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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帝尊记】(三) ...

  •   而贞观十七年,二月。唐太宗第五子李祐,派刺客暗杀了权万纪,于齐州发动叛乱。
      三月末。此事意外地牵涉到太子李承乾,长安城,开始变得逼仄的森严,风声鹤唳。萧杀中却浮动着诡异的气息。
      一切似乎都是悄然开始,却又莫名其妙的结束,甚至来不及回味那些涩然腥气的滋味。
      李恪的鱼饵放得不多,真的不多,可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勾。

      李恪一身素白衣静静地站着凝望竣刻着新墨楷体书字体的碑墓,手执了酒水轻轻地洒在黄土上,鞠了三躬。无言。风却在此时卷起了地上的冥纸,转了几圈,贴在新碑上,轻轻拂触,似是怜惜地缓缓滑落,却又被风吹着了,如此的飘零,蓦然地让人感到伤感。
      “……王爷,天色已晚,该回去了。权大人泉下有知,一定也很欣慰。”身后的墨鸦,很担心似的说道。毕竟权万纪曾是王爷的长史,他比谁都清楚王爷跟权大人的感情近乎师友,此次如果没有权大人的忍辱负重,乃至牺牲,那么一切都是枉然。
      风吹在李恪的脸上,丝丝凉意,摊开自己手掌,凝视了许久,这就是自己所要的吗?素白干净的手,终究还是染上了连自己都厌恶的血腥。
      许久,终是幽幽的叹息道,“……伯仁终究因我而死。”
      墨鸦怔怔望着他,道,“可是,太子不是因此而受了牵连?而且太子他怕是很难逃脱干系,权长史死得其所,这本来就是权长史的本意。如果发生了什么,我也会为了王爷,像权大人一样,把性命奉献出去的。”
      墨鸦不明白王爷何以如此说,他们这些人,本就甘愿为他做一切。就像上次回程路上,他们的命又算得了什么呢?对于他,甚至断雪、朴封三人来说,死亡是‘理所当然的'……
      李恪并没有看向墨鸦,他知道有些事墨鸦是理解不了的,因为……他终究失去了相知之友,而五弟呢?也许终身也不能再回皇宫了吧。
      夕阳西下,那种怅然更加填塞了空荡荡的心,那是前所未有的沉重。
      “墨鸦,明天就把太子的罪证递送出去吧。”轻轻睁了睁眼睛,和黑曜石一样的瞳,终究还是狠下了心。

      “没用的东西!”冷厉的叫嚷声是太子李承乾的声音,而脚却狠狠地踢着人。
      而跪在地上有点颤抖的纥干承基,匍匐着,脸上的血痕犹自渗血,让他看起来有点狼狈,而不断落在他身上的拳打脚踢,让他痛得咬紧了牙关,却又不敢出声,只是微垂的脸,在忍耐的时候,眼底一闪而过的寒光有几分森然。
      “……现在父皇连房玄龄这老家伙都派出来调查此事了,要是那些东西落在他手里……”李承乾一说到这,脚踢得更狠。
      房玄龄那老家伙,向来铁面无私,东西要真落到他那里……自己肯定要完了,而这太子之位只怕要不保了……
      ——不,绝对不行,他一定要在东西落在房玄龄之前,把东西抢回来。

      可是,他已经没时间了。
      四月初才刚开始,春芽枝头,含苞的花朵还在触动中。
      权万纪的死,给予李恪的第一步契机——却是雷霆般的迅猛。
      齐王李佑的叛乱被迅速平定,李祐在事败后,被赐死。被贬庶子,乃至国除。果如李恪说得终身都回不了皇宫了……
      死的时候,李佑似乎早已准备好了,穿戴了整齐,接过明黄的圣旨,冷笑,“哼,那老皇帝,果然心比石头都硬,当真是不念骨肉之情。”
      李佑的脾气本就冲动,对他来说起兵也不过是鱼死网破那么一回事,所以甚是有勇无谋。不过这人倒也算是硬骨气的人,也没求饶,也没哭泣,唇角带着执意的倔强,又或者该说是对他自己的安慰,苦笑着道,“帝王家本无常啊……这也好,这样干净的死了倒也干脆。”
      不过这话至少是他发自内心的呐喊,尽管这话末,任谁也听出那凄凉与不甘的意味。
      “哪来那么多废话,要死赶快点!”旁边待着太监,尖着嗓子不耐烦地冷声道。看惯了这些场面,宫里本就是这样,成者为王,败者为寇。甚至连尊严也没了,看看这所谓得皇子,到了此番还这般清高,越发得惹人厌恶。
      李佑猛得抬眼冷瞪过去。那老太监被他这么一瞪,缩了一下脖子,但很快就反应过来,自己何必怕一个失了势,又快死的人呢?
      对着旁边几个侍卫使了眼色,就见那几个侍卫快速抓着李佑,老太监嘴角冷笑着上前,抬起李佑的下巴,而李佑只是恨恨地瞪着他,老太监尖着声,近乎冷酷地哼声道,“哼……死到临头还敢瞪眼?看来一杯毒酒真是便宜了你……”说完,端来毒酒,狞了狞着嘴角,“呸!”朝酒杯里吐了口口水。
      李佑哪能忍受如此的污辱,狠瞪着那太监,怒骂道,“你这该死的奴才,狗杂种,你敢……”可还没骂完。
      “啪……啪……”清脆的巴掌声顿时响彻。
      “叫你骂呀!骂呀!”老太监越是得意地掴掌,李佑牙根紧咬,不断挣扎,血从他的嘴角,鼻子里流出,脸上红成一团,而因为挣扎,锦衣已残破。
      “公公……我看还是算了,别误了时辰,外面长孙大人还等着呢。”一个侍卫似乎不忍看下去,毕竟也是个皇子,这样子被打得奄奄一息,总感觉有什么不对劲。
      老太监喘了喘气,倒也停下了手,对着那个侍卫,撇了撇嘴,“你懂什么,外面的要真管事,早就进来了,哪还轮到我们插手?他们不进来,不明摆着随便我们。”回头,又踹了已经瘫在地上的李佑,蹲了下来,拿着拂尘的柄戳了戳李佑的脸,勾着唇角冷笑道,“你说是不是啊?五殿下……外面那些人可是一个个盼着你早点死呢,哼!什么帝王家,不就是龙潭虎穴,掉进去,连骨头也不剩了,看看你现在丧家犬一样,还真是死了干脆。”
      瘫在地上的李佑,动了动手指,疼痛已经让他麻木,可是看着硬撑着一口气,吐了老太监一口血水,哽着喉咙,发出细微的声音,“……狗……奴才……”
      老太监听罢,不怒反笑,“呵……你还不是死在我这狗奴才手中。”说完,伸出手指使劲地捏着李佑的嘴,往他嘴里灌毒酒。
      很快,李佑抽搐了几下,生命火焰渐渐变的黯淡微弱,血从他的眼、嘴、耳朵里流出来,不甘地瞪大了眼,手指紧紧抓着老太监的衣角,可是人却已经死去。
      老太监吃力地拉出衣角,看着李佑扭曲的嘴脸,心里倒有点寒蝉,硬着嗓子骂着,“哼!死了还这么找抽,拉着我的衣角,难不成还想拉我下地狱?”
      刚站直身子,想再踹上一脚,余光却见了让他惊骇的人,顿时他软了腿,颤抖地跪在地上,“三……殿下……”这下完了,为什么三殿下会在这里?长孙大人呢?难道刚才他做的事都让三殿下看到了吗?
      李恪,撇了眼跪在地上的老太监,又看了看死得姿态诡异扭曲,满脸是血的李佑,心中说不上是怒火,还是怜悯,又或是悲哀。看着地上明黄的圣旨,他弯下身,拾了起来,缓缓打开,又缓缓合上。
      单是这缓慢的动作,却让老太监吓得冷汗直流,怯怯得咽了咽口水道,“奴……才,也是按圣旨上办……办……事的。”
      李恪瞧也没瞧他一眼,转身对着身后的墨鸦,压抑着嗓音道,“让人给五殿下整理装容。”又看了看躺在地上李佑,注意到他的服饰时候,眼底一闪,又看了看手中的圣旨,隐隐叹了一口气道,“墨鸦,一切按国礼吧。”那些名分,五弟终究还是在乎的吧。这一身皇子的绛紫色锦龙衣饰是他七年前,封齐王时穿的吧,七年过去了,这衣服如今穿来,已经过小了。
      再看跪在地上的颤抖不已的老太监,心里一阵厌恶,冷酷道,“侮辱王室者,斩。”
      老太监一听,顿时晕了过去,怎么也想不到他自己真被拉进了地狱。
      而又对着起先劝了老太监的侍卫道,“你,明天起,到吴王府当侍卫吧。”
      那侍卫,受宠若惊到跪在地上磕头道谢,可是耳边听到外面传来的惨叫声,心底却是吓得匍匐在地,不敢抬头瞧一眼那如天人般的皇子。
      其实,李恪从刚开始,就一直站在外面,是的,从头到尾。看着这老太监对五皇弟的欺辱。
      但——他却不能插手。仅仅长孙无忌站在一旁,带着森然地目光打量着自己。长孙无忌,只怕早就知道了其中因素,所以他必须忍。

      长孙无忌并没有走远,没错,他就是故意在最后一刻先行离去,只是为了看看李恪能玩出什么花样了。看着不远处滚落在地的头颅,他的嘴角带着一抹冷笑,想来这李恪也不是善良的人,只不过终究太嫩了。杀了这太监,他又怎么能安然呢?
      不过——他倒好奇,这李恪会如何处置了那尸体?

      “朴封,长孙无忌可走了?”李恪突然对着寂静的大厅说道。
      只见了一个穿着黑衣劲装的少年,不知道从何处闪了进来,微微鞠躬道,“看完了,才走。”
      李恪略一低头,脸上却没什么表情,但眉却又微微皱了起来,“果然如此。”
      “……殿下,杀了那太监,皇上面前似乎交代不过去。”朴封担忧地说道,毕竟这太监也是宫里派出来,现在宫里风声鹤唳,就怕跟五殿下的谋逆案牵连在一起,谁不撇干推净了,如今殿下管起了此事,一个弄不好,可是会被牵连进去的,一想到这,朴封的神色更是忧虑重重。
      李恪看了眼朴封,若有所思,回头见墨鸦已经为李佑遗体整理差不多,已剩下陇衣,李恪跺步慢慢走了过去,对墨鸦轻声说道,“……这个让我来。”说完,伸出手指,抚平了李佑身前的衣襟,拢了一下,快速扣住了那些颗深蓝的盘扣。最后伸手把李佑仍瞪着的双眼合拢。
      怔怔地看着李佑已经泛青紫的脸,眼底闪过一丝不忍,耳边响起了李佑死前说的——帝王家本无尝。李恪眼底悠然一冷,终究还是闭上了眼,道,“朴封,把那太监的尸体扔在太子府的后院。”
      五皇弟,你错了,帝王家不是无常,该道是最是无情。
      “可是……长孙大人他也看到了,还有外面那些侍卫……”朴封疑惑地问道。
      “外面?”李恪缓缓转过身,面如修罗般冷酷,“一个不留!”。
      朴封心里猛然一惊,一个不留?外面的那些禁卫起码也近百个人了。自己从来没见过殿下如此残血的表情,可是还是压下心底惊骇,漠然说道,“属下定处理干净。”
      却又听李恪冷笑道,“至于长孙大人么?现在太子败局已定,有房玄龄那班人在,他更不可能淌这趟混水,只怕他现在已经在物色下一位太子了吧。”

      下一个该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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