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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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天之后，张靖的室友终于回来，带着满身的泥污和汗味。
室友推开门的时候，张靖坐在床上，戴着耳机听歌，专心致志地望着窗外放空。他的腿上摊着一本书，风把书翻页翻得刷刷响。
张靖这些天和许旻一相处得还算不错，现在正在心中总结和朋友的相处之道。
许旻一性格早熟，平日作风嚣张疯癫，骨子里却是孩子心性。他爱玩，沉闷的部队生活没有过多的娱乐，不断地找茬就成了他的娱乐。就在这时，一个张靖救星似的出现在他面前，把他从不断找别人麻烦中解放。
许旻一现在就像是刚刚养宠物的主人，什么都觉得新奇有趣，恨不得事事亲力亲为。习惯一有空就缠着张靖没完之后，两个人就好得如胶似漆，当然这是许旻一单方面认为的。
大门推开，来人望着张靖，皱着眉头问：“你是？”
张靖摘下耳机，把腿从床上放下地，以示礼貌。他习惯性地低下头说道：“我是新来的。”
陈沛眉头一跳。
张靖的语调平淡，那低头的动作，像是被骂之后忍不住垂头丧气的模样。陈沛不知道张靖就习惯这样说话，还以为自己把人家训成这样。
陈沛顿时有点尴尬：“……你好，我叫陈沛，是你的室友。sorry，刚刚不是有意要凶你的。我以为有贼。”
张靖打断他：“没关系。”
初次见面的一分钟内，陈沛已经不大喜欢这个新室友。这种说话方式会把人活活累死，说什么都要想个两三回，什么都藏着掖着。
但是人不可貌相，谁知道这看上去柔柔弱弱的人，是不是有什么背景或者了不得的身手呢？毕竟部队的纪律严明，中途插班可不是件易事。
抱着这样的想法，陈沛脸上不动声色，放下手中的东西和张靖打声招呼，他就溜进去洗澡了。
陈沛出来的时候，张靖还在听歌。洗完澡的陈沛虽然不能说像剥了壳的鸡蛋浑身白嫩——他的肤色和鸡蛋是沾不上边的，但是视觉效果确实大有不同。把身上那层泥给洗了下来之后，陈沛整个人显得干净清爽。
十天的野外训练比什么都痛苦，陈沛累得□□，匆匆睡下。
宿舍里多了一个大活人，张靖开始痛苦的失眠。迷迷瞪瞪熬到后半夜，最终才入睡。
第二天集合号一响，陈沛条件反射地从床上蹦起来，飞奔去刷牙洗脸。带着张靖来到集合的操场，陈沛算是完成任务，混入班级的人群中不见踪影。
张靖所在的班是六班，凌霄汉少校带的班。他进入部队的前十天因为六班全体野外训练，所以课程停了，张靖每日被晾在宿舍里无所事事，美其名曰熟悉环境。
课程的开始是负重跑步三千米，站军姿，综合素质训练。
张靖排着队去凌霄汉那里领铅块。凌霄汉看见他，拍了拍他的肩膀问：“可以吗？不行要说，你是新生，他们那些人练了一个月了，不能比。”其实他心里想说的是，那些牛高马大的准兵哥，和张靖这个看上去风吹能倒的准书生，明显不是一个level的。
张靖摇头，说了声谢谢，拿着铅块走了。蹲在路边把铅块绑好，他随着大部队出发。
跑步的路线是整个基地的外沿。跑步途中，并没有多少人开口说话，都在保存体力。
张靖跟在队伍的最后，一路跑一路看四周的景色，倒也自得其乐。等到大家开始喘气的时候，他也跟着喘，装出一副累极的样子。这样子的伪装很有趣，张靖喘着喘着就笑出声来，一笑就岔了气，弄得跑在他前面的人频频回头。
张靖边咳边说：“没事……有点辛苦。”
众人理解地点点头，有些目露不屑，又转过头去。
集体生活虽然辛苦，却是很快乐充实的。跑步，站军姿，训练。一群人在休息的时候抓紧时间说笑，训练时又板着一张故作严肃的脸，只有在凌霄汉转身的时候才咧开嘴，无声地笑。
凌霄汉时不时看过来，感受到他的关心，张靖回以微笑。
凌霄汉开始教授近身搏斗技巧。张靖是新生，凌霄汉不许他参加，只能站在一旁看。
动作演练完后，自由练习开始。起初是两人一队，后来练着练着就乱了套，围成了一个圈。人群中爆发出一股喝彩，张靖凑过去看了看，是陈沛扳倒了一个高壮的男生。
汗珠沿着陈沛线条刚硬的脸颊滑落，滑过他性感的薄唇，落到喉结处。陈沛抹了一把汗，脱下了身上那件迷彩背心，露出结实的身材来。肌肉的轮廓丝毫不夸张，紧致的线条带着艺术的美感和力感，像是手握巨斧，开天辟地的神祗。
陈沛伸出舌尖舔了舔嘴唇，双眼紧盯着对手，表情若有所思。起步前冲，一个侧踢，五六招过后，又是一人倒下。人群再次喝彩，陈沛笑了，说道：“还有谁来？”
在军队，陈沛的身体素质得以完全发挥。经过一个月的训练，他的格斗技巧已经十分高超，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张靖看着他的一举一动，想象自己和他对上的场面。在不弄伤对方的情况下，胜算不大。
忽然，陈沛转过身，望着人群外围的张靖。感受到陈沛的视线，张靖习惯性地低下头，心想：他看我干什么？错觉吧。
陈沛今日心情不错，五分钟内打败了三个同学，他能感受到自己身体的力量正在逐步提升，将来甚至可能会到达前人未有的高度。
望着低头的张靖，他忽然起了一股捉弄人的心思，于是说道：“张靖，过来，我教你。”
听到陈沛的话，张靖犹豫了一下，最终走出人群。凌霄汉跑到一边乘凉去了，压根没有留意他们这边的情况。
这个做事磨磨唧唧的室友很不得陈沛的心，陈沛不想出言得罪，也不想让这个人整日处在自己的视线内。如果自己把他教训一顿后，他会自动申请换房吧？
抱着这样的心思，陈沛朝张靖扬手。张靖往前走了一步，陈沛一把拉过张靖的手，扭身，一个过肩摔，把张靖摔了个头朝下。
一瞬间人群寂静无声，随后又是一阵喝彩。
张靖知道陈沛要做什么，他没有想太多，认为陈沛是真要教他。为此，他只能表现得像个新手，放松自己全身的力道，任由陈沛动作。张靖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捂着额头，一副惨兮兮的模样。
陈沛心下有些诧异，这人竟然一点反抗都没有，比普通人还不如。他原本还想要借机试一下张靖的身手，至此完全失望。或许是走后门来到部队的吧？不过谁会跑来这找苦吃呢？
他想要去拉张靖的手，谁知道张靖竟然条件反射地后退了一步，低着头不看他。陈沛皱眉，还以为张靖胆怯，于是说道：“别闹，看一下额头。”
张靖由着他拉下自己的手，额头破了个口，血沿着脸颊流下，看上去很是可怖。
陈沛心想这回玩大了，平时格斗的时候不是没有过磕磕碰碰，只是这人是凌霄汉特意交代过的，不用来练习。现在把人磕坏了，怎么办？
想着想着，他又对张靖生出几分无端的厌恶，怎么摔一下血就流成这样？
张靖抽回自己的手，轻声道：“没关系，我自己洗洗就成。”他平时看上去一副温吞的模样，现在动作倒是挺快的，眨眼就离开了人群，陈沛连他的名字都没来得及叫出口。
望着张靖的背影，陈沛心里有些焦躁——难以理解，被人摔了一跤，竟然一声不吭地就走了？
如果张靖还手，陈沛会觉得他是个有血性，有骨气的人。男人嘛，打一架就认识了，谁不是这样？或许由此结交，也是个不错的开始。但是他没有，张靖只是捂着额头自行离开了，留给陈沛一个背影。
陈沛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滋味，想了半天，把它归类为对于弱者的厌恶。
周围的人看陈沛的脸色不大好，没人敢去招惹他。陈沛闷不吭声地在地上坐了半小时，直到张靖回来，他才回过神。
张靖看来刚刚去了趟医务室，头上绑了条绷带，显得有点滑稽。陈沛走到他前面想要说些什么，张靖又低下头，搞得陈沛内心一阵烦躁。
“……还疼？”半天，陈沛憋出一句话，有多委屈他似的。
张靖轻轻摇头，没有说话。陈沛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对不起，下次不会了。”
陈沛自觉已经是十分难得的低声下气，因此说了句对不起后就溜走了，没等张靖的回答。
张靖坐在地上，看着眼前的人三三两两地打闹，练习。陈沛有时侧过头去看张靖的身影，都觉得他十分孤单落寞。
年轻人，特别是他们这些热血方刚的来参军的人，总是会对力量有着莫名的崇拜。张靖这一次算是彻底地被孤立开来，这是陈沛没有想到的结果。
其实张靖没觉得有多大的事儿，他甚至没觉得委屈——因为他一点都不疼。他坐着观摩别人的招式，在脑海里演习了一遍，觉得简单到无趣。
好不容易训练过了，到了午饭时间。张靖跑去细细地洗好手，来到饭堂的固定座位上等许旻一。
许旻一很快就来了，还带着吃的。他先前就交代过张靖，以后不用他去排队，直接过来等吃的就行。许少在学校有不少相熟的人，当中就包括厨房的，他每天都能弄到一点教官吃的东西过来，比学生餐的菜色要丰富得多。
许旻一一眼就瞧见了张靖额头上的伤：“你怎么了？Jesus，谁搞的？”
张靖微微摇头：“练习时摔的。”说罢，就开始吃饭，不搭理许旻一。
张靖不说话，许旻一也不可能逼他，只是心里有点不舒服。张靖在部队的学校里几乎就是被盖上了许旻一的戳，摆明写着不能碰，怎么还是会有不长眼的把他磕着了？许旻一转念一想，把人放在一个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始终是不放心。
瞬间，许旻一在心里下了个决定。于是他说道：“小靖，我要给你一个惊喜。”
张靖听后没什么大反应，只是应声。许旻一有点失望，手上的动作却没停，把自己饭碗里的肉夹给张靖。张靖虽然不喜欢别人的口水，却还是乖乖吃了，许旻一笑起来。
吃完饭后，两人道别。许旻一拿出电话，直接打给钟文俊。
许旻一：“喂，钟哥，我是许旻一。”
电话里传来敲打键盘的声音，钟文俊听起来很忙。
钟文俊：“噢，旻一。有什么事吗？”
许旻一：“我想申请调班，调到六班，就是凌霄汉带的那个班，成不？”
钟文俊：“你待会儿和教务处说说就行，我给你印份证明。”
许旻一：“谢了啊。我还想调宿舍。”
钟文俊：“这种事以后找副手吧。通通都应了你。”
许旻一：“钟哥你太好人了，改天来我们家吃饭吧。”
钟文俊：“再说吧。你家老头挺凶的。”
许旻一挂了电话，找人跑到教务处换了班，换了宿舍。
下午是室内课，张靖在课室门口就看见了坐在角落的许旻一。许旻一朝他招招手，张靖走了过去。
许旻一笑得开心，笑得邪恶，张靖丈二和尚莫不着头脑，不得所以。
张靖在许旻一身边的位子坐下，四周窃窃私语一片。张靖问：“你怎么在这？”
许旻一搭上张靖的肩膀，信口胡掐：“一班是重点班，我的成绩太烂，被刷下来了。”
张靖微微点头：“哦。”想了一会儿，他理解过来，说道：“以后是同学了哦。”
“嘿嘿。”许旻一摸摸他的脑袋，又摸摸他头上的绷带，心里说道：我可是为了你才来的，不领情的小崽子。许旻一自觉张靖由开始的闷不吭声到现在的能说能笑，都是他的功劳——就好像这人是他一手养大似的。
此刻陈沛正在教务处里，手上拿着一份通知书。
陈沛：“要调宿舍？”
教务处主任：“抱歉，上头的意思。快点签了吧。”
陈沛犹豫了一会儿，拿起笔签了下去。这样也好，虽然过程不同，但是结果总算是对的。
教务处主任收回通知书：“晚上七点前清好行李，搬到801。”陈沛应声。
离开了教务处，陈沛心里麻木得很，说不出什么感觉。他走到课室，课还没开始，里面的人已经差不多到齐了。他一眼就看到张靖，当然还有张靖旁边那个嬉皮笑脸的小子，不是他们班的人。
之前那十天陈沛他们野外训练，没有听说过许旻一和张靖的事。不过陈沛在中午吃饭的时候就知道了，许旻一的固定座位总是饭堂里惹眼的一景。那上面多了个人，想不留意都难。
陈沛认识许旻一，两人甚至可以互称一声发小。他走过去，张靖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说道：“你好。”
陈沛点了点头，当然低下头的张靖是看不到的。他和许旻一打招呼，一声徐哥叫得不情不愿。
陈沛和许旻一从小一个大院一起长大，因为他比许旻一小三个月，平白叫了二十多年的徐哥，还真是憋屈。许旻一笑了一声，说道：“原来你在六班？”
陈沛点头，又问张靖：“还疼吗？”
张靖微微摇头，许旻一看了陈沛一眼：“你弄的？”
陈沛面无表情地回答：“不小心而已。”
相比起许旻一，陈沛可谓极其低调。学校极少人知道陈沛和许旻一一样，头顶有人。因此陈沛和群众打成一片，许旻一则成为了新生中的恶霸传说，人人敬谢不敏。
许旻一自然不能对陈沛做什么，因此也只是哼了一声就没有理睬。陈沛又望了他们两人一眼，看到许旻一搭在张靖肩膀的那只手，下意识皱了皱眉。
皱眉之后，陈沛忽然愣了：我在不乐意个什么劲儿？被自己突如而来的情绪吓了一跳，陈沛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上课铃打响，凌霄汉走进来，他换了身休闲服，手臂上搭着外套，下身穿着迷彩裤和军靴，显得十分潇洒帅气。凌霄汉打开放映屏幕，上面出现立体的映像。
下午的室内课大多是关于异形的学习，今天凌霄汉讲的是异形之间的通讯。
凌霄汉放出一张图片，是一群异形在进攻村落。
“异形个体之间的配合非常好，使得个体形成一个力量庞大的群体。在一个区域的有效范围内，他们可以进行联系，从而配合。目前，我们猜测，异形的联系方式很有可能是超出人类仪器探测范围的某种类电磁波……”
张靖难得认真，许旻一看了他一眼，笑了笑，随后举手问道：“请问教官，你又是怎么知道他们有联系的呢？很有可能是遗传的行为习惯，使得他们互相配合，并不是联系。”
凌霄汉笑道：“这位同学说得对。因此，科学家进行了各种突发情况的实验，事实证明，他们的确可以通过联络来处理。”
许旻一点头，像是接受了这种说法。他在课上的认真态度还是很讨喜的，丝毫不像他平时的嚣张。
凌霄汉继续说道：“这个有效范围，大概是半径为一千米的圆。我们曾经猜测，在异形之中，是否会有首领之类存在，指挥他们的行动。但是经过观测，我们发现，异形的行为整体一致，并没有任何个体有不同之处。或许它们的行为模式和我们人类并不相同，你看，人类的作战指挥官，从来不会亲自上战场。而它们会。不过大部分科学家相信，异形是没有首领的。那么他们的通讯联络，是通过什么来整合信息，从而得到有效的行为指令呢？”
有学生说道：“很有可能是遗传。遗传的判断。个体的遗传全部一致，因此判断也一致。”
凌霄汉说道：“但是异形的遗传并不是一致的。它们会捕捉人类体内的基因，供自己进化，而且这个捕捉是随机的——每个个体的进化程度并不相同。当然，你也可以说，他们身体内部处理信息那一块从来没有发生进化。”
凌霄汉道：“大家有什么观点都可以提出来，我们的学习，更多是通过讨论来得到有用的知识。毕竟，书本并不完全可靠对吗？”
许旻一觉得这个教官教学风格十分独特，至少比一班马老头的照本宣科要好玩许多。想了一会儿凌霄汉提出的问题，许旻一忽然乏味，无论人类如何猜测，异形依旧是那样我行我素，不会因为你的想法发生改变。
想来也没什么意义，于是他改而寻找新的乐趣。许旻一转过头，看见张靖正在低头看书。从这个角度，能看见张靖碎发下的耳垂，后颈的弧线很好看，一路向下，收入浆洗得笔直的衣领中。
许旻一凑过头去，发现张靖已经看了异形教材的四分之三，不一会儿又翻了一页。
“你看书看得挺快的啊。教官的问题，你怎么想的？”许旻一把头搁在张靖的肩膀上，动作很自然，张靖一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张靖太瘦，骨头有点硌人。许旻一想，以后要养胖一点。
张靖微微侧头，低声说道：“……不知道。”
两人的脸靠得极近，张靖呼出的气洒在许旻一的侧脸上，许旻一觉得有点痒，就收回了头，坐正身子。半天，见张靖不理他，他又再次凑过去。
许旻一低声念出张靖看的内容：“人类的行为学研究并不能有效地阐明异形的行动……”他的声音很低沉，像是能在张靖的耳朵里引起嗡鸣。
张靖听得出神，忽然想起来现在是上课，于是他低声说道：“要尊重老师……”他侧头，嘴唇扫过许旻一的嘴角。
许旻一缩了缩脖子，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哦，好，哦。”张靖的嘴唇很柔软，是他从来没有想象过的感觉。他不觉得恶心，张靖给他的感觉很好，他的人很好，他的吻……也很好。
事实上，从见到张靖的第一眼起，许旻一就有了把这人拐上床的念头。只不过相处的时间实在太短，许旻一的打算尚在搁浅，渐渐就被他忘了。
想着想着，许旻一笑了，忽然低声说道：“哎，感觉挺好的，小靖，再来亲一个？”
从许旻一的角度看到，张靖的耳尖微微有些泛红。他竟然害羞了，许旻一觉得有趣，趴在桌子上拉起张靖的手把玩，修长的手指，指甲修得圆润。
许旻一的手心干燥温暖，贴着张靖的手背，温度渐渐传递过来。张靖心里有些异样的感觉，他眨了眨眼睛。
从所未有的温暖。有人关心在意的感觉，是这样的吗？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