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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贫富贵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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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请少爷一路走好。”
江府门外,江管家面无表情地说完转身走进门里,几个家仆也跟着进去,之后朱红色大门“砰”的一声关上。
江羽仙仰脸看着那镀金的匾额,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喜鹊担忧地看着他,“少爷,您没事吧?”
任谁被外人赶出自己的家门,都不会正常到哪去吧?
少爷自从老爷夫人过世就疯疯癫癫的,现在又受到这种打击……他真的不敢想像未来的日子怎么过。
“我有何事?有事的都是傻瓜!哈哈哈……喜鹊儿,你高兴么?我们终于自由了,我们终于可以潇洒地游山玩水浪迹天涯了!”江羽仙在当街上手舞足蹈,引来路人的围观,纷纷指着他窃窃私语。
“喜鹊儿,我跳支舞给你看吧!”
话音刚落,江羽仙便凌空踏步,朝人声鼎沸的街道深处飘出几米远。
他一边咯咯笑着,一边转着圈圈往里走,路过的人见此纷纷让路,伫足观看美人那堪比醉鬼的凌乱舞姿。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娇嫩轻脆的声音吟唱这凄苦的《声声慢》,江羽仙硬生生地将哀伤的怨妇变成了调笑的戏子。
喜鹊半天才反应过来少爷犯病了,只得跺跺脚气极败坏地追上去,“少爷,少爷您别跳了!”
“……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梧桐唔……”江羽仙转到一个转角,就撞上了一堵肉墙,险些摔倒。
“小心!”
随即一只手拦腰将他拉回,靠在自己身上。江羽仙一路转来脑袋晕晕乎乎的,半天也没清醒过来。
这时喜鹊的声音传来,江羽仙急于逃跑,也没细看那人。只是一抬头,对他咯咯一笑,扳开腰上的手,脚尖一转,就转到另一条街上了。
不一会儿,就看后来追来一个清秀少年,朝江羽仙的方向追去了。
那人看着自己空空的手掌,想起适才那柔若无骨的触感,不由勾唇一笑,心说这是走了桃花运么?
身后几个侍从看他呆呆的,不由出声提醒道:“王爷,江府就在前面。”
那人听着身后传来依稀的吟唱声,摆了摆手,“走吧。”
……
江羽仙的一支舞,就从城东跳到了城西。
他在河边停下,刚喘过来气就听到肚子咕噜咕噜地叫唤。抬头看了看天色才惊觉日落西山,已是傍晚时分了。
想他清晨在睡梦中被喜鹊叫醒,奔波了一天也没吃多少,难怪这么饿了。
他望了望四周,就看到不远处有一家小客栈,心中暗道天助我也。随即身形一晃,眨眼间已站在客栈门外。
江羽仙慢悠悠地往里走,刚踏进门槛就感觉胸前一股掌风袭来。
江羽仙脚步一顿,身形一晃,接着往前走。
上前拦人的伙计只见绿影一闪,双眼一花,面前的人已不见。他先是一愣,再一回头,却看到那人已经走进大堂里准备找座了。
“哎哎!叫花子站住!”伙计一边喊着一边上前拉住正欲坐下的江羽仙的后衣领。伙计这次可抓得可小心了,生怕他再一闪就不见了。
江羽仙虽自小习武,却没多少力气,平素也不喜防备他人,于是这般冷不防被抓住,单薄的身子晃了一晃。
“嘿!我说你这叫花子!胆子还真不小啊!瞧你这一身破烂还敢进饭馆喝酒啊?你有钱么你!”
此时正值饭点,大堂里不少客人。
鉴于人都爱看热闹的共性,不少人都乐呵呵地看着伙计将江羽仙往外拉去。
那伙计一顿劈头盖脸的叫骂不禁让江羽仙一愣,随即才醒悟——敢情自己被当叫花子了!
不过……他摸摸自已又乱成一团槽的头发,牡丹花败了被他丢了,两根金钗也不知落在何处。一路唱一路跑的,衣服也皱巴巴的,裙角还被勾破了一大块,虽然看不到自己的脸,依经验也知道好不到哪去……这般被当叫花子也无可厚非。
江羽仙刚反醒完,就觉衣领一紧,一阵天旋地转。接着胸口一痛,自己已被丢在客栈外的石板路上了。
那伙计依然喋喋不休,“叫花子就得有叫花子的样子!这是你能来的地方么!”
当喜鹊追来,刚好看到自家少爷被丢出门外的一幕。他惊呼一声赶紧跑过来扶起江羽仙,上下检查一番确定没受伤后扭头朝伙计怒道:“放肆!瞎了你的狗眼了!竟然敢这么对我家少爷!你知道我家少爷是谁么!他就是江——”
“罢了罢了。”江羽仙打住他,摆了摆手,咯咯轻笑着戳了戳喜鹊的脑袋,“小哥说得对,我如今已是无家可归的叫花子,非昔日的大少爷了,哪有钱吃得起好东西?”
喜鹊气得跺脚,“少爷……”
“怎么回事啊?”一臃肿的中年男人从客栈里走出,抬起一双被脸上的肉挤得小得可怜的眼睛看了看门外的江羽仙主仆。
江羽仙虽一身狼狈,但身上的绿衣是极名贵的云锦料子,男人眼中的精光一闪。
伙计对男人点头哈腰,呵呵笑道:“掌柜的,是叫花子来闹事,小的正赶他呢!”
一听是叫花子,掌柜马上对江羽仙失了兴趣,直接摆手,“快点赶走,别耽搁做生意。”
语毕扭着臃肿的身子又进了客栈。
掌柜的一走,伙计脸色又变回之前的鄙视和不耐烦,厉色对二人道:“听到没有,赶快走,别耽搁我们做生意!”
伙计说完,鼻孔朝天冷哼一声,将抹布往肩上一搭,趾高气扬地走了。
平素但看不得自家少爷受一丁点苦的喜鹊被掌柜伙计惹得更是气红了眼,“狗眼看人低!——”随即对江羽仙气愤地一跺脚,“少爷您怎么不说您是谁呢!”
江羽仙三个字随便往外一撂,别说一个小客栈,整个杭州城的酒楼饭馆不都把他当神仙供着,巴不得备上一桌满汉全席招待他!
相较于喜鹊的激烈反应,江羽仙却仍是无事人一般笑盈盈的, “喜鹊儿啊,你少爷这辈子,被人当神仙、当妖怪、当天才、当疯子,却是第一次被人当作乞丐逐出门外。你说这好不好笑?”说着,又咯咯地笑起来,“算了,这等小饭馆不进也罢,少爷带你去打野味……”
“不要!”喜鹊的倔脾气上来了,“少爷明明是天下第一的美人,是他们猪油蒙了心!”
喜鹊气呼呼地拉着江羽仙走到河边大石头上坐下,从怀里掏出一块手绢,用水打湿,仔仔细细地将他的脸擦拭干净,以指为梳梳理他的乱发。
江羽仙的发质好,乌黑亮泽,只简单梳几下便顺贴了。
江羽仙看到喜鹊将两根金钗别到自己头上时,微微一愣,“这金钗怎的到你手上?”
喜鹊小嘴撅得老高,口气更冲,“要不是我,您现在还找得着?”
江羽仙噗哧一笑,无奈摇头。
这小孩,明明不过十三岁,却比即将成年的自己还要细心体贴,自己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他也能着急上火。
想到这里,江羽仙心下微软,抬眼看依然红着一张脸鼓着腮帮子的喜鹊,又是轻轻一叹,“少爷连累你了。”
喜鹊却是半句话没说,将他拉起来,把他身上的淡绿色云锦长裙灰尘拍掉,才气哼哼地拽着他往客栈杀去,“您既然知道,就帮我出了这口气!让那些有眼无珠的后悔错过了您这个大美人!”
若不是喜鹊比自己低了一头,江羽仙几乎都要以为他是护崽的老母鸡了。
江羽仙咯咯一笑,也道:“好好好,让他们后悔去!”随即反扣住喜鹊的肩膀,施展轻功眨眼间落进了客栈大堂里。
正端着托盘从后厨走出来的伙计只听一串铃铛响起,眼前瞬间落下两个人,左边是那个小少年,而右边那个……
“哐当”一声,托盘被惊呆了的伙计一个失手滑到了地上,他不可置信地盯着眼前美得绝尘的淡绿衣男子。
只见他柳眉凤目,轻轻一笑便让那三千粉黛颜色尽失……如何形容呢?伙计脑袋里的词少得可怜,半天只想到一个仙字,美如谪仙一般。
这男子自然是江羽仙。
大堂里的客人闻声纷纷转过头来,看到江羽仙同时抽了一口冷气,好美的男子!
“又怎么了?”
客栈掌柜从柜台后面走出,正准备喝斥伙计,目光落在江羽仙身上时也是一阵愣怔。
看着满堂宾客盯着自家少爷双眼发直惊艳不已的模样,喜鹊在心中冷哼——以貌取人的庸俗之辈!
江羽仙咯咯一笑,对仍在呆愣的伙计道:“小哥莫不是忘了在下了?”
“你你……”伙计被他笑得面红耳赤,半天才冒出一句,“真漂亮!”
废话!他家少爷何止漂亮,简直是漂亮得人神共愤天崩地裂!十五岁便迷得大夏公主神魂颠倒茶饭不思了!
喜鹊又是冷哼一声,解下钱袋丢到最近的一张桌上,阔气道:“看见了没我家少爷别的没有,就是钱多!少爷就是把杭州城的酒楼吃垮了也吃不掉半个钱袋!”
你才把酒楼吃垮呢,喜鹊猪!江羽仙随意找了空位坐下,腹诽道。
那掌柜伙计一看桌上那鼓鼓的钱袋就知道绝对少不了哪去,立即变成了两张大笑脸,连连为刚才的失礼道歉,望公子小哥大人有大量不与他们这等粗人计较。
“少废话!快把你们店里的招牌菜呈上来!若是让我家少爷高兴了,少不了你们的好处!若是我家少爷不满意,哼哼……适才你等对少爷的不敬可要双倍奉还!”
毕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小厮,喜鹊一开口倒有那么几分富家的嚣张跋扈。
那掌柜伙计也是见过世面的,立刻呵呵笑着热情招呼,端茶倒水,嘘寒问暖。掌柜一听江羽仙的大名更是嘴咧到耳根,一双小眼睛更是笑得不见缝,别提有多谄媚了。天花乱坠地介绍着店里的菜色。
天下还有这等变脸如翻书般自如的人,这副情景让喜鹊想起了四川的变脸神技,不禁咋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