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恋.千年》椒聊

5、梦里乾坤.朱雀门

　　红天，红地，红花，红草，红灵。
　　漫天的血色。

　　哀求，呻吟，惨叫，声声传入龙千雪耳中。
　　这是何处？
　　龙千雪惊觉自己立在血淋淋的大地上。凝眸处，霜风凄紧，关河冷落。

　　噩梦？
　　或者，梦游？
　　是梦？
　　或者，不是梦？
　　龙千雪一片茫然。

　　不过，现在的自己应是在床上美美甜酣才对。
　　但若是梦，为何感觉如此真实，连掐脸都这般痛！
　　狠狠捏了捏脸颊，龙千雪颇有感触地想。

　　不过，真也罢，假也罢，既来之则安之，更况目前的首要问题，是应当如何离开！
　　思及此，淌着满地鲜血，龙千雪缓步而行。

　　”啊！”
　　血地里腾得浮现无数扭曲的人脸，痛苦地撕吼着：
　　——“这位姐姐走路要看路！
　　踩着不痛吗？”

　　郁闷！
　　尔等还有痛觉吗？
　　“拦路者诛！”
　　自发尾抽出伏魔鞭，龙千雪冷冷呵斥道。
　　森森寒意，自伏魔鞭中透出，阴魂一阵骚动：
　　——好象是母老虎哦！
　　怎么办？
　　一双双支离破碎，肉浆横流手，痛苦地蠕动着。
　　欲进，欲退，不甘，又怕。

　　看着这些蛆虫四溢的腐尸，龙千雪一阵恶心，扬扬手中伏魔鞭，她叱道“找死！”

　　“发威了！
　　快跑！”
　　群尸飞快地缩躲进地底，但仍执着地嘶叫：
　　——香喷喷的人肉，好舍不得！

　　真是哭笑不得，摇摇头，龙千雪无奈地前行。

　　“鬼门关，断人肠，
　　生前生后两茫茫，
　　奈何桥边回首处，
　　不见阳关泪流长，
　　泪流长，长流泪，
　　三生界上再相会。
　　........”
　　凄楚的男音，在此起彼伏的惨叫中清晰地传入龙千雪耳中。
　　悲凉婉转，呼号情发。

　　龙千雪百感凄恻，不知不觉，往歌声处寻去。

　　一朵硕大的红莲摇漾在流水中，一黑一红。黑的是水，如黑瞳般幽不见底。
　　红的是莲，艳如鲜血，妖异地绽放在黑浪中。

　　莲蕊中，迎风立着一名男子，远远的，见不清模样。
　　而那粗犷凄切的歌声，正自他口中传出。

　　他是谁？
　　和莲舞，同香歌，却又这般孤独？

　　龙千雪正待走近，忽听男子道：“还不出来？”
　　铃般的笑声中，异香扑鼻而来，河畔上缓缓出现一名女子。
　　“每次都会被发现。”
　　女子娇笑道。

　　冷哼一声，男子道：“你身上那味，就算蝇虫也会被熏死。”
　　“不对”女子格格笑道，“就不见你被熏死？！”

　　“贫嘴烂舌！”
　　男子面色一僵，冷冷横了女子一眼道。
　　一股阴寒之气自他体内泄出，凌厉如破竹，向水面急冲过去。

　　“好利害的阴煞之气！”
　　龙千雪只觉得全身血气翻滚，她忙念安神咒定下心神。

　　再看水面，已飘起数股荧光闪闪的青烟，既是多个男男女女的三魂六魄。

　　“何苦来”女子叹了一口气，“总是老羞成怒！”
　　言毕，素手轻扬。
　　一朵白莲自她指尖飘出，稳稳合住四散的青烟。

　　男子不再说话，脸上闪过一丝无奈，想来是拿女子毫无办法。
　　真是一物降一物！
　　看此情形，龙千雪莞尔。

　　“每次都如此！”指着流水，女子说道，“你明知我在，你要杀多少，我便会救多少！”

　　杀？
　　救？
　　龙千雪奇看莲底流水，顿时毛骨悚然。
　　——水里密密麻麻悬浮着无数死尸，青白肿胀，面目狰狞。原来这黑色的波光，是这些死尸荡漾的头发。
　　”浮尸池！”
　　龙千雪一阵反胃，腾得惊醒过来。

　　原来是梦！
　　看着熟悉的桌，椅，柜，台，龙千雪缓下一口气。

　　只是，梦中的情景历历在目，是真是假，不容分辨。现时想起，心中既生起莫明的惆怅：
　　——那男子是谁？
　　落寞的身影如此熟悉。
　　那女子又是谁？
　　冰肌玉骨，仿佛轻云之蔽月，又若流风之回雪，观其背影已如此，不知面貌是怎样的如花美眷。
　　龙千雪呆了会，又暗嘲道：
　　不过梦罢！
　　有道是庄周晓梦生蝴蝶，而自己却晓梦生美人！

　　困意持续袭来，龙千雪合上眼，再次沉沉睡去。

　　“哎！”
　　恍惚中，一声叹息响起。
　　若有若无，空洞愁怨。

　　“亡灵辞世之音！”
　　龙千雪第二次惊醒。
　　难舍红尘情，事，故生辞世悲咽。

　　“是谁宿缘已断？”
　　空气里弥漫着死亡之味，龙千雪环顾四周，叹道。

　　“太奶奶？！”
　　心中一紧，龙千雪忆起客厅中的龙老太，忙披衣急起。

　　昏暗的灯光下，龙老太双目紧闭，似熟睡般安详。
　　点点荧光环绕在她周围，慢慢向空中升去。

　　虽已知生之无常，但至亲之人，有几人可以坦然面对这样的离去？
　　生不复往，死不复见。

　　屋内响起啜泣声，龙家人已陆续来到客厅。
　　”千雪！”龙家老大环住龙千雪道，“命数已定，只是苦了你！”
　　点点头，龙千雪默默退回房内。
　　掩上门，掩住一室的悲伤。

　　青龙灵意，从来择一而传，少而单，孤而寡。
　　有灵意者，方能承衣钵，习大法，斩妖降魔，杀邪卫道。
　　上代灵意人是龙老太，时隔几代，才出现龙千雪。
　　故此，自小起，龙千雪便随龙老太修习法术，二十年情如母女，亦师亦友。
　　如今黑发人送白发人，子欲养而亲不在。
　　思及此，龙千雪泪如雨下。

　　粪土万户，即使堪破天机的龙老太也无能幸免。
　　所有忘不了，或不能忘的，皆随人死而湮灭。

　　依龙氏祖训，凡龙家子孙，死后必用天火焚烧化灰后散入江河。以防鬼怪利用龙人遗体作祟。

　　龙老太骨灰入江当天，所有法术界同人皆来送别。

　　龙千雪整理来客名单时，惊见“朱雀门朱渐笙泣别”一字。

　　朱雀门，百年前一夜消失的朱雀门？
　　为何突然出现？
　　莫非有事发生？
　　是真是假？
　　龙千雪思道。

　　送完龙老太最后一程后，人群渐离，江畔恢复平静。
　　龙千雪正待离开，突然随风飘来浓郁的桂花香。
　　三月间，怎会有桂花？
　　四处张望，龙千雪望见不远处的江亭上，有人水中散花。
　　是谁？
　　在散放月桂？
　　太奶奶生前最爱的月桂？
　　沿着江水，龙千雪缓缓往江亭走去。

　　“千雪！”停止投放，亭中人缓缓转过身，“你来了？”
　　既是一名风神俊朗的男子。

　　”你是谁？“龙千雪心中警铃大作，“这样费尽心思将我引来？”

　　“在下，朱雀门朱渐笙！”
　　男子微微一笑，答道。

　　朱渐笙？
　　朱雀门？
　　”你有何凭证？”
　　龙千雪问道。
　　“请见朱雀神牌！”
　　男子边说边自怀中掏出一块四四方方 ，肃杀森冷的神牌。

　　接在手中，一股强烈的灵气袭来，与龙千雪身上的青龙灵意遥相呼应。
　　千年生死两茫茫，东园芩寂成叹息。

　　“找我何事？”龙千雪问道，“你们朱雀门早在百年前便消声匿迹，这次缘何又出现？”
　　“真是性急！”男子笑道，“你想要我先回答哪个问题？”

　　看来，来者不善！
　　察觉到朱渐笙身上的邪气，龙千雪思道。

　　“此次引你来，是受人之托，带你见一人！”
　　见龙千雪满脸不悦，朱渐笙正色道。

　　“带我见一个人？！”龙千雪冷笑道：“我为何跟你走？”
　　”因为，这是你我的命”朱渐笙答道，“宿命！”
　　“你我的宿命？！”
　　闻言，龙千雪一身鸡皮。

　　你的缘，我的份。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宿命。
　　只是，龙千雪非常不愿意将自己的宿命和眼前的男子联系在一起。
　　“何意？何解？”
　　龙千雪问道。

　　“你是负债重生，而我乃了缘转世！”
　　朱渐笙回答道。
　　负债？
　　了缘？
　　龙千雪越想越恐怖。
　　“谁负谁的债？”拍拍头，龙千雪虚心问道，“谁了谁的缘？”
　　不是我们吧？
　　龙千雪在心中哀号不已。

　　“你还你的，我了我的！”朱渐笙道，“各人自清各人情！”
　　如释重负，龙千雪长吁定心。
　　现实问题又出现：
　　——见谁？
　　跟不跟他走？

　　“三生界里有故人，月奴！”
　　见龙千雪游离不定，朱渐笙说道。
　　说完，淡淡清烟自他手中飘出。

　　“摄魂香！”
　　龙千雪低呼道。
　　最后看见朱渐笙诡异的眼神，龙千雪眼前一黑，再无知觉。
　　长叹一声，朱渐笙抱起她，消失在碧波泠泠的江边。

　　自他们离开后，亭边缓缓绕出两名女子。
　　衣白似雪，纤尘不染。
　　“姐姐为何不阻止？”一脸稚气，长相甜美的少女问身边的女子道。
　　“因为人生苦短，天人怨长！”女子答道，“随他去罢！”
　　”也对！”
　　那相貌甜美的少女点点头道。

　　回顾江面，女子叹道：“仙也罢，魔也罢，终究难逃情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