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恋.千年》椒聊

4、龙千雪.月奴

　　夜。
　　阴风阵阵。

　　龙千雪处理完手中事物后，已近深夜，她走出办公楼。
　　街上路灯不知何已坏，夜色苍茫。
　　空气中飘浮着一股尸味，腐尸味。
　　在昏暗的月光下，隐隐看见几条人影在僵硬地晃动。

　　“真是月夜多妖邪”！
　　龙千雪叹道。
　　取下束在发根的小缎，平常无奇的发带在她手中逐渐幻化成银色的伏魔长鞭。
　　“唵、嘛、呢、叭、咪、吽。”龙千雪念道，“佛光普照，助我诛邪！”
　　咒语后，长鞭如游龙般扫进腐尸群中，银光飞舞，凌厉卷西风。
　　只一瞬，尸味便消失了。

　　收起伏魔鞭，看着满地残渣碎片，龙千雪冷笑道：“六字真言伏魔咒，龙门真咒！遇鬼杀鬼，遇魔诛魔，且是你们可以抵挡？

　　“是龙氏驱魔人！
　　晕！
　　倒霉！”
　　地上模糊的血肉蠕动着：
　　——好不易来世一朝，不甘，不愿，难别花花世界。

　　“是否灰飞湮灭才甘心？”龙千雪道，“还不走？”

　　好怕！
　　闻言，残留的血肉，不一刻，便无影无踪，不留痕迹。

　　夜，越发低沉，不知几时结起了浓浓的黑雾。
　　龙千雪总觉得有人在窥视她，恶意的窥视。
　　色？
　　不对！
　　若是有心色鬼，她的心不会跳得这般厉害。
　　魔？
　　但为何不见龙鞭示警？

　　冷风吹过，伴着隐隐莲香。
　　龙千雪突然觉得疲惫，强睁着眼，紧握龙鞭，她在黑雾中摸索前进。
　　今天为何这么累？不过几具死尸。
　　龙千雪思道，难不成这几日太辛苦？
　　对，太辛苦！
　　仿佛有思想穿入她的意念，龙千雪更觉得累，好累。

　　不对！
　　恍惚间，无数精元自龙千雪身间溢出。
　　是鬼瘴，夺神鬼瘴！
　　龙千雪猛然醒悟。

　　“血唤龙情！”撑起已然瘫软的身体，龙千雪咬破舌尖，用血祭起本命花道，“护我龙氏，斩妖除魔，保我六根清净，急急得命，去！”
　　一道红光刺破黑雾向施法者冲去。

　　“是呲魂！”
　　感到自己的本命花遇到强大的阻力，龙千雪暗自苦笑，真是自不量力：
　　——鬼瘴施法者能够造出这般凶险的呲魂，其法力远非自己可比，纵使自己用生命与他博，也不过以卵击石。
　　太奶奶曾说她命中有一大劫，许今天，便是应劫难逃。

　　“莲花宝部心！”
　　龙千雪合眼念道。
　　是劫，难去；
　　遇劫，难逃。
　　既如此，愿我龙血，能除尽这一劫邪污。

　　生命虽短，但能在这般的月色中死去，也不枉来世一朝。

　　自小，龙千雪便喜欢月夜，喜欢将全身沐浴在如水的月光中。
　　只是每逢月沐，她的脑海里，便会闪现些许的画面。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若近若远。

　　“逝川。”
　　不由自主，龙千雪念叨出声。
　　逝川是谁？
　　为何在今夜，在这样的情况下，她会念起这个名字？

　　莲香，莲香阵阵。
　　原来如此！
　　为何如此？
　　龙千雪一阵释然，又一阵茫然，仿佛已知道答案，但又难以忆起。

　　突然，周身的桎梏减轻了，龙千雪睁开眼，发现，不知几时，黑雾已尽。

　　“逝川？！”
　　一个男音低沉叹道。
　　蓦然转身，龙千雪只见一名男子立于其后。

　　“你是龙氏一族的驱魔人，为何却是血色的本命花？”
　　见她看着他，男子冷冷问道 。
　　这个声音？
　　龙千雪有些发愣，这个声音为何这般熟悉？
　　有些感情，仿佛要破茧而出，但又一片虚无。
　　怎会如此？
　　她从未见过他，不该有这般无助，心痛又久别重逢的感觉。

　　“你又是谁？”定下心神，龙千雪问，“为何呲魂阵中既有佛莲香？”
　　本命花是何色，龙千雪并不知道，但邪法中有佛莲，这是古怪而莫名的事。

　　“你既闻到佛莲味？！”
　　男子诧异道。

　　良久。
　　“原来是你，月奴。”
　　男子叹道。
　　笼罩在他身边的冷气渐渐消散，男子的脸柔和下来。
　　“真是天意弄人！”
　　如风抚过她的脸，男子道。

　　月奴？月奴是谁？
　　听到这个名字，龙千雪只觉心如刀割。
　　而你，你又是谁？

　　男子摇摇头，消失在黑夜中。

　　“他生尘梦醒！”
　　这句话，缓缓浮上龙千雪心头。
　　她好象已懂得他很久。
　　久到知道他本是无情无欲的人，却会为一个女子而心痛。
　　若问相思何处歇？
　　——相逢便是相思砌。

　　逝川？
　　月奴？
　　龙千雪心乱如麻。

　　匆匆赶回家，顾不上休息，龙千雪便一头钻进了龙家的密室。
　　她要打开密室里的世代相传的天书。

　　“龙神之灵，为我龙孙，通古知今。今以龙血，开启天书。”
　　咬破食指，龙千雪悬空画符，念动术语道。

　　香雾缭绕，霞光满室。
　　半空中，缓缓呈现龙门天书。
　　“书来！”
　　龙千雪喝道。

　　接过天书，在泛光的书面上，龙千雪用指尖血写下“月奴”，这个名字。

　　“难解情劫。”
　　书中闪现此句。
　　天！
　　这么简短？
　　龙千雪有些吃惊。

　　龙门天书记载了自盘古大神开创天地以来三界众生生平逸事。在以往启用天书时，总会得到详尽的答案。

　　不气馁！
　　有志者，事竞成！
　　龙千雪自我安慰道。

　　收敛心神，她遂又写下“逝川”两字。
　　逝川？！
　　天书光芒黯淡下来，既慢慢隐退。
　　“不要走！”
　　龙千雪叫道。
　　没理会龙千雪的呐喊，天书返回，一点一点消失在密室中。

　　逝川是谁？
　　为何天书不愿提及？
　　龙千雪莫名其妙，郁闷不已。

　　满腹疑虑又垂头丧气，龙千雪走出密室。

　　“千雪，凡事有因有果。我们龙氏一族虽与仙家素有渊源，但终归是凡夫俗子，缘来缘去，一切自有定数，你莫要窥探天意！”
　　苍老的声音在漆黑的大厅中响起。

　　“太奶奶？”
　　龙千雪这才发现已两百岁高龄的龙老太坐在客厅中。

　　“太奶奶，我不过想打探两个人罢，何来窥探天意之说？！”
　　龙千雪必恭必敬答道。
　　对自己的太奶奶，她向来敬畏有加。
　　“不过，您知道逝川是谁吗？”
　　龙老太是当今法术界的泰斗，今世唯一的通仙人，这些很复杂，连天书都不愿回答的问题，想来也只能问她。

　　“逝川？！我知道！”
　　龙老太回答道。
　　龙千雪大喜。

　　“子在川上叹，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就简称逝川！”
　　龙老太兴致勃勃地卖弄自己的文学知识。
　　大喜后的大悲！
　　“不是！太奶奶知不知有谁叫逝川的？”
　　龙千雪晕倒。

　　逝川？逝川!
　　原来宿命已经开始。
　　龙老太神情复杂地看向龙千雪。

　　“怎么拉，太奶奶？”
　　龙千雪心生不详的预感。

　　“两千年前，帝后月姬难耐天界的孤清，喝下灵鸾仙露。”
　　龙老太道。
　　“我知道，她因为逆天产子所以脱离仙骨，被罚下六道轮回”
　　龙千雪接着说道。
　　她不懂为何太奶奶会提到这个法术界人所共知的事。

　　月姬司掌冥界禁锢，自她堕入六道轮回后，冥王的遗子借机用阴气遮蔽了月姬本体，以致于群鬼冲破黄泉门来到人间”。
　　瞪了龙千雪一眼，龙老太继续讲道。

　　月姬原来是月亮？！
　　龙千雪懂了。
　　“但月姬产子时，冥王的遗子不过孩童，他有那么大的法力吗？”
　　龙千雪问道。
　　会不会史记有误？
　　或增，或漏，或夸大。

　　“冥后元神俱灭前，天帝令送神官将其腹中元胎取出，幽禁于黄泉啖尸花中,原是想借孟婆之水洗去他一身戾气，不料他既借机吸食群鬼魂魄与天庭抗衡！”
　　龙老太说道。
　　“神仙打架，与我们凡人何干？“
　　龙千雪不在乎地问。
　　“有何干？”龙老太叹道，“黄泉之水，怨念冲天。他浸浮其中长大，以怨气凌聚成功力，已足以毁天灭地！”
　　“那神魔对立，已非一朝一夕，更况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又且是区区转生水能释怀。”龙千雪换位思考，非常理解道，“只是那冥王遗子尚在啖尸花时已有如此法力，为何两千年来不见动静？”
　　“凡事物极必反，啖尸毒重，他吸魂夺魄，早已魔毒蚀骨，故逢月圆夜便遭百鬼噬心之痛。”龙老太回答道，“何况，逆天者，必有相克人！”

　　逆天，必有相克！
　　好深奥！
　　龙千雪暗暗叹道。

　　“那谁与他相克？”
　　龙千雪问。
　　“玲珑玉洁心”。
　　龙老太道。

　　这是人吗？
　　晕！
　　龙千雪翻了翻白眼：“《神魔开创史》上记载，自古以来只有上古太昊帝修得玲珑玉洁心，但在万年前，他因天人五衰早已堕入轮回。现在是人是畜都无从知晓。”
　　怎么找？
　　怎么办？

　　“但玲珑玉洁心非太昊一人修的。”
　　龙老太笑道。
　　见龙千雪一脸诧异，龙老太得意地补充道：“逝川，天女逝川也修得了玲珑心”

　　逝川。
　　原来逝川是天女！
　　但与我何干？
　　思及此，一阵刺痛袭来，似乎有些记忆蠢蠢欲动，蠢蠢欲动。

　　“还有，关键！”见龙千雪一脸失神，龙老太出言提醒道，“天帝担心逃逸的鬼怪危害人间，所以令天神朱雀和青龙下界降魔，而我们龙氏一族，正是青龙的后裔。”

　　青龙的后裔？！
　　龙千雪张口结舌，呆若木鸡：
　　——原来自己的祖先是天神，难怪能请动天书。

　　“那朱雀后人呢？”龙千雪奇道。
　　既然都奉天帝之命下界除魔，为何两家从无联系？
　　好奇怪！
　　还从未听提。

　　朱雀门！
　　龙老太陷入回忆中。
　　良久，她喃喃道：“一百年前朱雀门一夜之间突然人走楼空，从此再无踪影。”
　　“走了？......？”
　　龙千雪本想再问，但见龙老太泣下流襟，老泪纵横。

　　“太奶奶，夜深了。”
　　感觉太奶奶与朱雀门间另有瓜葛，恐她哀重伤身，龙千雪扶住龙老太道。
　　“不错，夜深了！“爱怜地看着龙千雪，龙老太道，“只是我再独坐一会。”

　　“太奶奶”！
　　龙千雪还想劝阻。
　　但老人一脸的坚持，知道太奶奶的性子，龙千雪不再多说。

　　“晚安！太奶奶！”
　　龙千雪道。

　　“千雪！”刚转身，龙老太突然叫住她道：“自古多情恼无情，该放则放，以防伤人又自伤！”
　　这话从何说起？！
　　什么意思？
　　龙千雪正待追问，但龙老太已合上眼。
　　又在故弄玄虚！
　　摇摇头，龙千雪走进房里。
　　在关门刹那，她忽听见龙老太无限感伤地低吟：
　　——”蒿里谁家地？
　　聚敛魂魄无贤愚。
　　鬼伯一去相催促，
　　前世今生两枉然。”
　　“太奶奶？！”
　　龙千雪叹道。
　　原来无论多么强大，女人，始终是女人！
　　情泪尽后纸灰起，不信鸳鸯不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