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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2.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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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城门,首先得排队。
一个挨着一个,先搜身再问话,滚土豆一般井然有序。而百姓们聚齐了,难免咋咋呼呼的闲聊。
自然,荣城新易主,没什么比这西府军更值得揣摩的。
“呃……”
继续打长长的哈欠,卿九躺在草席子下面伸腿,顺带听着人家讲闲话。
对于西府军,百姓说什么的都有。总的说口碑还是极好的,可见淳于氏有多下力气在此扎根。而相比减赋治疫等等,卿九听见更多还是西府淳于氏的五位上将军。
以家主淳于钺为首的五位淳于家子弟,都是近年来声名鹊起的才俊。
他们精兵善骑,文武兼备,备受朝廷的关注以及诅咒。而这以外,还有个叫淳于夷的小将乃是淳于家子侄辈拔尖儿的人物。今次大战,他奉命但当先锋官。领着手下连破城池,可谓勇冠三军,无人可敌。在蜀郡颇立下威名。
百姓们传的神乎其神,卿九听出趣味,几乎要忍不住坐起来参与其中。
可板车却不知不觉的已滚到了城门口,他来不及多想,赶忙深憋了口气——全力装死。
走运的是守城兵的头儿居然是个贪心的。铁勒靠到他身侧嘀咕了两句,而后塞下些碎银子,他竟看也不让旁人看,就这样轻易把他们放过了。
“西府军……”卿九默默念叨着,心里多少有那么点儿不以为然。
都说西府军军纪严明,原来也就那么回事儿。
不过这也没什么,左右他是离了这鬼地方,军纪民风怎样都不关他的事儿。
想到这儿,卿九只觉得全身的骨头节都跟着松快起来。蹬蹬腿儿,这便要坐起来。可铁勒一拍掌,又把他给拍了下去。
“干嘛?”
卿九隔着席子,朝螃蟹伸脚丫子。
铁勒仍旧十分警惕,压低了声道
“你别出来,当心被发现!”
“嘁!”
卿九在席子下面撇嘴。
可很快就发现铁勒说的还是有理。他们也就走出不到半里,城内烟土腾腾的就杀出了一队人马。
为首的是名女将,身披铠甲,英气十足,煞是有点巾帼红颜的味道。
她端坐马上,好像是跟城门兵的头儿口角起来。离得远,也听不太清。卿九只隐约闻得他们吵嚷说什么
“表少爷的兵符不在,定是已出了城。你等好大狗胆,竟敢不通报主子!”
卿九挺好奇,便隔着席子动动大脚趾,问铁勒
“他们找哪个是表少爷?”
铁勒似乎很知晓行情,旋即便答
“他们找军中的先锋官,淳于夷。”
“是个人物?”左脚搔着右脚,卿九又问。
铁勒显然曲解了他的意思,挑起眉毛说
“不是人物还是动物?”
卿九无语……“哦”了下,也并没多大兴趣。
而那头,士兵们则又纷纷嚷嚷
“我等没见着啊!”
“就是,我们驻守在此多日,哪见过表少爷的踪影!?”
“放肆!”女将被逼急了,尖吼出一声。
跟着,就是鞭子抽打在肉皮上的响声。
卿九对这动静甚为恐惧,缩了缩头,急着催铁勒快推车。
铁勒扭头看了这一场,眼神也十分不屑。
两人便混在人堆里,不紧不慢的离了荣城。
一直朝西走,快进南城的时候,铁勒突然想起来问卿九
“去哪儿啊?”
卿九顺理成章的答
“回家呗。”
“你家?哪儿?”
“卿城山呐!”
铁勒先是一愣,随即咧开大嘴笑了两下
“是了!你家可不就在卿城山。”
“呃”
“那咱就就去卿城山吧!”
卿九当时正琢磨着家里的事儿,只是敷衍的点头。根本留意到他话里的那“咱”,其实就是要结伴同行的意思。
拜水金堤,问道卿城。
想入卿城山,首先就得过岷山脚下的岷江。
这一代地势低洼,支流繁多。每逢阴雨必死伤无数,真正是路途艰难。
不过卿九和螃蟹搭伴,因为都没什么着急的事儿,所以走走停停,倒也不觉着辛苦。
这两人小别重逢,各自都经历了一场死过去活又来的机遇,再重逢却没什么欣喜若狂的情愫。
也就在板儿车上,卿九边搓脚丫子边问了铁勒一句
“哎,你怎么跑到乱葬岗了?”
铁勒脸不变色心不跳,回答
“被打昏,醒来就在了!”
卿九又问
“那这么多天你就在哪儿窝着。”
铁勒想想说
“有时也趴着。”
“那吃什么?”
“吃肉。”
“……”
这个答案其实很让人浮想联翩:
尸首,骨头,乱葬岗……
卿九顿时陷入沉思,不敢想却忍不住去想。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引得胃泛酸。
而这会儿,又轮到铁勒反过来问他
“你呢?西府军攻城,你怎么出来的?!”
卿九还掰着脚趾头,头都没抬便说
“爬出来的!”
“爬?怎么就爬到乱葬岗了?”
他理直气壮的答
“另外一条路是茅厕,所以就爬了乱葬岗!”
然后,铁勒也语塞。
两个人都不再问了。
但不问归不问,卿九心里还是有点计量。
主要是因为铁勒这人经此一别,似乎发生了一些变化。
模样,姿态,说话时的口条……都有点不一样。而至于究竟是多不一样,卿九也没深思。
“别人的事,在卿九脑子里也就能转吃顿饭那么长的时间。砸砸嘴,也就算了。上过一趟茅厕,他就把什么都忘了!”
这话是族长的说的!说的有点伤人,可并没有错。
果然,出了临城,卿九吃了点螃蟹带的饼,然后上了茅房,忘了疑点,很踏实的跟着人家赶路。
他们虽说相处不多,但总算有些交情,因而沿路上的气氛十分和谐,甚至偶尔还会有那么点儿至交好友相携畅游的快乐。只是由于铁勒突然萌发出了很多智慧,故彼此的关系多少发生了一些变化。
从前:螃蟹傻,卿九呆,凡事都是螃蟹听卿九的。
而今:螃蟹不傻了,卿九还是呆,所以遇事就变成了卿九听螃蟹的。
对于这种转变,卿九也是慢慢才发觉的。
他的反应过来,顶多就是
“为什么要这样这样,为什么不那样那样?”
此时,铁勒往往微笑。嘴角单薄的抿着,笑的诚恳中掺了点点狡猾。
然后用十分流利的话随便那么一解释。
卿九就会觉得:啊,是挺道理。于是点个头,也就这么着了。
久之,习惯成自然也。
卿九不由得直感慨
“螃蟹,你已经可以当我老大了!”
螃蟹今非昔比,也不知道害羞。
便会舔着脸还回道
“本来就比你大!”
卿九抓抓脑袋,还是觉得有道理啊!