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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黄雀在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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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一记略显沉闷的枪声过后,原本站在门边的阿豹当即便应声瘫倒在了地上。
虽然此刻的他还尚未完全断气,但颤抖的双唇却显然已经发不出任何的声音了,而他此刻圆睁的双眼和一脸惊愕的神情也显示了他心中强烈的疑问与难解的愤怒,只是,他却已经没有机会再去质问或是争辩什么了,因为很快,他便耷拉下脑袋彻底地失去了全部的意识,而在此之后,周围的空气中只留下陈天虬手中乌黑的枪口里所飘散出的那抹若有似无的青烟和空气中弥漫的那几许烟火味似乎依旧在诉说着方才发生的那一切了。
眼前的这一幕震惊了随之赶来的阿笙同他的手下,所有的人都不觉在阿豹那胸口不断涌出鲜血的尸体前踌躇着停下了脚步,而就在众人惊诧不已之际,立在阿豹身旁的陈天虬却忽然握着手枪一步步地走了过来,这一举动不觉让阿笙等人瞬然回过神来,一时间所有的枪口立刻对准了迎面走来的陈天虬。
“阿笙,我对不起天水帮!对不起腾爷!对不起帮里的诸位兄弟!我……我就是个畜生!我怎么可以吃里爬外的去和日本人……我,我简直是……简直是昏了头了!我不是人!我就该去死!就算腾爷不要我这条贱命,我自己也……我真是没脸再见你们了!我……”
令众人感到意外的是,陈天虬提抢而来却并未作出什么过激的举动,相反,在行至阿笙跟前后,他先是情起激动痛哭流涕地说了这样一番形似乎忏悔的话,接着便提起那把手枪对准了自己右侧的太阳穴,眼看着另一场血案一触即发。
“三爷!”阿笙见状当即快步上前一把夺下了陈天虬的手枪,随即转头对身后几人道:“还傻愣着干什么!快把三爷按住!”
阿彪等人闻言立刻上前扑向了陈天虬,不想就在这个时候,被夺下了□□陈天虬却忽然发起狂来,他先是一把扑向阿笙准备夺回手枪,同时口中还不住癫狂般地叫喊道:
“把枪给我!我没有脸面再见腾爷!我要去向老帮主谢罪!”
陈天虬的力气极大,看得出他差不多是使上了吃奶的力气了,而阿笙虽有心阻拦,但却架不住一个疯子的力道,所以在纠缠了片刻之后阿笙只得将那把手枪远远地扔到了一边,而与此同时,阿笙带来的四名手下也终于彻底地制服了陈天虬。
“为什么不让我死!你们要干什么!”
被制服后的陈天虬显然无法再像方才那样张牙舞爪了,但歇斯底里的喊叫声却依旧没有停息,只不过大喊变成了低吟,低吟变成了喘息,最后竟成了让人目瞪口呆的嘤嘤哭泣。
看着哭得如此伤心忘情的陈天虬,阿笙不觉感到有些好笑,这样的陈天虬同之前那个嚣张跋扈总是闪烁着一丝狡猾眼神的陈三爷实在是相差太多了!
姑且不论他现在的这副模样到底是不是在演戏,但至少眼前的场面在阿笙看来是觉得十分“赏心悦目”的,要知道,在最初把陈天虬关进来的时候,他可是牛气得不得了,话里话外更是一副透着一股子秋后算账的嚣张,可谁知道如今的他却变成了一滩烂泥,想来大概是因为他也知道自己是蹦跶不了几天了,所以就摆出这副哭丧样先为自己来嚎个丧了!
想到这里,阿笙的嘴角不觉扬起了一丝笑意,他随即上前对陈天虬低声道:“三爷,你太激动了,现在天冷夜长的,你还是先回去休息吧!余下的事情我会处理好的。”
说完他便一个招手吩咐阿彪等人将陈天虬送回房间,不想正在这个时候,身后却忽然传来了几声高喊。
“为什么还要关着三爷!三爷就算有错如今也已诚心悔过了!”
“就是!我们天水帮历来最重信义,哪有对自己兄弟下手的道理!三爷在帮里的年头算起来比腾爷都要久,笙哥,你凭什么对他不恭敬!”
“放了三爷!我们天水帮自己人不对付自己人!”
大声喊话的是几个总堂里的弟兄,这些人不似外头在码头上混的那些刚进门小后生,大多在帮里也已经有些资历,所以说起话来极有进退,而这些人背后的利益纠葛也是阿笙所无法深知的。
眼前的场面是阿笙之前便已预料到的,他只是没想到这些人会来得如此及时,他明白,陈天虬方才打死阿豹且痛苦忏悔的行为显然已经起到效果了。
“我没有关着三爷,三爷情绪有些激动需要休息,我只是让他回房安静一下,”阿笙转头看向了那几个义愤填膺的人,随即加重几分语气道:“我只说一句,三爷的事是腾爷吩咐的,我阿笙可没有这个胆子敢对三爷不恭敬,如果你们一定要觉得让三爷在屋子里头休息是关着他的话,那我也无话可说。不过,让不让他出来,不是我说了算,你们说了更不算,等明天腾爷来了,一切自有定夺!”
阿笙说完便不再理会那几人,随即同阿彪他们一起将陈天虬带回了房中,而在将陈天虬安顿回床上之后阿笙便立刻带着阿彪他们出了房间随后低声吩咐四人道:
“今天晚上,你们就在这里守着,不管陈天虬闹出什么幺蛾子,你们都别管他,还有,多提防着些那几个人!”
“笙哥,你放心。”阿彪几个闻言立刻冲阿笙用力地点了点头。
随后,阿笙便在那几个为陈天虬出头的兄弟的注目之中离开了那条走廊。
他知道,那些人也许心里面还是会因为陈天虬被关的事情有些言语,但顶多也就是在嘴上说说罢了,他们不敢也不可能像那个阿豹一样真刀真枪地去为陈天虬卖命,这些人都是墙头草,无非就是在看那边的水会涨得更高一些了。
这么想着,阿笙脚下的步子不觉也更稳了几分,而在经过哪些人身旁的时候,他故意放慢脚步冲那几个人意味深长地盯了一眼,而那些人果然在阿笙凌厉的眼神之间慢慢泄了气焰,很快便纷纷散去退回了自己原来的位置,一切似乎又都恢复了之前的平静,然而阿笙并不知道,此刻被重新带回房中的陈天虬却在床上露出了一抹得意的笑容。
阿豹会出现在总堂劫人,自然是陈天球这么多天来一直都期盼着的事情,然而当事情真正发生的时候,他却又有了新的主意,而这一切又都要从今天晚上在奉春楼里的酒宴说起。
首先陈天虬没有料到宋腾川居然会在今晚摆上这么一出所谓的庆功宴,但很快他就明白了这里面的意思,不错,宋腾川是在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他宋腾川又重新得到了日本人的重用,他之前的告密行为根本对他没有半点影响,在意识到这一点后,陈天虬的心里已经隐约有了一些不好的预感,所以他才会在席间用眼神暗示自己的亲信快些救出自己,然而在被阿笙重新带回总堂之后,他忽然又对之前的决定感到了一丝犹豫。
他知道经过今晚之后,帮内绝大多数的兄弟都应该会知道他向日本人出卖宋腾川的事情了,其实帮内的弟兄对与日本人的好恶并没有十分强烈的情感,但对于兄弟间的义气却是十分看重,而这也是天水帮自建帮以来多年的传统,也正因为如此,所以陈天虬才会在心里格外地愤恨宋腾川,很显然宋腾川此举是给他扣上了不仁不义的大帽子,就算他此次得以侥幸逃命,今后他在帮内兄弟前的威信也会大打折扣,而这显然是陈天虬不愿意看到的,他还想做天水帮的帮主呢!他如何能失去最为重要的人心呢!
正是因为有着这层顾忌,所以在回到总堂之后,他很快就对之前作出的计划给与了否定,然而,他虽说已经不再那么想着被人给救出去,可是奉命救他的阿豹却还是准时来到了总堂,面对这种状况,陈天虬索性把心一横,临场来了一出苦肉计,巧的是阿笙带人正好赶到,那些总堂里的弟兄也将一切看得分明,他的苦肉计显然十分成功,那些人可不立马就为他说起话来了吗!如果他料想不错,今晚的这场戏明天就会传遍整个天水帮,所有的堂主都会知道他陈天虬大义灭亲,甘愿受罚了!
想到这里,陈天虬脸上的笑意不觉更浓了几分。
行了,他可以高枕无忧了,明天宋腾川酒醒之后,一定会有更多的人去为他说情了!
陈天虬的如意算盘显然打得十分利索,对此阿笙自然心中已经有了几分猜想,也正是因为有了这番了解,所以他才会觉得眼前的这个局面变得格外的棘手,他知道陈天虬这回估计又能开溜成功了!
这么想着,阿笙脚下的步子不觉沉重了几分,而他心里也不自觉地升起了一股怨意。
不错,帮内的形势本就错综复杂,腾爷怎可如此大意地就将自己喝醉了呢!腾爷从来不是这么大意的人啊!说来说去这全都是因为那个叫方宛宁的女人,阿笙知道,她把腾爷的心搅乱了,她让腾爷失去了应有的冷静与理智,她才是今晚这件事情最终的罪魁祸首!
这一刻,阿笙不觉将所有的怨意都迁怒到了宛宁的身上,也许是思及方才的那场不愉快,阿笙心底竟忽然产生了一股恨不得将宛宁碎尸万段的念头,而就在他情绪激动地攥紧拳头之际,忽然一样硬邦邦的东西顶住了他的后背,他顿时感到脊背一阵僵直。
“要是想活命,就带我出去!”
居然是那个女人的声音!方宛宁?她现在竟然用枪指着自己的后背!
“方宛宁?你怎么出来的?”
阿笙觉得不可思议,但更多的是一股被羞辱的感觉,被这样一个女人用枪指着后背,他阿笙一辈子都没这么窝囊过!
“哼!笙先生,自然是拜你所赐了!少废话!快些带我出去!”
宛宁的话语中有着难得的强硬,其实她现在的身体状况完全不似她言语之间表现出得那般强悍,若是阿笙能够回头,他就会发现宛宁的脸上其实异常苍白,她身上的枪伤依旧疼得厉害,她完全是凭着一股毅力才能说出这些看似气势十足的话来。
也许是天无绝人之路,之前阿笙因为过于愤怒,在出门之际居然忘了重新锁上房门,而陈天虬打死阿豹的那声枪响不仅让宛宁从昏昏沉沉的状态中惊醒过来,也让她发现了房门未关实的事实,所以她当即挣扎着爬起身子推门出了房间。
身体依旧使不上力气,但求生的欲望却让她孱弱的身体爆发出了难以想象力量,她站了起来,并且扶着肩膀上的痛处东躲西藏地摸了一段路,而在这个过程中她还十分幸运地发现了一把掉落在墙根处的手枪。
真好,就算不一定用的着,拿出来吓唬吓唬人总还是可以的!
宛宁欣喜地捡起手枪拿在了手中,随即继续向前摸索,可没想到的是,在来回走了几步之后她却发现自己迷路了,她找不到出口了,记忆中来时的路线变得有些模糊,她想她可能是真得快撑不住了,不想就在她失望之际,前方却忽然出现了一个人影——阿笙!
她知道,她有救了!
宛宁的判断是正确的,子弹的威慑力果然厉害,即便是在宛宁的印象中从来都是一副泰山面前不形于色的阿笙也照旧露出了片刻的迟疑,而在此之后,阿笙随即沉声开口道:
“好,你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