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目）年华恙》海狸子

17、卷十七

　　那个东方女孩有乌黑的发，苍白的肤。
　　一开始别扭的法语使她和同学沟通存在严重障碍，还好在环境的压迫下，她迅速地提高了自己的口语。
　　于是现在，每个人都喜欢和她聊天。女孩们很喜欢她秀秀气气地用柔软的声音夸奖自己，而男孩子们很喜欢她遇到不会的单词时，歪着头一脸苦恼的样子。
　　很舒服，很可爱的女孩，虽然偶尔透露着一点疏离。

　　和同学约定去游乐场。
　　望着熟悉的场景，她恍惚想起了什么。
　　旋转木马，空中飞椅，碰碰车。
　　世界上几乎每一个游乐场都是异曲同工。
　　不过告示牌，换了一个语言。

　　不管到哪里，那个叫斯蒂芬的同班男孩总是站在自己的身边，不远不近，在自己走下空中飞椅，头晕得要倒地的时候搀扶自己一把。
　　夏实抬头，看见这个拥有一头浅金头发的男孩子朝自己温柔地笑着。
　　她并不是不知道，班里的男生在悄悄打赌，他要多久才能把自己追到手。

　　不动声色地推开男生，她朝男孩展颜一笑：“谢谢。”
　　男孩的眼睛中闪过一丝情绪，被很好地收起。
　　“我很荣幸。”他的笑容蓦然和谁重叠。
　　温柔的笑容。

　　大家最后的决议是去乘过山车。
　　看着比自己乘过的那次险峻得多的，繁乱的车道，夏实咽了咽唾沫。
　　可是，不太想驳回他们跃跃欲试的心情。
　　她咬咬牙，接过了车票。
　　坐在身旁的，依旧是斯蒂芬。
　　喜欢凑对这点，不管是哪个国家的年轻人，都热衷啊……
　　她苦笑起来。

　　在即将降下保险栓的时候，斯蒂芬扬手制止了。
　　“不想的话，也没关系。”
　　男孩深深地望进自己的眼眸。

　　几年前的那一幕与眼前的景象重合。
　　在相似的地点，有一个人用相似的表情，说着相似的话。

　　“不想的话，也没关系。”
　　“以后一起玩的机会，有很多哟。”
　　“所以，不愿意的话，现在还来得及。”

　　当时的情景居然能够那么清晰地回忆起来。
　　划过脸颊的风，游乐园的喧闹声，有人在自己耳旁吐息，说出了自己最想听到的话。

　　一切的一切，都过于相似，以至于想着就觉得心酸。
　　物是人非。

　　她含笑对眼前的男孩表示不在意。

　　随着车慢慢启动，斯蒂芬听到身侧的女孩轻描淡写地说道：
　　“要不要试试在一起？”

　　他欣喜地欢呼出声。
　　前后的同学在一瞬的愣神后也欢欣鼓舞。

　　女孩的眼中淡定无波。

　　那日未发出的短信，依旧存在草稿箱中，夹在一堆法文中，显得格格不入。
　　——要不要试试在一起？
　　当初未说出的话。
　　当初错过的人。

　　浅金色头发的男孩笑起来会有两颗小虎牙，为他增添了一份俏皮。虽然用俏皮这个词形容男生并不多。
　　她在约会的时候，经常看着男孩出神。
　　直到男孩在她眼前晃手。
　　回神啦。
　　他对自己的道歉一笑了之，是个对自己很温柔的人。

　　她把海岸边的合影放入一个木制相框，大小合适。
　　照片中，每个人都笑得没心没肺。谁能预料将来的别离？
　　这是他们唯一的合影，可是在时光轮转碾回时也开始蒙上尘埃。
　　斯蒂芬来拜访的时候，惊讶地在相片上一抹。
　　“怎么全是灰尘？”
　　照片摆着，便再也不动了。
　　略有洁癖的父母从来不打理自己的房间，于是摆设的东西开始灰暗，笑容终于看不清晰。
　　“如果是珍爱的回忆的话，还是要时常清理干净的。”
　　男生细腻地擦去玻璃上的灰尘，于是那个曾经为之哭泣的人逐渐显露。
　　所谓略显疏离的笑。在摄影的时候，正巧闭了眼，于是显得快乐而满足。
　　突然发现自己很久都没有思念过他了。
　　离开之后就从来不联系，只有偶尔和屉田通邮件。
　　于是那个男孩就一步一步地跨出了生命里最深刻的回忆了？
　　我居然是如此薄情的人。
　　以为会怀念一辈子的情感，以为会遗憾终生的岁月，在时光的冲刷下，被消磨殆尽了。

　　他们并不像情人。
　　他们牵手，拥抱。
　　在男孩得知女孩并不会接吻的时候，微微地惊讶了几分。
　　却并不多说什么。
　　他们似乎只是扮演者情侣这个角色，但是失败的演员。
　　说不出哪里不对。
　　“你爱我吗？”
　　他亲昵地蹭蹭女孩的脸颊。
　　“我喜欢你。”
　　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一脸平静，甚至没有脸红。
　　曾经怎么都说不出口的话，如今却能如此平淡地，如喊口号般回应别人，夏实哭笑不得。
　　我终究是给时间磨练勇敢了。
　　她喜欢他吗？
　　喜欢的。
　　不然当初为什么要答应他？
　　夏实回想坐在过山车的时候，突然愣住。
　　当初是为什么要答应他？
　　依稀记得是因为他的一句话。
　　可是为什么这句话给她那么大的触动？
　　……我不记得了。
　　记忆似乎空缺了一大块，说不清的感觉。
　　刚来法国的时候，似乎每天都是哭着入睡的。
　　环境的不习惯，学习的压力，以及……
　　以及什么？
　　最重要的一块突然被生生挖去，而自己并没有察觉，直到现在开始思索，已经没有了寻找的方向。

　　在考入大学的时候，这场被所有人看好的爱情以男孩提出的分手告终。
　　从开始到结束，统共不过一年。
　　并没有声嘶力竭的哭喊，或者痛苦地问“为什么”，像电影里上演的那样。
　　没有不甘的人。
　　没有不舍的人。
　　斯蒂芬约在他们最常约会的咖啡厅。
　　夏实搅拌着咖啡，突然想到一句话。
　　谁先爱上就输了。
　　这场恋爱，是男孩先行动，女孩先开口。
　　那么，我们是不是都输了呢？
　　她恍恍惚惚地看着奶咖泛起的白沫。

　　他们最后拥抱的时候，男孩附在她耳边说道。
　　“真是羡慕那个人……”
　　“嗯？”
　　“你知道我们哪里出了问题吗？”
　　他指指夏实的心口。
　　“这里，已经提前住进了一个人吧。”
　　男孩勉强笑笑，看上去依旧温柔，一举一动总是有别人的影子。
　　那是谁的身影，霸占我的记忆，不肯离开？
　　“你只是透过我，在和这个人恋爱罢了。”
　　“……对不起。”
　　不想承认，却不得不承认。

　　男孩依旧是一笑了之。
　　“祝你幸福。”
　　“我们永远是朋友。”

　　男孩先付好费用离开，女孩维持着刚才的站姿愣神。
　　似乎曾经说过相同的话。
　　在一个晚上，有人告诉她，仙女棒，又称为“金鱼花火”。
　　可是我记不清了。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章完结。
也许会贴一个后话，或感言？？= =
这篇文居然破四万了……作为处女作，已经很感动了=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