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梦》落雁玄冰

38、深夜访客

　　这个夜晚对于宛宁来说，注定是不平静的一夜，直到若干年后再想起今晚所发生的这一切时，她才暮然意识到原来自己日后的人生轨迹其实从这一刻起便已经埋下了全部的伏笔。
　　直到苏如欣离开许久之后宛宁才从惊讶中渐渐回过神来，而在寻回意识的一瞬间她心中当即便涌过了一丝异样的感觉，眼前家中熟悉的场景竟然在这一刻透着一种说不出的怪异。
　　奇怪，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呢！
　　沉思了片刻，宛宁方才恍然大悟，原来一切都是因为巧珍，不错，此时此刻怎么会看不到她的身影呢？
　　巧珍和自己的关系自然不用言语多说，宛宁的心思巧珍大半都知道，甚至包括今天晚上她要去宋家赴舞会所徘徊在心头的那份纠结，关于这一点巧珍虽说并不知晓个中原因，但宛宁所表现出来的心绪不宁巧珍还是看得十分清楚的，所以在当宛宁和苏如欣离开家门的时候，巧珍特意告诉宛宁她会一直等她回来，而且不管多晚她都会等着她！
　　也许正是被巧珍眼神间所流露出来的真情所感染，宛宁心中当即掠过了阵阵暖意，虽然一切的担心和不快还在心间，但是这样有人牵挂关心着的感觉真的很好！
　　可是现在那个说过要等她回来的人却寻不见了踪影，这不觉让宛宁心中一阵担心起来。
　　“阿珍，阿珍！”
　　宛宁放开嗓子大喊了起来，可是屋里却依旧没有人回答。
　　难道是在楼上的房间里吗？这么想着，宛宁当即便往楼上的房间跑去，但即便是如此，她心里却并没有对此抱有多大的希望。
　　方才和苏如欣进屋时候的动静显然不小，而巧珍一直以来都是个很惊醒的人，更何况她今天又为担心自己着，她怎么可能会待在屋子里这么久都没听到自己如此之大的喊声呢？
　　不会……是出什么事情了吧！
　　一想到这里，宛宁顿觉有些慌乱，她当即快步跑进房间寻觅起了巧珍的踪影，可正如她心中怀疑着的那样，遍寻了所有的房间，都没有发现巧珍的身影，她根本就不在二楼。
　　眼前的现实让宛宁感到有些无助，嗣成不在家，苏如欣也出去了，而现在连巧珍也莫名其妙地不见了踪影，难道自己被这个世界抛弃了？
　　正当宛宁因为之前忙乱的寻找而身心疲惫地坐倒在楼梯的台阶上时，忽然楼下隐隐地传来了一阵轻微的响动，片刻之后，巧珍熟悉的声音便从楼下传了过来。
　　“阿珍！”
　　宛宁惊呼了一声，随即飞奔着往楼下而去，循着巧珍细微的呻吟声，她终于在后门拐角的一处阴暗地里发现了平躺在地板上的巧珍。
　　“阿珍，你怎么了！”
　　宛宁有些欣喜地扑上前去，随即便将巧珍从地上小心地扶了起来。
　　“我……”巧珍似乎有些迷糊，她一边努力地试图睁大着自己的眼睛，一边有些痛苦地轻喊起来：“好痛啊……”
　　“阿珍，你哪里痛？”
　　看着眼前巧珍的模样宛宁心中尽是喜忧参半，她忙将巧珍扶到客厅里的沙发上，随即一脸专注地看着她脸上神情的变化。
　　“头……头好痛……”
　　巧珍轻声呢喃着，随即将手伸向了自己的后脑勺，见此情景，宛宁忙先巧珍一步将手伸了过去，不想才一触及她后脑勺上的头皮，巧珍便痛得喊了一声，当即便吓得宛宁连忙缩回了手，原来在巧珍的后脑勺上正鼓鼓地肿着一个大包。
　　“阿珍，你，你这是怎么弄的啊？”
　　宛宁不觉一阵心痛，她当即跑上楼去取来了药箱，随即便轻手轻脚地替巧珍用药酒揉搓起了她后脑勺上的大包。
　　“我，我也不是很清楚……”巧珍的意识显然还有些模糊，只见她两眼直视着前方道：“我原来一直是坐在客厅里面的，后来……我忽然间好像……好像听到后门那儿有了些动静，所以就……就起身过去看看了……也不知怎么的，才到那儿，我就感觉有什么东西敲了一下我的头……接着，接着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听巧珍所言，她昏迷的原因应该是被人袭击了，可是，她不过是一个小姑娘，为什么要对她下手呢？更令宛宁心中不解的是，这个下手的人是谁？而他来到家里的目的究竟又是为了什么呢？这些都让宛宁不自觉地感到了一些恐慌。
　　“小姐，你回来了？”直到这时，巧珍才从自己头脑的混沌之中渐渐地清醒过来，她随即转头看向宛宁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我都不知道……”
　　“我刚回来不久，一切顺利！”宛宁冲巧珍笑了笑，随即扶她起身道：“我们回去睡觉吧！我看你还有点晕晕乎乎的，睡上一觉，明天就全都好了！”
　　“恩，”巧珍闷闷地点了点，随即跟着宛宁站起身来，但很快她就想起什么似的问宛宁道：“少爷回来了吗？他连晚饭都没回来吃呢！”
　　“他，他还没回来呢！应该，应该是在外头应酬吧！”
　　巧珍的话不觉让宛宁心中勾起了对嗣成的那一份担心，但看着眼前巧珍的模样她也不想让她再为其他的事情费神了，所以在胡乱地应对了一番之后，宛宁便带将巧珍送回了房间。
　　待到安顿巧珍入睡之后，宛宁再度折回客厅坐到在了沙发上，此刻虽已近子时，但她却是睡意全无，今天晚上发生的一连串事情就在这一刻一股脑儿地脑海中一一涌现：
　　宋腾川、醉酒撒泼的宋子瑜，始终无所表情的阿笙、斯文有礼的盛铭纾、宋公馆里那虎头蛇尾的“人命案”、还有现在不知究竟干什么去了的苏如欣，甚至于在家中无端受袭的巧珍，每一个人，每一件事情都让宛宁忍不住想要细细思索一番，可是这种思索却又显然是一种无谓的徒劳，她根本猜不透事情后面的真相，她也看不穿这笼罩在这些是是非非之上的那层迷雾，也许现在，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安静地等嗣成回来了。
　　在寂静的等待中，倦意却是渐渐地袭上了心头，眼前也泛起了一层模糊，不知不觉间，宛宁就在这样的状态下迷迷糊糊的进入了梦乡，直到一阵刺耳的警笛声从窗外传来，宛宁才猛地睁开眼睛清醒了过来，紧接着房门上也传来了一连串急促的敲门声。
　　这么晚了，是谁？会不会是嗣成？
　　宛宁心中当即惊喜参半，她随即站起身来冲向了门口，但就在房门将要被打开一刹那，她却又经不住犹豫了起来，会是嗣成吗？他不可能会这样急迫地敲门啊！难道是外人？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外面情况未明，她现在开门是否恰当呢？
　　“请开门！我是天水帮的阿笙！”
　　正在踌躇之际，门外忽然传来了一声高喊，随即便是一番自报姓名。
　　阿笙？他来干什么？
　　宛宁心里疑惑万千，虽还有些犹豫但毕竟门外的人还算熟悉，所以在迟疑了片刻之后，她还是扭动门锁打开了房门，而就在门被打开的一瞬间，门外的阿笙当即便快步闯了进来，其动作之迅速着实吓了宛宁一大跳。
　　“你干什么？”
　　虽然宛宁心知这阿笙不可能对她有什么歹意，但他现在的举动却实在与之前十分不同。
　　“方小姐别怕，是腾爷派我来保护小姐的，今晚日本人会在全城大肆搜查，到时候必然会来到此处，腾爷恐怕小姐会受到惊吓，所以特地派我过来的。”
　　阿笙的动作虽说十分急切，但说话的语气却依旧十分淡定，而在说明自己的来历之后，他便自顾自地寻了个位子端坐在了一旁。
　　“你说什么？日本人要在全城搜查？为什么？”
　　阿笙说的其他话宛宁都没有听进去，她唯一在意的就是那句全城大搜查，到底怎么了？日本人这是要抓谁？这会不会同至今未曾回来的嗣成和苏如欣有关系？
　　“日本人的事情我不太清楚，不过小姐放心，有我在，到时候日本人来了也不会伤及小姐和你家人半分的。”阿笙说到这里转头看了看四周道：“都这么晚了，方小姐怎么还未休息？不知方先生和苏小姐是不是已经休息了，深夜来此实在是抱歉打搅……”
　　“他们已经睡了！多谢笙先生记挂了！”未等阿笙说完，宛宁立刻打断了他的话。
　　阿笙的身份特殊，嗣成和苏如欣不在家里的事情绝对不能让他知道！
　　“方小姐客气了，既然如此，那么也请小姐回房休息吧！到时候人日本人来了，我自会处理好一切的！”阿笙说到这里便拿起茶几上的一份报纸随意地翻看了起来。
　　看着阿笙如此神情自若的样子，宛宁心中不知怎么的却是想起了舞会上他被宋子瑜掌掴的场景，他真的很厉害！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一副泰山之前不形于色的样子！
　　宛宁稍稍感叹了一番，随即在一旁泡好一杯茶递到阿笙面前微笑道：
　　“笙先生这话说的，岂非让我羞愧？你是客，我是主，客来了主人岂有自己跑回去睡觉的道理？更何况先生你又是为保护宛宁安全而来，宛宁心中理当感激万分，又哪能让先生一人在此枯坐呢！如今夜深露重，先生还是先喝杯热茶驱驱寒气吧！”
　　宛宁这些话自然是一番虚委，她真正的目的其实就是想从阿笙的嘴巴里套出日军深夜搜查的真正目的，宛宁相信以他和宋腾川之间的关系，他一定知道事情的真像！
　　宛宁的这番举动让沙发上的阿笙将注意力从报纸上的内容转移到了她的身上，而看着宛宁递过来的那杯热茶，阿笙不觉在心里暗自轻笑了一声，他随即接过杯子理所当然地喝了起来，而在喝完之后，他将茶杯放置到了一旁的茶几上，随即打量起了犹自站在一旁的宛宁。
　　这个女人今天的这身装扮的确十分漂亮，无怪乎腾爷见了她会如此神魂颠倒，甚至于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后，还在第一时间想到她的安危，看得出腾爷对她已经不再是之前那种简单的喜欢了，阿笙甚至大胆地猜测腾爷有可能会娶她，可是，这个女人显然不简单，从她刚才的那番话里阿笙显然已经听出了一些玄机；之前他就曾怀疑过她，后来因为腾爷与她并未有十分交往所以便也不再将这份怀疑放在心上了，更何况她毕竟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就算心怀叵测又能兴得起什么大风大浪？不过现在看来，似乎应该要对她上点心了，别的不说，就冲她现在和之前在舞会时判若两人的表现，阿笙就必须要再度注意起她！
　　“笙先生，你这么看着我是为何？”
　　阿笙直白的目光，让宛宁有些不悦。
　　她一直都不喜欢这个人，总感觉他看她的目光似乎是要将她看穿一般，而现在这种让她浑身难受的目光又再一次出现了。
　　“小姐风采夺人，自然让我心生倾慕了！”
　　面对宛宁的质问，阿笙自若地笑了笑，口气中竟带着一丝挑逗的意味。
　　“你……请先生自重！”
　　阿笙无所谓的态度，让宛宁觉得自己被羞辱了，她不觉在心中再度对这个捉摸不定的人加深了几分讨厌，而就在这个时候，门上传来了粗鲁的敲门声，期间更是夹杂着几句高喊，不用说，是日本人的搜查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