间里修炼一整天，有时会被安娜拉出去购物，而到了傍晚，大家齐聚在大屋中吃晚饭，之后听音乐的听音乐，看节目的看节目，训练的训练。时而有内讧突起，不过这并不妨碍内讧的两个人在新仇恨目标出现后联手扁人。
　　对舒璇而言，十六年的人生都比不过这两个月轻松惬意。在这里，她不是行止得宜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她是一个普通的女孩，他们的朋友，再没有别的什么了。
　　自记事起，舒璇的一言一行就受到既定的限制。不懂事的时候，她不服管教，便往往会把自己撞得头破血流，再往后，渐渐地，她就学会了怎样保护自己不被作为牺牲品，怎样钻空子，怎样去外面的世界。
　　她不是完全没见过自由。正因为见过，她才更加热爱并渴望着这个更广阔的天空，因而叶与他的同伴们才打心底让她羡慕，这一点，她以为道莲应当深有同感。他那么在乎这些朋友，这样的心情，舒璇完全理解，比起从小便无忧无虑的他们，也只有被传统和规矩束缚过的人，才能明白这种自由是多么的来之不易，因而也更加珍惜。
　　如果不是自己现在的自由只是暂时的，她真想一辈子呆在这里。
　　春季如同花朵一般，盛开了，又谢去了，随着夏天的脚步而来的是酷热和暴雨。
　　这一天外面正下着雨，晚饭过后一群人呆在客厅里各干各的，叶继续听他的音乐，安娜一如既往看连续剧，舒璇找了不受万太打游戏机声音干扰的地方坐下，拉着轰隆轰隆唠嗑，莲在他们旁边一边听着，一边擦拭自己的刀。
　　聊着聊着，不知道怎地就说到了各自的家乡，舒璇探头往窗户那边看了看，罕见地叹了口气，“这样大的雨在我家那边倒也常见，但在那边的山地和高原，没有植物去吸收水分，雨下大了，就淹了田地，雨下小了，或者干脆不下，连土壤都是干裂的。”
　　轰隆轰隆惊讶地问：“听起来真严重！难道那里还会一年四季不下雨吗？”
　　“那有什么稀奇，”一旁道莲插嘴，一边擦着刀一边不以为然地说道：“一年到头不下雨的地方多得很，不然你以为沙漠都是哪里来的。”
　　“哈，沙漠！”轰隆轰隆吹起了口哨，“这种东西距离我太遥远啦！”
　　道莲用看蠢货的眼神狠狠剜了他一眼，又瞥了舒璇一眼，继续低头擦刀：“瑾卿小姐想说的大概是黄土高原植被稀缺，水土流失，下雨是洪灾，不下雨是旱灾，说到底，几千年来人类的乱砍乱伐已经把那片曾经的天府之国毁得差不多了。”世家子女历来有名有字，舒璇的字是瑾卿，道莲身为通灵道家的下一任家主，为全礼数，便这样叫她。
　　舒璇笑了笑，没有再说话。她转头望着窗子外面，厚重的雨幕为整个夜晚渡上一层浓浓的暗色，她的思绪也忍不住飘回她那千疮百孔的家乡去。
　　但就在此时，虚空之中，蓦然响起一道清晰的声音。
　　“哦？竟然有工夫讨论一些无聊的事情，我亲爱的弟弟，如此不思进取，会被人杀死的哦。”
　　“什么人！”
　　伴随着窗户破裂的声音，炙热的空气瞬间被巨大的洪流划破，屋外下着大雨，舒璇却分明感觉到灼热的水珠扑面而来。
　　不小的客厅中霎时泛起茫茫白雾，隐约间，似乎有一个巨大的红色身影出现在水雾间，灵能如同洪流一般扑面而来，舒璇登时被迫得倒退三步。她站定当场，定睛往前看，只见平日嘻嘻哈哈的好友们早已纷纷持着各自的兵刃，郑重地摆出了战斗姿态，即便是安娜，也静静站在叶的身侧，手中握着一串奇怪的珠子。
　　“真令人伤感，不过两个月而已，叶弟弟，你就忘了我吗？”
　　漂浮流转之间，沉郁的水雾缓缓散开。一个几乎能填满半个房间的红色精灵，正站在众人对面，周身炙热的炎流与巨大的体型，令它产生一种无形的威压。
　　精灵的肩膀上，坐着一个人。
　　叶上前一步，将安娜微微挡住，冷冷说道：“你怎么来了？”他的神色有些冷峻淡漠，几乎与平日那个挂着懒洋洋微笑的少年判若两人。
　　舒璇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下四周，缓缓将右手对准左手手心的玫红色剑纹。
　　面对叶的质问，那人却只不紧不慢地轻笑两声，“我怎么不能来？还是说，我想去哪里，都要报与你们知道？”他随口轻嘲，忽然身形一纵，轻巧地从精灵身上跳了下来，穿过薄薄的水雾，缓缓走近。
　　“站住，你想干什么？！”道莲挥刀指向来人，厉声喝道。
　　“你说站住，我便站住么。”
　　舒璇眼睁睁看着他边说边走，旁若无人地穿过人群，最后在自己面前站定。
　　眼前的少年身着米色披风，一头绛色长发肆意舞动，脸上带着俊雅的笑容，唯有那一双眸子定定注视着自己。舒璇清晰地在他透彻的双眸中看见了自己的倒影，竟觉得有些莫名的熟悉。
　　不知为什么，周围竟没有一人出手，似乎对这个人有着极大的忌惮。
　　“一别许久，你变成眼前的样子，还真是让我好找。”舒璇听见他的叹息。
　　她不知道该回些什么话，当下警惕地看着他，两手微拢，做出防备的姿态。
　　但紧接着，叶的声音响起，“你来这里到底是想怎样？麻仓叶王！”
　　这最后几个字，不知为何，竟如一道炸雷平空炸入舒璇耳中。
　　麻仓叶王……叶王……
　　似乎有纷乱的碎影涌入她的脑海，纷杂而一闪即逝，她仿佛抓住了什么，却又仿佛什么都没有留住，眼前的少年陡然间似乎有些熟悉，她明明从未见过他，却仿佛和他很熟很熟。
　　舒璇心中一片混乱，她试图去理清这些莫名涌上的情绪，却剪不断理还乱，唯有怅然若失。
　　但下一刻，她心中蓦地升起一阵警报，不及多想，她急速斜身退后，紧随而来的，竟是一阵灼热逼人的迅猛气流！
　　“你干什么？！”
　　红色精灵的巨手如雷电般向她揽过来，舒璇向旁边一闪，本能地双手一合，陡然间她双手间亮起一阵美丽如月光的银辉——舒璇缓缓地从左臂之中，抽出了一柄通体透明的冰剑！
　　火灵的巨手再度抓向她，炎热的朱红色充斥了她的视线，舒璇深吸了一口气，猛地将冰剑抬高，骤然间红光一闪，众人尚未看清发生了什么事，只听“轰”地一声，巨大的火灵骤然间如一阵泡影般消散无踪！
　　激烈的罡风回旋不绝，光芒渐渐黯淡了下来，只见舒璇站在原地，微微喘息着，她的身边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朱衣云裳的素雅少女，少女神色不定地注视着舒璇对面的麻仓叶王，而舒璇的冰剑，竟生生被麻仓叶王一只手紧紧握住，停在了麻仓叶王额前！
　　一阵令人窒息的死寂弥漫开。
　　舒璇暗中使力压下剑刃，但不知为何，眼前这少年的手竟如铁箍般纹丝不动，想抽身而退也已不能，一时间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却也作不得声。
　　打破沉默的，却是麻仓叶王一句淡淡的话语。
　　“静似深雪，动若流云，清辉素峭，血剑冰魂……没想到多年之后，我还能再见此剑。摩诃沙华，看来你当初答应她的事，已经做到了！”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纷纷一怔，唯有那站在舒璇身边的少女陡然一震，神色瞬间变得异常复杂：“你竟然是……”
　　麻仓叶王漠然点了点头，道：“不错。”
　　“……”名为沙华的少女犹豫半晌，终是叹了口气，俯身无言地向麻仓叶王行了一礼。
　　舒璇心中疑惑重重，但兵刃被麻仓叶王困住，她只得再次多使了一分力，只听少年淡淡的嗓音响起：“舒璇舒瑾卿，我不知道你是否听说过我的名字，但这并不重要，今天你必将随我离开，并且，你没有别的选择！”
　　伴随着他的话，麻仓叶王的手骤然一松。舒璇的手上陡然一轻，踉跄着往后退了好几步，但她已不在乎这个了，稳住身形之后，她难以置信地注视着麻仓叶王：“你在说什么？！”
　　“你没有听清吗？跟我走。”麻仓叶王笑得温和而典雅，但这个笑容在舒璇的眼中，却变幻成了魔鬼的笑容！
　　她终于没有忍住，冷笑出声：“好大的口气，告诉我，你是哪里来的这样的自信。”
　　“自信？”被问到的人嘴角轻轻一撇，“这我就不知道了，无论如何，舒璇，你今日不跟我走，他日也要再次回到我身边。”
　　舒璇心中怒火重重，她盯着麻仓叶王，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方才那一招，她心中已然明白，现在的她还远远不是这个人的对手，但那又如何，让她就这样屈服于一个人，她又怎会甘心？！
　　“多说无益，你如果定要强行带我走，那么不死不休。”舒璇将剑一横，冷冷道。
　　麻仓叶王微微一皱眉。
　　忽然间一阵疾风直动，叶王猛地一侧身，长刀如雪光银电自他身侧划过，他神色不动，淡淡笑道：“叶，你的朋友还真是喜欢多管闲事。”
　　“舒璇同样是我们的朋友，叶王，你莫名其妙地想要带走她，哪有那么容易。”叶扬起一个懒懒的笑容。“何况，她自己不也不愿意嘛？”
　　说话之间，道莲的马孙刀再次回旋，横劈过来。
　　麻仓叶王冷哼一声，身影骤闪，空气之中一阵灼热，猛然间一阵气流扩散开来，巨大的精灵之火竟再次出现在原处。舒璇脸色微微一变，也不多话，长剑一挥便揉身上前，红芒急电，风流云动，她剑剑直逼麻仓叶王，快得竟令人看不清。
　　“舒小姐，你不必再做无用之功。”只听麻仓叶王浅浅笑道，“我知道你并不甘愿与我走，但你更加要清楚，如果你不随我走，我并不介意一怒之下，将这一带烧得灰也不剩。”
　　“你敢？！”
　　“怎么不敢？”
　　疾速的交锋之中，麻仓叶王依旧神凝气和，如常笑语，舒璇的脸色愈发难看，她紧闭了嘴，手上更是招招狠厉，惊风破雷。
　　只是这些迅疾如电的招式，竟都被眼前之人轻描淡写地化解。
　　舒璇心知再这样下去，她也不能奈何得此人，只得收起冰剑，冷冷道：“那也要看你有没有这本事！”
　　说话间，她周身陡然刮起一阵旋风，似真似幻间，仿佛有无数血红的花瓣在她周身舞动，手中冰剑渐渐散出耀目的光芒，最后竟亮如晨星！
　　不料麻仓叶王却无声地笑了笑，低声道：“好好的剑仪，你竟这样使来，真是乱来。”
　　只见他不紧不慢地抬起手轻轻一挥，一阵剧烈的热流扑面而来，登时尘嚣四起！
　　在这无尽罡风中，只听得一声惊叫响起，舒璇还未来得及出手，便看见精灵之火的巨手上捏着一个小小的人——
　　小山田万太！
　　舒璇的动作瞬间僵住了，脸色霎时间变得难看无比。
　　麻仓叶王！
　　她铁青着脸，咬牙切齿地默念着这个名字。
　　她听见叶，轰隆轰隆和龙他们焦急的惊叫声，也听见了莲的马孙刀的破风声，甚至是安娜，她手中的念珠也如同一道道缚索缠向火灵。
　　但她清晰地看见了，麻仓叶王眼中是一抹不变的笑意。他们……他们谁也没有这样的能力，能保证打败火灵时，它不会伤到他们的朋友！
　　更加令她不安的是，这个人分明在向她示威！他既然有能力抓住一个人，就有能力杀死第二个人，如果他的耐性丧失……这是她舒璇，给朋友们带来的灾难！
　　这个人，他究竟想要得到什么？
　　“都住手！”冰冷的声音响彻房间，随之而来的红芒如同赤色闪电，倏地将攻向火灵的兵刃弹开。
　　麻仓叶王虚抬着右手，微笑着看着舒璇铁青着脸走到他面前。
　　“你……为什么一定要让我随你走？”罕见地，舒璇的脸上露出一抹迟疑。
　　为什么？……麻仓叶王无声地笑了笑，道：“没有为什么，不肯随我走的人都被我杀了，如果不信，你可以问问他们。”
　　舒璇转头，只见她的朋友们都注视着她，或多或少都带着些关心。叶走上前一步，焦急地道：“璇小姐，你……大不了我们一起拼了！”安娜就在他身后，她没有说话，但并未反对。
　　舒璇的视线一一扫过莲，轰隆轰隆，龙……她的神色变幻不定，好半晌，却忽然平静下来，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
　　舒璇长叹一声，转头对麻仓叶王道：“把万太放下来，不准再伤害他们，我……我随你走。”
　　说完这句话，她的心神一松，一阵难过倏忽从心底溢了出来。
　　“成交。”
　　麻仓叶王神色不变地放下手，火灵轻轻将小山田万太放到地上，这个小个子男孩惊魂未定地拍打着胸口，一边却忍不住去看舒璇——此刻，她已背过身去，身后一众人都看不见她的表情。
　　“安娜，叶，多谢你们收留了我两个月……”只听她轻声说道，“这一次没想到……倒是我带来的灾难连累了你们，所以，我自己的事，要由我自己承担。”
　　叶忍不住上前一步，道：“璇小姐，你说什么呢！我们是朋友，朋友不是应该相互扶持吗？”
　　“……我只怕，不仅我逃脱不成，反而牵累你们。”舒璇却始终没回头，长叹一声，“朋友……是啊，朋友，谢谢你们，这两个月我过得很开心，龙大叔，小万太，轰隆轰隆……莲，叶，安娜……”
　　道莲忽然出声：“瑾卿小姐。”
　　“嗯？”
　　“如果舒大人与陈夫人找过来，你又待如何？”道莲冷然问道。
　　舒璇沉默半晌，苦笑道：“爸妈……就说不孝女璇让他们费心了，还请莲君代为转告。”
　　“可是……”道莲还想再说什么，忽然间，却听麻仓叶王开口：“舒小姐，该说的都说完了吧？”他的脸上微笑依旧，眼中却掺杂了少许的不耐烦。“那么，我们是不是可以离开了？”
　　“喂！你可不要太嚣张了！”轰隆轰隆不甘地大叫道。
　　麻仓叶王没有理会旁人的话，只是平静地注视舒璇，被看着的人冷冷看了他一眼，点头，淡淡道：“走吧。”
　　精灵之火用巨大的手掌托起两个人，舒璇的持有灵沙华沉默地自行遁入她手中冰剑里。当火灵的身躯飞入滂沱大雨中时，舒璇听着天地间那亘古的寂静感，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她看见她的朋友们都在目送她离去，叶的担忧，安娜的平静，莲的不甘，轰隆轰隆的愤怒……
　　再见了，我的朋友们，愿我们未来还能再会。她在心里默念。
　　舒璇并没有注意，此时此刻，她身边的人缓缓露出了一个莫测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