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太销魂》粉红的螃蟹

16、植蛊

　　“爹爹果然没有骗小宝，娘亲你真的来了。”小宝的眼睛弯成月牙儿，全是撒娇的语气。

　　感受怀里传来的体温，一种异样的温暖传到小离心底，让她一时之间没有推开。从小就是孤儿的她，哪里得到过这种亲情上的依赖？
　　安静了几息，小离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小宝从小离的怀里抬起脸来，扑红的小脸颊上笑起了两个酒窝，“这里是小宝的家啊，娘亲不要走了，以后和小宝还有爹爹就在这里生活好不好。”

　　小离还未回答，就有婢女来寻小宝，要把小宝抱回。偏偏小宝将小离抱得紧紧，两人费了很大功夫，才把小宝从小离身上弄了下来。婢女给小离行了个客礼，就抱着小宝急匆匆走了……

　　小宝离开后，小离也觉得极累，竟是沉沉睡了去。

　　小离这一觉睡得极沉，朦胧梦境之中，总有女子清冷的声音在呼唤她。

　　迷迷茫茫之间，小离非但没有寻到女子的些许痕迹，反倒是醒了过来。醒过来的小离心里莫名十分之压抑，满腔都是怅然若失的感情。

　　小离站起身来，想倒一杯水喝，突然听见窗外的笛声。

　　笛声悠扬婉转，在清冷静籁的夜里，突兀地划出一段迷音。犹如月色花影，悠远迷蒙，一不小心就迷了自己。涓涓的笛音里全是晕染的低沉寂寞，在耳尖轻轻舞动。小离放佛回到了稚童时候，只有自己孤独蜷缩在角落。

　　小离推开门，循着笛声走了过去，却见一袭灰衣的柳音站在屋顶手执玉笛而吹。

　　冷月。微风。人影。笛音。
　　凝成一线，在小离心事被触动之时，来袭。心底最柔软的那一隅，仿若被触碰，生出小小的涟漪，在心房荡漾出圈浪。

　　柳音的灰袍，在微风之中吹起，腰带飞泻在空中，就着清冷的月，像是九天仙境里走出的遗世独立之人，寂寞而歌。
　　白皙的月光照在柳音身上，勾勒出他俊秀精细的轮廓。双眼微阖，高挺的鼻梁上缀着点滴月光，和嘴角完美的弧度组成了一幅绝美的画卷，小离忘记移开了眼睛。

　　这样一副画卷，在这样一刻，映上了她的心头。

　　似是发现了小离，笛音戛然而止，柳音睁开清冷迷离的眼看着小离，嘴边的玉笛已经放下，换做是一抹温柔的笑意，在月下尤其得醉人。
　　小离忽的面色通红，转身就跑回房间，将门阖上。

　　见到小离离去，柳音渐渐收了温柔的笑意，坐在月下屋檐，再也没了声音传出。

　　小离跑到房间里，一手捂住心口，另一手摸上了脸颊。脸颊因为通红而温热，心跳也在急速运转……
　　不行，不行，他是魔教中人……今天只是比较热而已，才会把脸热红，让心跳加速……一定是这样……

　　小离一边不断告诫自己，一边又摸向床沿边。平身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却无论如何都睡不着。

　　满脑子都是那个清冷寂寞的影……小离摸了摸左胸膛处，心跳依旧灼热。只得再拍自己的脸，“萧小离，醒一醒，正邪不两立，瞎跳什么呢……”

　　这一夜，似乎过得格外长……

　　*
　　一夜都没怎么睡，当早上的阳光倾洒进房间时，小离还是沉沉地起了身。

　　好在经过一晚上的调节，她已经能够不再去想那个影子了。小离把这件事情抛到脑后，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

　　吱呀————门被推开了。

　　小离转向房门处，就见一袭大红衣的墨情站在门口。想到墨情之前的种种不客气，小离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这个女人，是不是来把自己拖出去卸了的？

　　墨情站在门口杵了几秒，忽而换上明媚的笑容，走进房间内，“妹妹，之前的事情都是误会，是我的错，不应该那样对你，你看，姐姐我这来赔不是了。”跟在墨情后面还有两个端菜的婢女，一同走进房间。

　　小离神经无法转过弯来，赔不是？这个魔教女人搞什么？难道练魔教功法走火入魔了？

　　婢女将饭菜放在桌上，墨情已经拉了个凳子坐下，笑意盈盈看着小离，“妹妹，还在跟姐姐介意吗？过来坐吧……”

　　小离依旧杵在原地，这个女人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变，她得确定这个女人是不是走火入魔了，要是真走火入魔，一不小心波及自己，可就是倒大霉了。

　　见小离不动，墨情起身将小离拉上座位上。墨情在旁边拉了个凳子坐下，手执酒壶倒了一杯酒，“之前，是姐姐的错，妹妹一定不要介意。姐姐这个人平时就是容易激动，这杯酒，就给妹妹赔不是。”
　　说着，一口气将酒饮尽。饮罢，墨情又给小离倒了一杯，递到小离面前，“妹妹，要是原谅姐姐，就把这杯酒喝下去吧。”

　　小离没有接过，紧盯着墨情双瞳，努力分辨是否有走火入魔的征兆。“我……不会喝酒。”

　　“那有什么关系，”墨情笑意不变，将酒杯递到小离嘴边，喂给小离，“该不会是妹妹还在生气吧，就这样一杯酒，心意问题……”

　　墨情手执的酒杯已经开始倾斜，酒水倒入小离嘴边，小离不得不张开嘴。酒这个女人刚刚喝过，就是没毒。而她就在旁边虎视眈眈，小离分不清她是否是走火入魔，为了安全，还是只能听话。
　　待到酒水入肚，墨情嘴角笑意转冷，“喝了，那就睡吧……”

　　果然，墨情话音刚落，小离就觉得自己眼皮异常沉重，眼瞳里的墨情也变成了两个，四个……
　　小离就这样倒在桌子上。

　　墨情站起身来，对这身旁的婢女吩咐道，“把她丢进血池，进行洗礼……”
　　*

　　滴答。滴答。

　　水滴以一种规律的节奏，缓缓地滴落，划破了妖异的安静。空气森冷薄凉。

　　血池里阴暗潮湿，深且狭长，仿佛可以听到桀桀的声音，幽幽若鬼哭的嘶吼。不知道从哪里吹出来的寒风，带着肃杀和阴厉，穿过地上的单薄身影。

　　小离蜷缩在潮湿的地面上，衣衫褴褛，遍体鳞伤。
　　小离不知道发生了何事，缓缓睁开了眼睛，身体传来的疼痛让她倒吸了一口凉气，身体内有清凉的血液在不停地流出，冷得就像置身于千年冰川、万年雪山。

　　嘴巴破裂干涸。小离撑了撑身子，坐直了身子。神识渐渐清明，小离睁大了眼睛，打量所在的地方。

　　紧接着，一道尖叫划破了夜空，那轮铁青的月似乎也在尖叫声中微微颤了颤。

　　小离不断地向后退，尽管身体已经近乎脱力，可是巨大的恐惧让她生出力气不断地向后退。
　　好可怕……谁来救救她。

　　她的面前，是无数的虫。如潮般的虫，齐齐看着她，小小的青光眼里都是炙热的光芒。野兽出柙一般，全是汹涌的渴望嗜血的强烈愿望。
　　这一阵青光，在黑暗的血池里时隐时现，看起来森然僵滞。

　　小离已经退到了墙壁处，虫军也在缓缓压上。冰冷从墙壁传来，小离的身子已经止不住的颤抖。

　　她曾听师姐说过，血月是第一邪教，以蛊制人。面前的虫军，大概就是蛊虫吧。
　　听说，蛊虫受制于母蛊，种蛊之人，必须听母蛊之人的话，否则就会万蚁穿心，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一只蛊虫露出凶厉的獠牙，从虫军之中爬了出来。小离咽了咽口水，心已经提到嗓子眼。就在这个时候，从虫军之中爬出了好几只不同的蛊虫，朝着第一只蛊虫爬去，然后开始厮杀。
　　画面无比血腥，空气中腥腻的气味越来越浓烈。小离心里翻江倒海的恶心感，都咽在喉咙处。

　　*
　　“她人呢？”柳音站在一个婢女面前，神色平淡地问道。

　　从他的面上看不出任何的喜怒，可是婢女却已经畏畏缩缩，发着抖结巴答道，“奴……奴婢不知。”

　　“不知？”柳音确定似的重复了一遍，清透如若雪莲一般的圣洁声音在房间里回响。

　　那跪在地上的奴婢已经冷汗直流，哆嗦地答道，“奴……奴婢……不……不知。”

　　柳音蹲了下来，勾起一道笑容，只是他的眼睛里好无感情，“我知道你在墨情手下，只不过……在这血月教，你最好还是明白是什么叫等级尊卑……”

　　他的声音飘渺清淡地就像一团云，无法掌握。明明是温软的声线，可是击打在耳膜上，却蔓延出铺天盖地的冷意。

　　那婢女已经怕极，不住地磕头，“求……求大祭司饶命……”

　　柳音笑意更盛。只是，他越笑他的眼睛就是越是冷漠。他摸了摸唇，神色无边温柔，“好端端地，你怎么求我饶命呢？”

　　“奴……奴婢……”

　　柳音站了身来，“你不告诉我，我就去找墨情。还真是护主心切啊……”拍了拍衣袍，居高临下睥睨了那婢女一眼，“至于你，就好好享受一番……”

　　紧接着，那婢女便瘫倒在地，抱团翻滚，痛苦尖叫，“我……我说，求……求大祭司饶……”

　　话音还未停止，婢女身上的痉挛抽搐便已经停止。柳音没有太多的耐性，“说……”

　　婢女伏了身子，躬身在前，颤颤巍巍地答道，“在……在血池……”

　　听到此话的柳音，眼角如惊雷一般掠过一道极为危险的厉光。他一言不发，慢慢缓步踱向门口，而伏在地上的婢女再度扭曲了身子，在地上翻滚了起来。

　　“大……大祭司……”

　　柳音走到门边，才停了下来，声音冰冷毫无温度，“下次要早说，你最后认清楚什么人才该忠诚……”
　　墨情，敢动我的人，你这是找死。

　　*

　　一番惨淡的厮杀，遍地都是蛊虫肢体零落的尸体。那蛊虫厮杀的胜者，以一种王者的姿势，缓缓向前。

　　空气之中，多了一种不可见的淡红色气体。血，在汹涌，小离只觉得虽然身体剧烈的恶心和恐惧，但是气力和精神却在迅速流失……她沉沉地阖上了眼。

　　恍惚之中，有一个温暖的怀抱。馥郁如酒的香气，沿着她神经脉络一点点扩散，她突然安了心，睡得甚是安稳。
　　是……是谁？

　　一道长叹声划破了黑暗，声音中满盛各种复杂的感情，叫人分不清明。黑暗中的那道孤寂的身影，不动如山，可是偏偏让人看了就觉得悲伤和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